在死伤几千人之后,额亦都集中了所有的炮火,终于轰塌了大黑山屯的土围子,后金的马队踏着被鲜血浸泡过的城围子,跃马挥刀冲进了让他们吃尽了苦头的大黑山屯,可遗憾的是,竟没看见一个活着的大明军民:“人呐?地遁了?上天了,都知道这里就一个寨子门,又一直在我们炮火的封锁下,他们的人都哪去了?”

额亦都的儿子遏必隆绕着土围子跑了一圈,重新回到父亲身边,不解地说:“四周土围子都好好的,看不出他们是从哪里逃走的!不过,据我估计,他们就是跑也只能是钻进黑山里了,那山里沟壑太多,夜里已经上大冻了,这大冷的天,没吃没喝,不冻死也差不多!”

额亦都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是虚张声势,吸引明军,就怕他们跑出去泄了我们的底儿,大汗那头就难掩蔽下去了!”他这次带来的只有正蓝旗的两个半固山的人马,一共仅有二万人,号称六万人是为了牵制熊廷弼的大军,给努尔哈赤创造突袭西平堡的机会。他担心尤世威看出了他们的拉虎皮扯大旗的假象,给努尔哈赤增加压力。

“阿玛,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大汗那头早就动手了,还掩蔽什么,快追那些汉兵去吧!”

“追什么,娃儿们都两天没睡个囫囵觉了,鬼地方连水都没有,全是烂泥汤子,埋锅造饭,让娃儿们吃个饱饭,睡上一觉,那些人就让他们喝一宿穿山风去吧,明天我们过去,他们准冻麻爪了,正好收拾!”

说着,额亦都钻进了一户大瓦房里,一进屋就喊道:“快烧水,把人都渴死了!”

亲兵们从水井里打来了清亮亮的水,忙倒进瓦罐里开始烧上了。,片刻那水就开始噗吃噗吃的地顶起了水罐的盖,一个亲兵戴上皮手闷子,两只手拿着瓦罐的耳子正要往大碗里倒水,遏必隆飞跑进来,一伸手把瓦灌打得飞出老远,那瓦罐登时摔得粉碎,水撒在地上,冒着白色的气泡。

“大胆奴才,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都渴了一天了,喝点水碍你什么了?”额亦都气得青筋都蹦了出来,大声吼道。

“阿玛,幸亏孩儿来得及时,他们把所有的井里都下了药,有的娃子嘴急,凉水就喝上了,现在已经死了一百多人了!”

额亦都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半天才说:“够狠的了,那粮食呐?”

“一粒也找不到,看来他们是有准备地撤走的,今天晚上,挨饿的怕是我们了,他们才不会挨饿呐!”遏必隆把手一摊说。

“咱们带的粮食还够吃几天的?”

“最多三天,再多在这耽误几天,我们就得饿肚子了!”

建州女真是以掠夺为生的,出兵从来是只带几天粮食,剩下的就靠走一路抢一路来充实自己了,原想打下大黑山可以补充点粮草,现在看来是落空了。

“多派人,挨家翻,我不信他们就藏的那么好!水就打屯子外的泡子水,里面倒点小灰,多坐清一下,再不行就拿布滤一下,总比喝死人强。”额亦都说。

两万多人,忙到半夜,总算吃上了饭,喝上了水,除了哨兵,都躺在热乎乎的泥坯炕上睡着了。

谁知道,半夜,可屯子突然炸了营,“有鬼呀,鬼来了!”的尖叫声在军营里此起彼伏,满营的人都吓得毛骨悚然,跑的跑,蹦的蹦,乱糟糟像一锅糊涂粥。

额亦都睡得正香,听见喊声爬起来走出了军帐:“叫什么,哪来的鬼?”

“真是……是……鬼,我们那屋药死的张三爬上了我们的大炕,还有他们那屋的李小六子都扔进死人坑了,硬是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头!”

额亦都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把那两个人煽得直晃当:“去,把那俩鬼给我抓回来!”

那俩兵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主子,我们可不敢去抓鬼呀,碰他一下还不得让他们把心肝都抓去吃了呀!”

“胡说,鬼怕当兵的,你只管去抓,爷数三个数,你们再不去抓,爷就把你脑袋扭下来当夜壶!”

说完他大声数了起来:“一……二……”三没等喊出来,那俩兵窜起来就朝自己的营房跑去来,片刻,俩人一人手里拎回来一个睡得懵头转向的士兵。

其实天启下令说的很明白,别下能药死人的药,只是让人喝了假死就可以了。而且这药的时效很短,三天后就连个小猫也药不住了。由于大明士兵往井里下的药,井深水多,下的药又都偏少,药劲儿不够,喝的人身体又都不错,所以,他们只是迷糊了一阵子就在半夜时分又都陆续醒了过来。

但额亦都他们不知道啊,以为那些人都被药死了呢,就都给拽出去,扔进了屯子东面的一个大土坑里。这些人睡到半夜都被冻醒了,迷迷登登地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土坑里睡觉来了,他们醒一个从大土坑里爬出来一个,歪歪斜斜地地回到了自己的营房,倒头又睡上了。军营里闹鬼,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只管自己闷头大睡。

事情弄清楚了,可也折腾到天亮了,飞鸽传书,努尔哈赤命令他们继续待命,这两万多人就又蒙头大睡起来。

但额亦都说什么也睡不着了,这二万多兵马的人吃马喂得马上解决呀,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兵家的规矩,尽管建州女真是靠抢打粮,那也得去抢啊,可现在上哪抢去?大明有粮的地方得穿过黑山才能到那大片的屯垦地,可现在大汗下的是现在不能进黑山,那就只能是挖地三尺去找了。

遏必隆带人忙了两天,总算没白忙,居然挖出了够士兵吃上两天的粮食,这使他的蓝旗军没饿肚子,但还是没解除悬在自己头上的那把刀:“饥饿!”

但就在这时,努尔哈赤终于下达了进军黑山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