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少年徐阶 第五回 寒窗苦读思人生竟如何 倭寇袭扰知桑梓疾苦深(3)

入晚灯下,徐阶在书房里细细咀嚼父亲的话,觉得真是金玉良言,自己的遭遇,不正印证了父亲的教诲么。他暗暗痛下决心,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在嘴上设个把门的,谨慎一点。不过,罚自己写的文章怎么办呢?违心认错,批驳自己,那不甘心;反唇相讥,批判舆论,更不行。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树孟子这位亚圣为挡箭牌,标榜亚圣,表示学习孟子“疑书”的决心,对付过去再说吧。

果不其然,几天以后,徐阶的文章就在县学署、府学署的告示栏里张贴了出来。两学的学子们,府学的四十名学生,县学的三十名学生,除了徐阶,一个不落,纷纷围着阅读。读完了,一个个沉思着离去,一场风波平息了。

文章公布两天后,彭鍊又把王文昌请了去,评判起徐阶的文章来。王文昌的判断是“言之成理,无懈可击”。彭鍊的评断是“老成持重,可圈可点”。

原来,徐阶在文章中巧妙地把亚圣作为自己的护身,从亚圣疑《尚书》说起,论述了独立思考的可贵;表明了自己以亚圣为楷模,培养独立思考的决心;最后检讨自己疑太史公“夜坑赵卒四十万”,似乎轻率,没有足够佐证,都是读书不多,心浮气躁的表现,此后,只有苦读,以补自己的不足。

一天乌云,就此驱散,徐阶因祸得福,在县学以至府学的学子中,有了点名气。

时光荏苒,倏忽到了田假时。明代府学、县学也有放假制度的,相当于我们今天的暑假、寒假,只是名称不同,叫田假、授衣。田假是每年五到六月农忙时,以便学生帮家人下地干活;授衣是九月,采《诗经》“九月授衣”句,让学生回家准备冬衣。两次假均为时一个月。这次田假,在母亲顾夫人的安排下,徐阶不用下农田干活,而是到知也寺深读。

徐阶二进知也寺,小沙弥把他领到寺院最北面的三间僧房。这儿不是竂房,而是平时接待挂单僧人的地方。小沙弥打开其中的一间,只见青砖铺地,四壁空空,靠东壁一张僧床,上有枕头被褥、蒲团;正中一桌一椅,桌上水壶口杯、文房四宝、油灯一盏,南北两壁有窗,北壁的两扇闭着。徐阶放下背着的书筐,就坐到**,下意识地按了按床板,感觉到硬硬的,比家里的床差多了。

小沙弥很敏感,笑对徐阶说:“小施主,寺院条件简陋,委屈了。”徐阶站了起来,便说:多谢费心。前次来去匆匆,未曾请教法号,不知“如何称呼?”小沙弥一笑,说道:“哪有法号,剃度时以方丈知也为师,算是知也师的关门弟子吧。方丈说:就叫小知也罢。’所以寺内上下‘俱以小知也相称。”徐阶思索开了,初到知也寺时,只觉得小沙弥口气蛮大,对僧众说话时称师伯、师叔、师兄、师侄,小小年纪,哪来师侄?

就觉得老大的奇怪,原来辈分高着呢。想到这里,徐阶说:“知也大师系我祖辈,你又是知也大师高徒,我就称你小知也叔,如何?”小沙弥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再说这称呼也太拗口了点,常言道,入乡随俗,就呼小知也吧,如何?”称呼既定,小知也便嘱:“一日三餐,自有僧人送来,小施主就安心读书吧。”说完,倒退出了房门,转身而去。

就这样,徐阶在知也寺,耳听着晨钟暮鼓,口念着四书五经,勤奋地读起书来。读书累了,就到各佛殿随喜,与小知也聊聊佛家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