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集 夜战

幸存的十几个侦察兵坐着两辆装甲车,开着车大灯,架着机枪,“轰隆轰隆”往村里紧逼。后边二十个生力军猫着腰跟在装甲车后面,小步前行。远处村北**炸声枪声乒乓作响,震耳欲聋,耀眼的火光不断照过来,好像除夕夜一样。明显是陷入了大战。

村东头这边的两辆装甲车、三十几个明军恨不得立刻加大油门、赶过去增援。但是他们知道,自己就两辆装甲车,三十几个人,势单力薄,而清军在村里不知有多少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八旗师,更可怕的是,可能有坦克。所以他们只能瞪大了眼睛、一步一步小心前行。

两辆装甲车里,前边一辆坐着新来的那个排长,后边一辆坐着幸存的那个班长。这班长叫田景生,是个上士。田景生坐在装甲车里,靠着背后的杂物架,耳边听着引擎的震动声,一边给冲锋枪弹匣装子弹,一边扫视着两侧的房顶。

身边的几个弟兄都明显的疲惫的不行了。虽然才打了十几分钟的仗,但他们每人都好像老了好几岁一样,呆呆地靠在装甲板上,漠然地听着耳边的震动和远处的枪炮声。这些弟兄还是新兵,开战以来一直打顺风仗,也就是这两天才遭遇了硬仗,那也不过是蹲在装甲车里、跟着向前冲而已。像刚才这样的夜战,这么近在咫尺的鬼门关,对着这些新兵蛋子还是头一遭。

不过田景生可不一样。他可是参加过南京巷战的老兵,而且参加过南郊夜战,在大雾弥漫的夜里,全歼过八旗六师。夜战对田景生可不陌生。他可没有因为上了装甲车、四周有一层薄钢板保护,就完全放松下来。他知道在装甲车里呆着,固然能躲避一些子弹、弹片,但是这种开着大灯、轰隆作响的大家伙,肯定是敌人首要打击的目标。

“喂,你们几个!打起精神来!”他用胳膊肘捣两边的士兵,又用脚踢对面的士兵,“别都傻在这里,盯着点两边的房顶!我们头顶可没有装甲!”

他吼了两声,车里的弟兄也都勉强打起精神,抓着枪盯着两边的房顶。

也就在这个时候,好像在印证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前方几米远传来几声惊叫,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热浪越过头顶的装甲板扑面而来,整车的士兵都扑倒在了地上。田景生骂了一声,扒着装甲板站起来,就看见千方火光冲天,第一辆装甲车已经成了个大火球,好几个士兵都半挂在两侧的装甲板上,浑身烧着大火,已经一动不动了。

“干!快下车!”

田景生也只来得及吼了这么一声,自己便一个翻身跳出车外,紧接着就第十八滚,卧在路边的墙根。就在同时,另一颗手榴弹落进自己的装甲车里,紧接着一道闪光,滚热的气浪几乎把田景生从地上掀起来。

巨响过后,田景生顾不得抬头看,一步窜起,看到身边有一柴门,用肩头用力一撞,闪身进屋。

黑乎乎的屋里,一男一女两个村民坐在**瑟瑟发抖。田景生也顾不得,抄起冲锋枪对着房顶就是一阵猛扫。闪光中,稻草、灰尘、木屑、瓦砾、还有鲜血,暴风雪般地落下来,最后房顶“呼啦”塌下一个大洞,一个人像面口袋一样掉下来,躺在地上滚了两下,不动了。

这是一个清兵,浑身被打的像筛子一样,还不停地冒着血。

屋里的那两口子都吓呆了。男的拼命抱住他老婆,他老婆瞪着尸体,死命咬着被子,喉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眼看就要尖叫出来。

田景生用力挥挥手,小声吼道:

“别坐**,趴在地下!坐着容易被打中,趴在地下!对,趴着别起来!”

看着这小两口都趴到了地上,田景生窜过去,蹲下问道:

“你们村里有多少清军?”

两口子都吓呆了,问了两遍,田景生等不及了,就要离开,除去纠集幸存的弟兄。这时候那男的突然说道:

“长官!俺们村里有好几百官军!”

田景生本来都快要从窗户跳出去了,一听这个吓一跳,转身问道:

“好几百?!……满人汉人?”

那汉子颤着声道:

“本来先来了一百多汉兵,住下了……后来又来了一二百八旗兵,也住下了……差不多家家都有当兵的住着……”

田景生飞快估计了一下,那至少是一个汉军连,加一个八旗连。他又问道:

“有坦克吗?”

“啥叫坦克?”

“坦……”田景生一阵窝火,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比划道,“就是那种大铁家伙,轰隆隆的,像汽车一样能开的,头顶还有一个炮管子的,还能四圈的转……”

那汉子赶紧点头:

“有!有!”

“有几辆?”

“俺不知道!都在村北头停着呢,俺下午刚从那过,刚看见两辆,当兵的就把俺撵出来了,不让看!”

田景生点点头,拍拍他肩膀,说道:

“好好趴着,打完仗再出来!”

说着提着冲锋枪,一个健步从后窗户跳到后院,然后踩着一堆柴火爬上院墙,扶着墙头四下看看。没发现清军,便飞身跳出院墙。

他抓着冲锋枪,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绕到前门,看到了一副悲惨的景象:

两辆装甲车都在熊熊燃烧着,每辆车的侧挡板上,都半挂着两三个士兵的尸体,一动不动,后半身在车里面,都快烧成焦炭了。两辆车上的机枪子弹仍在“噼噼啪啪”地爆炸,“叮!当!”地在车内装甲板上击打着。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第二辆车后,只有几具明军尸体,明显都是中弹身亡的。

田景生心中稍宽了些,毕竟车后步行跟随的那二十个弟兄,大部分都幸存下来了。只是,现在他们在哪儿?

自己刚才干掉的那小子真有种,爬上房顶伏击装甲车,一连扔两颗手榴弹,还都扔进车里了……看来,这种开敞式装甲车在野战相当好使,但是在这种巷战里,那就是铁皮棺材。

村子很大,远近到处都是枪声,北边最热闹。田景生在地上那几个阵亡弟兄的身上翻找一阵,又搜集了几个冲锋枪弹匣,插在自己的子弹袋里,把自己打空了的两只弹匣扔掉。

然后,他端着冲锋枪,小心翼翼地往北边摸过去。

……

由于他是一个人,便于隐蔽,一路遇到两个清军班组,但都躲过去了。这些清兵的情绪也非常恐惧,吵吵嚷嚷的,有的说赶紧扔掉坦克,从北边撤退。有的说不能放弃坦克,因为北边已经有了明军坦克,东边也有明军……所以必须留着消灭了那几辆明军坦克,才能杀出一条路……

田景生听了几句,也没惹他们,借着黑暗悄悄继续往北边前进,想和清兵口中的“明军坦克”会合。

朝着北边火光冲天的地方潜行,越靠近越听到很多“细节声音”:引擎轰鸣……嘈杂的人声……还有大喇叭的喊话……

他想爬上一座房顶看看情况,便故技重施,踩着一堆柴禾攀上围墙,然后慢慢往半米外的一座房顶爬去。

突然脚下一划,整个人摔进院子,顿时一阵尖利的猪叫,随后臭哄哄的气味扑面而来。

“妈的,猪圈……”

田景生刚骂了一句,旁边立刻伸出一双手掐住他脖子。紧接着又是几双手过来,三两下把他按倒在地,卸下武器。然后,田景生挣扎着被拖进一间小柴棚。

眼前黑乎乎的看不见,脑袋上顶着好几根枪管,一把匕首搁在脖子上。一个声音逼问道:

“明军清军?”

就着一个声音,也听不出是南方话还是北方话。不过,村里是清军占优势,如果是清军的话,应该不会这么紧张。田景生把心一横,说道:

“明军!”

“明军?哪部分的?”

这下田景生听出来口音了,就是明军。他松了一口气,说道:

“人民卫队装甲第五师,侦察营重摩步连的,二排三班班长,田景生。”

“啊,长官!”

顿时,一圈声音都亲热起来,想找到家的孩子一样,赶紧把他放开,扶起来坐好。然后,一大圈小伙子七嘴八舌地,都压着嗓子向他汇报情况。

原来,他们就是跟着装甲车后面的那两个班。他们都是侦察营装甲侦察连的,刚才装甲车被摧毁,他们当场阵亡五人。然后往北边撤,沿途又和一个清军班交火。他们人多,武器也好,一下子把那个清军班给吃掉了,但是自己也阵亡了五个人。现在还剩十个人了。

现在,这十个人都是一等兵二等兵,群龙无首,就等着有个士官来指挥呢。

“好了,”田景生一挥手,“你们十个人正好一个班,现在都是我的弟兄了,我是你们的班长。现在开始,我来带着你们。”

这群新兵一下都有了主心骨,都很高兴。在这种战场上,一群新兵能有个老兵带着,生存的几率要大大增加了。

……

村子北口,已经有三辆明军坦克被打废在路口了。三辆都是闪电-3,现在都成了熊熊燃烧的铁皮罐头,浓烟冲天,里面的炮弹还不时的爆炸,一团团火球往天上冲去,就像二踢脚。

村外的田地里,月光下隐约看见十几个大黑影,都在轰鸣着移动,但是都没开车灯。这明显是明军调来了装甲主力,正在调配射击阵位。但是除了刚才那三辆坦克,现在还没有一辆坦克往村子里冲。

现在的情况是,明军的优势装甲力量已经把村子包围了,正在往里喊话,要求清军缴械投降。但村子里面,却是清军的天下。先前进村的明军侦察兵,已经几乎被消灭殆尽,四处的零散枪声,已经稀落下来了。现在仅存的,也就是田景生这十来个人了。由于他们一直隐蔽的较好,村里的清军还没有发觉。他们认为,村内已经完全控制住了。

村里清军把各辆坦克、火炮和机枪布置在进村的通道上,明军坦克往里冲一辆,就被击毁一辆。而这又是居民区,村中还有很多百姓,明军投鼠忌器,不能用优势火力轰击。

这两个连的清军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刚才发现明军装甲师靠近的时候就想撤出去,但是被明军侦察营拖住缠斗,丧失了时机。现在被团团包围,又不敢投降,只得拼命抵抗,企图和明军谈条件,让明军准许他们留下重武器,放他们走。但这对明军来说,显然是不可能的。已经包围的敌军再放走,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村里清军和明军简单交涉不成,便打算苦撑,等待战局出现有利变化。他们知道这里还是距离中原兵团二线防线只有不到十公里,这支明军又是孤军深入,北边大部队还是有可能南下攻击其侧翼的。那时候,很可能自己就解围了。

……

现在,明军装甲师大部队正在从村外潮水般的开过,留下了一个中型坦克连和两个机械化步兵连,一共16辆闪电-3坦克、24辆装甲运兵车、12辆47mm自行反坦克炮、还有三百多士兵,执行包围村子、歼灭清军的任务。

但是,明军摸不准村里清军到底有多少力量。尤其是摸不准他们有多少坦克、多少火炮。明军只感觉清军的防御做得非常好,无论从哪个方向企图渗透村内,都会遭到有力的反击。黑暗中只听到透着金属感的清脆炮声,肯定是47mm、或者57mm反坦克炮。不过至于这反坦克炮是装在炮架上的、还是装在坦克炮塔上的,就不清楚了。

明军不停组织步兵试图往村里进攻,但每次都被机枪打回来。村里建筑物太复杂,甚至很难看清是从什么地方打过来的。明军每冲锋失败一次,就来一轮喊话,建议两方停火,先让村中平民撤出战场。但是村里清军很清楚,这些平民就是自己的护身符,一旦允许平民撤出,那明军一轮重炮,就把村子拆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