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厉兵秣马 第75集 交代后事

庄子东面入口小路上,埋伏在路旁猪圈里的两门37反坦克炮同时开火。两声爆响,火光闪过,蓝军的雷鸣-1坦克继续往前开了两米,然后停下来,鸣叫着转动炮塔,57毫米的粗大炮管压低,对准了右前方的猪圈。

猪圈里的猪尖叫着,藏在里面的两组红军反坦克炮手也叫喊着,努力把37炮推转过来,想推出猪圈,往后面撤退。但是雷鸣坦克开火了。一声巨响,炮口喷出火焰,猪圈里的几头猪变本加厉地嚎叫起来,前蹄攀着栅栏,长嘴巴挤在中间,拼命想要逃出来,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蓝军坦克后面,一个演习裁判提着白灰桶冲上来,二话不说,在雷鸣坦克的前装甲板上刷了一道醒目的白灰,表示这辆坦克受了轻度损伤。

车长不爽了,掀开顶盖露出身子,冲下面喊道:

“喂,我前装甲50毫米厚,他两门37小炮就能把我击伤?这是雷鸣1,不是闪电3!搞错了吧?”

那个演习裁判把刷子放回桶里,放出一句话来:

“没搞错!距离这么近,又是两发同时击中,算你轻伤一点问题没有!不服就下场!”

紧接着一头冲进猪圈,叫住那几个红军反坦克炮手:

“哎哎,你们别跑!57毫米高爆弹在你们中间爆炸,你们全部阵亡了!两门反坦克炮被摧毁!”

雷鸣坦克车长笑了,嘟囔一句:

“这还差不多。”

然后缩回炮塔,盖上顶盖,继续往前推进。

那几个红军士兵狼狈地推着两门反坦克炮出了猪圈,然后很老实地想返回阵亡地点躺下。

但是猪圈里,臭气熏天、满地猪粪,几头狂躁的猪跑来跑去,嘶声尖叫,仿佛要把人给吃了。

“算了算了,”那个演习裁判摇摇头,“你们到村外边躺着去吧。”

几个红军士兵放了心,跑出去了。

话音刚落,前方一声更大的巨响,如同闷雷一般。紧接着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蓝军扫雷坦克被75步兵炮直接命中,彻底损毁!车上人员全部阵亡……”

……

南边村口,蓝军已经有两辆坦克被击毁了,同时对面黑暗中不停地喷着机枪火舌,试图往里冲的蓝军步兵接连“阵亡”。只是由于战场狭窄,双方阵亡人员都不能躺在原地,而是到村外集中。

加上这是整场演习的最后一战了,而且晚上田地里蛇虫较多,演习裁判们也不大要求“阵亡”士兵躺下了,只是集中待命就行。所以双方打起仗来都更加“不怕死”,尤其是兵力充足的蓝军,仗着人多拼命往里冲,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虽然蓝军官兵对红六师残余的抵抗有心理准备,但都没想到他们的火力会这样密集。在通向村内的小路两旁,仿佛有打不完的机枪点。一个机枪点在暗中开火,让蓝军阵亡十几人,然后后面上来的坦克一炮把机枪点清除掉,但是紧接着不知从何处就会冒出一门火炮,而且经常是75毫米步兵炮,偶尔还有105榴弹炮这种大家伙。在这种大口径火炮面前,什么样的坦克也会被一击致命。

等到步兵从后面跳下装甲车、端着冲锋枪上去清除火炮点的时候,黑暗中又会有一两条机枪火舌喷出来,然后半个班的步兵就“阵亡”了。

更要命的还有小路上不时炸响的地雷。步兵往里冲,不时踩中反步兵地雷,被“炸死”,然后灰溜溜地退往村外。乘坐坦克或装甲车的话,不怕反步兵地雷,但是又会有更大的反坦克地雷炸响。坦克就会被当场击毁,而装甲车更要命,不但被毁,而且还会阵亡一半士兵。

各条小路上,蓝军冲在最前面的扫雷坦克全部被击毁了,停在那里,堵住道路。后面的坦克和装甲车开不进去,只能一边用步兵往里冲,一边再从外面调进来修理营的车辆往外拖。

要是真实战斗,这么你来我往的开炮互射的话,不少房屋已经变成瓦砾了,很多建筑也会被撞开,成为新的道路。但是这是演习,可以推算伤亡,但不能真的把老百姓的房子撞开。所以蓝军只能在村庄原有的道路上展开运动。而这些原有道路,都是被红六师反复设计好火力点的,蓝军被动之极。

……

“师座,”蓝军前线指挥部的高地上,参谋端着望远镜,着急地说着,“得想想办法啊,这样打下去,在这个小庄子的损失,就要比整个演习的损失还多了!”

“嗯。”

侯鹤坤没有回答,继续举着他单独配备的高倍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庄子里的战事。

“我们的损失有多少了?”

他突然问道。

旁边的几个参谋马上拿起几张报告比对一下,然后报告道:

“师座,我们现在已经‘阵亡’了四百人以上,全部伤亡加起来已经近八百人,被彻底击毁坦克六辆、装甲车七辆,被击伤坦克四辆、装甲车六辆……师座,现在才进攻了一个多小时,已经伤亡这么大了!我们还没摸进庄子的门呢!”

“阵亡四百人,损毁十三辆……”侯鹤坤自言自语地说道,“还不够啊……”

旁边几个参谋都听到了,都是一愣:

“师座,您说什么?还不够?”

侯鹤坤没解释,只是吩咐道:

“你们注意把握,拿下庄子的时候,伤亡尽量别超过四五千人……明白吗。”

“师座?”一个参谋奇道,“四五千人?不至于伤亡四五千人吧?”

其他几个人也都大为惊讶。师座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那么悲观起来?这个小庄子是比较棘手,但也不至于伤亡这么多人吧?

“总之,保持现在这个势头,”侯鹤坤说道,“不要太快,也不要太猛。”

“……师座,为什么?”

侯鹤坤朝着向小强和朱佑榕的那个高低遥望了一眼,说道:

“不为什么,照做吧。”

……

几百米外的高地上,朱佑榕和向小强并肩坐在草地上,凝望着远方庄内不断的闪光,还有飘来的枪炮声。

在这儿看战场,显得遥远极了,很容易有一种游离于战争之外、超然的感觉。

周围的卫兵和军官们都站在较远的地方,保卫着女皇陛下。这个距离能看到二人,同时又听不到他们说话。

六月初的夜晚,蚊子倒还不算多,但由于高地四周亮了八盏红灯,所以吸引了不少小飞虫来飞舞。朱佑榕旁边放了一只香炉,味道高雅的蚊香若有若无地飘浮在周围,倒是没有蚊虫来骚扰。

“你在有意让红方,是吧。”

朱佑榕轻声问道。

向小强看了一眼朱佑榕,没想到这丫头的眼睛还真厉害。……或者说,不是眼睛,而是洞察人心的能力。

他微微一笑,看看四周,小声道:

“不是我让红方,是蓝军让红方。”

朱佑榕瞥了他一眼,继续凝视着远方的战场:

“蓝军没得到你的授意?……那秀秀干什么去了。”

向小强哑然。朱佑榕竟然敏感地发现,秀秀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对秀秀这么敏感……说明了什么?

还别说,秀秀真的被他派到侯鹤坤那里,去“暗示”去了。

怎么说的来着?战争是政治的延续。那么演习也是政治的延续。下面的战斗这么激烈、这么“血肉横飞”,几乎都可以称作“新孟庄绞肉机”了,可是蓝军就是很诡异地没用烟幕弹。

看来侯鹤坤还是很“懂政治”的。要知道,他完全可以像隆美尔那样,听不懂暗示的。

向小强笑道:

“陛下,这场演习,蓝军消灭了红军六个师,而自身伤亡还不到三千人……这个比例太……怎么说呢,太不好看了。”

朱佑榕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拉着脚下的草。过了一会儿,她叹道:

“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向小强有点意外。说实话,他这么干,就是不想让唐云生那个德高望重的老元帅下不来台,不想让自己刚刚交好的陆军大佬脸面不好看。但是,这也只是他一念之差,根本不存在迫不得已的问题。

朱佑榕仍然是望着远处的战火,手里一下一下拔着草,默默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担心,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将来,想现在把各方面的关系都处的好一些……”

向小强纳闷了,朱佑榕怎么越说越莫名其妙了?考虑一下将来?

朱佑榕仰望着天空,轻叹了一口气,问道:

“挺之,你不必担心,我们是好朋友……这话我还记得,我不会让我的好朋友将来没有退路……南洋新领地还没任命总督,你想去吗?”

向小强着实吓了一大跳。

朱佑榕前半句又提起他们是朋友,向小强还没刚感动一下呢,后半句就把他吓得不轻。

怎么,这就把自己发配到南洋去了?出啥事啦?

朱佑榕继续幽幽地说道:

“要是你不想去南洋也行,我再给你想想别的办法……总之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向小强越发地毛了,此刻远处的战斗也吸引不了他了。

怎么这丫头像是在交代后事啊?

“怎么回事?”他盯着朱佑榕道,“出什么事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