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在《木兰词》中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袁淑蓓又一次见到沈正一,是在他们分手四年之后冬日的一个下午。

这天,欧阳树告诉她买到了腊月二十九去袁淑蓓家里的票,她心情很好,给她妈妈发了一条短信还没等下班父母就轮流来电话了,他们实在太激动了。她能想象到他们会买多少吃的,会搬多少饮料回家,又会提前炸多少东西存起来等着她带着那个他们一直想象的人回去。仅有一个独生女儿的父母的心理是很奇怪的,他们生命里潜意识中缺憾一个儿子,于是在女儿择偶的时候他们是用对儿子的期望和爱护来对他们的准女婿的,袁淑蓓的父母就是这种心理,他们不会去指望女儿有多大的本事,但会把所谓飞黄腾达的意愿寄托在女婿身上。这次,他们是抱着很高的期望在北方冰天雪地的隆冬里等着准女婿归来。

下班走出单位大门,走到上大路的路口等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一直跟着她,她很奇怪这车明明有路怎么非要贴着她开,她正要躲开,一个熟悉的身形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她一惊:他?她没相信自己的直觉,怎么会呢?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大概是相似的人吧。他走到她面前,摘掉墨镜,“你还好吗?”他问她。真的是那个人,沈正一。那个她曾经以为的爱情的英俊的男人,从二十岁就芳心暗许的男人,她曾经以为可以和他捆绑一起一生一世的男人。那场英俊男人和漂亮女人顺理成章的爱情,在烟花绚烂的青葱岁月里去的干脆而且匆忙,如今已彻底沦为记忆的残渣,变得毫无价值。她反应了一下,莞尔一笑:“我很好,谢谢!”“你住哪里?我送你。”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以为他随时会被需要。她的表情里隐藏着一丝轻蔑:“我要到我男朋友那儿去。”她说。这时候正好公交车开到了,她套出公交卡,头也不回就上了车,做到车上她没向车窗外看他的去向,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家离公司很近,两站就到了,要是换个季节,她都不用坐车,直接走路回去就行了,冬天太冷了,她只得减少户外接触冷空气的时间。下了车,刚走进小区几步,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本能地知道是他。如果他不追过来她以为刚才的重逢是一场梦,她会在接下来的很久质疑这个梦的可能性,或者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你还有事?”她问,“好像我没收过你的贵重物品吧?”她苦笑着调侃他。他很意外地看着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深情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当时我有我的不得已。”袁淑蓓很想说什么天大的事不能说一声才分手呢,非要玩失踪吗?!她没说出口,平静地看着他:“都过去了。”于她,他早已经不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良人了,那段情,她都来不及反应就变成了过去的事情。他再一次试图去牵她的手,“我知道你还没有结婚,我们,”他说,理直气壮。她躲过去,“我不是在等你,请你不要再纠缠了。”她不知道他竟然这样的自作多情,以为她还在等他。是的,她曾经以为离不开他,可是当活生生地把她置于没有他的环境中的时候,她早就放手了,他走之后,她没有满世界找过他,即使她知道哪个人有他的详细地址她也没有过问过,这么几年了,她已经看淡了,对于曾经深爱过得人,也一同看淡了。他还在苦口婆心地解释当年家中出了事,他没有选择,现在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积累起这辈子无忧的财富了,他请她再重新审视他一番。她没有理他,冷冷地看了她几眼,径直走回了家。他一直尾随到楼下,看她头都没有回地走了,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坐上自己的车走了。

“去哪里?沈总。”他的司机问小陆他。“在小区附近转一圈。”他阴沉沉地说,如同北京冬日没有阳光的天气。转了一圈,他掏出电话来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说他要在袁淑蓓住的小区买下某某号楼某某单元某某房间的房子,小陆听了小声提醒他:“沈总,嫂子那边怎么交代呢?”沈正一的脸上浮现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这些年,她对我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也该结束了,找律师和她谈,离婚吧。”“嫂子她,不会同意的。”小陆欲言又止。“想办法啊,不能被她拖累一辈子。你知道,她连生育都不可能。”沈正一把往后一仰头,倚住靠背,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那是那年夏天一个蒸笼一般的下午,他的领导找他谈话,说要推荐他去某某大学读研究生,他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要推荐自己呢,一来他没有任何后台,二来,他还没做出什么科研上的成果。没过几天,他被调到了这家科研单位的上级单位,狗屎运接连砸的他有点晕,他有点惴惴不安了。调动完工作后,忽然又一谈,他的母亲带着他的姐姐沈芳来到北京,他很高兴亲人能来看自己,她们到来的第二天晚上,他母亲单独到他的房间,告诉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秘密。他母亲告诉他:他的姐姐沈芳不是他的亲姐姐,是从镇上*的,沈芳的父亲原来是镇上高中的物理老师,因为家里穷二十七八了还没找上媳妇,后来娶了个农村的小学毕业的老实巴交的媳妇,生了沈芳,可这老师不甘心这么过一辈子,通过自己日日夜夜的刻苦,考到了北京读研究生,毕业后进了高校,事业发展的一帆风顺,他从镇上走的时候没有带妻女,没多久就回来和小学毕业的妻子离了婚,沈芳给了她母亲,她父亲一走就没有回去过。沈芳两岁多的时候她父亲再嫁,不愿意带着她,正好当时沈正一的妈妈结婚几年没有生育,于是通过朋友介绍就收养了沈芳。不想,沈芳到他们家一年,沈正一的妈妈就怀孕了,本想找到沈芳的妈妈把孩子还给人家的,可是实在有感情了,那家人又不太愿意要孩子,沈正一的父母怕孩子过去受委屈,一商量,得了,就当个女儿养起来吧,正好儿女双全,就这样,沈芳在他们家长到大,沈正一的父母原来都是国企的工人,日子过得还可以,可是后来,父母双双下岗,那时候,沈芳正在读高三,她很努力地学习,高考还是不理想,看到父母每日愁眉苦脸地想着营生的事情,一咬牙,复读都放弃了,直接到北京来打工了。她前脚到北京来,后脚她的生父就回去找她了,辗转多次听说他的女儿给了沈正一家,他就上门来认亲了,沈正一的父母都是老实人,人家的父亲来了不可能不让认,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把女儿的联系方式给了他,他立即启程回北京,找到了沈芳,说明了缘由,沈芳也理解了她的父亲,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已经是一个小领导了,事业有成,认这样的父亲,也算是一种荣耀吧。他给沈芳联系了自考的学校,花了不少钱,终于让她拿了个本科自考文凭。他还经常给这个女儿钱用,沈芳是有想法的女孩子,她没拿他平时给她的钱乱花,积攒起来,回到家乡开了个超市,要说起来,沈芳可真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她从小镇上的超市开起,没几年时间就在县城盘下了最大的超市,财富积累的在当地也算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了,当时她才二十四岁,沈正一刚刚考上大学。作为长姐,也出于报恩的目的,她包揽了这个弟弟上学所有的开支,这让沈正一的父母感激不已,可是有一件事情让他们挺犯难的,她一直不肯找对象,一开始年龄小,养父养母也不敢催,到了二十九岁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提起了,没想到的是,她支支吾吾说喜欢沈正一,想嫁给他。沈正一的父母不是没这么想过,但他们不敢提,这回人家自己提出来了,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天大的好事,他们立即答应了。她的生父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也觉得很好,就利用手中的权力帮了沈正一一把。可是他们前奏都是瞒着沈正一的,等到事情都办完了才通知他。

他反复地告诉他的妈妈自己有女朋友,而且已经交往了好多年了,已经在规划结婚了。

PS:今天先到这里吧,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