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弼……”夕瑶小声叫道,侍卫忙捂住她的唇,“元帅睡着了!”

站着睡觉的不是只有马吗?人也可以?

“元帅这几日都是这样睡觉的!”

呃?

“为何?”

侍卫摇头一叹,“不知。”

瞧他面对的方向,矗立的样子,像是在等人!他是如何爱着江木兰?如此强烈之痛……夕瑶顿然觉得心口微微发疼,发烫……

“嗯……”石板上的女人发出细微的低吟声。男子忙擦拭着她额角的汗珠,“木兰,你到底在哪,为何如此痛苦?”

江木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双手双脚垂落,全身时而滚烫时而寒冷,面色极其不好,虚弱惨白,唇色紫青,双目紧闭,全然没有神气!

“露水!”石洞口,女子轻盈的步伐飘来,渣灿抬眸,接过水碗,扶起木兰的下颚,撑开她的嘴角,点点渗入。

“哥,她会死吗?”拉朵瞪起俏丽的眼眸,双手托着下巴,支在石板上,蹙眉。

渣灿摇头,伸手号脉,她的脉象一日不如一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是谁把她带出了太子府?还丢在荒郊野岭外?要不是拉朵及时出现,木兰被野兽吃了都不知!

完颜宗弼就是这般照顾她的?

“哥,你爱的女子真美,死了怪心疼的,你救救她呀?”拉朵不明白,渣灿如此高的医术却几日一动不动,只守着江木兰。

“我的医术都是她教的!”他根本查不出她因何昏迷不醒,扎针,喂药,根本无济于事。此刻的江木兰分明失了魂魄,只留着身体在他眼前。他已急迫攻心,却无从下手!

“原来流传中的神医武拾就是她!”不止美貌惊人,而且还是位才貌双全的奇人,怨不得哥哥连王子都不愿做了!日日追随她!

“一惊一乍!”渣灿瞟了她一眼,润色沉了半响,写了一封信,交给拉朵,“汜水关外有座阿拉神山,你去找一个守墓人,把木兰的事告诉他,看他作何解,记住,速去速回!”

拉朵扬眉接过,神色诡异道,“神神秘秘,她身上肯定有更多稀罕事!放心,交给我!”

“孩子……不可以……”石板上人儿又说出同样重复的话,渣灿低眸,神色黯淡。难道完颜宗弼把孩子怎么了?

山势雄伟,高耸入云的阿拉神山,曲曲弯弯,连绵盘旋,陡峭险恶。

男人凌厉的目光下,颓废苍白的脸色暗沉,腮胡子爬满了下巴,黑黑密布,颧骨赫然耸立,任谁都能看出他疲惫伤累的神情。

“少主,没有四太子人马走过的痕迹,附近山民也未见有生人上山。”烈拙低首。

完颜烈双拳紧握,一袭赭色锦绣袍被蹭掉一角,前几日日夜赶路,山水兼程,褪掉几分颜色,华丽的服饰立显陈旧染尘。

“完颜烈,歇会吧,你累死,谁还能救夕瑶?”耶律美菱为他拿来一件干净衣服,“换洗一下。”

“不必!”完颜烈冷漠的躲开,前几日他还觉得夕瑶就在他身边,四哥一定会放了她,但半月已过,他们越追越发没了头绪。冥冥中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梦里,几次看见夕瑶站在熊熊火海中向她呼救……

“进山!”他抬眸望着威严雄壮的大山,这山形像一个人!

“此山叫阿拉神山,是木兰的师父取得。”耶律美菱道。

“他叫什么?”或许他们应先找到江木兰。

“无名。”美菱摇头,“木兰叫他师父,至于本尊姓氏,好似一直没人问起过。三年前,师父过世了。”

“少主,此山雾气浓重,地势陡峭,让属下先行上去!”烈拙请命,此山充满一股灵异之气,甚是诡异。

“一起!”完颜烈决计不会让烈拙只身进山。他已失去父兄,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王爷,三日前,有人见过四太子的护卫来此打探。”侍卫从山民口中可以肯定他们形容的那个身上充满贵气和杀气的男人就是完颜宗弼。

“然后?”完颜

烈急促道,是否见过夕瑶?

“他们没进山。倒是见过一个女子随行,却不知是否是王妃!”

完颜烈心猛然别揪起,一定是他的瑶儿!错不了!哨声吹起,黑鬃高马应命而来,完颜烈翻身跃起,向着完颜宗弼行走的方向追去!

“喝口水!”夕瑶拿着铜瓠,放在岳云手上。他的脸色日渐变好,伤口也不再感染,正在愈合。双手双脚可以随意活动,虽仍被铁链束缚着。

岳云仰头饮水,眯眼看向车窗外浩浩****的队伍,完颜宗弼单骑高头大马,双侧铁甲护卫,前有重兵先行,后有厉兵铺路。当真是一位极其谨慎霸道的人物。

怨不得爹爹总对此人再三提防!

“为何会如此?”黑眸突的定格在夕瑶脸上。她身着一件普通百姓素衣褂,蓝色裙围,白色布鞋。少了贵气,却没有掩住她身上独有的灵气,侍卫们跟着久了,常常投来异样的眼眸。

一个活脱脱的灵异美女每日在眼前晃**,是个男人都心底**漾!

“什么?”夕瑶故作莫名。

“他突然对我们如此好?”自从完颜宗弼把她带回大帐,她回到马车一切待遇便好了许多。有人为他瞧伤,送水送饭,没人督喝他们,侍卫也对他们忌讳了半分。不再是囚犯的待遇!

“完颜宗弼不是傻子,他折磨我们,在我们身上加伤,只会拖延路程,所以我和他说倘若他好生待咱们,咱们必是听话的。”夕瑶瞪起水灵灵的眸子道。

“连我都不介意?”这好像与完颜宗弼嗜杀的性子不符。他和爹爹对抗十数年,尤其多年前的丧子之痛,听闻他的妻子因那次受伤,失去了女人的权利。他应该比谁都想杀他,解恨,复仇才对。

单凭夕瑶几句说词就说动了他?

“他和我们无仇无怨。那是岳伯伯与他之间的事!”夕瑶轻松一笑,托着下巴趴在车窗上瞪起灵动的眼眸。

如此宽宏,根本不是完颜宗弼!岳云可以确定,并非夕瑶说的那么简单!但他并没有追问,只静静的坐在她身后,无声得眷恋着她的背影,一举一动!

十二日之前,夕瑶的确和完颜宗弼有一次谈判。

“好,我便给你十五日。不苛待你和岳云,不杀岳云!”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十五日中秋夜,倘若江木兰不出现,你便点燃烈火,焚烧我,召回她的魂魄!”

离十五日还有三日,眼看要到汜水关,那是宋国土地,韩世忠的领地,岳云很快就要脱离危险了。捂着心口金字烈牌,思念涌动!

“完颜烈,瑶儿想你!”

“完颜烈,你失去我要好好活着!瑶儿是宋人,欠了宋国太多情债,姨娘的养育之恩,岳家的礼遇之恩,还有岳云一片疼爱之情,他是为了我才孤身涉险,瑶儿实对不起他,唯有还他平安,才能心安。”

“完颜烈,你一定懂我的心声!不要责怨我!虽还恨着你,却是越恨越爱,对不起!”

“完颜烈,瑶儿好矛盾,只想和你伴水而栖,与君同眠!”

“夕瑶……不要烧……”石板上的人儿再次发出声音,淋淋大汗。渣灿握住她发烫的双手,汗水浸出,“木兰,醒醒……醒醒……”

“师兄……师兄,不要……”

“是他……是他陷害……师兄……他输了……”

“眼睛……不,别去……眼睛……”

“木兰,木兰,你醒了吗?”渣灿趴在江木兰的唇边,试图听清,却是只言片语的呻吟声。

露水和山参维持着她的气息,寒冰窑洞护着她的肉体,但已半月之久,再继续下去,她的四肢将会麻木,再然后便是死僵……

拉朵还未归来,渣灿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燥急,束手无策!

侍卫卸下蒙布,岳云初然乍亮,迷蒙的双眸受不了一时的光线,耳边是踢踢踏踏的马步声!

“这是哪?”岳云如梦惊醒,昨晚夕瑶喂他喝水,然后说了一些话,之后他便沉沉入睡过去……

朦胧间,她好像在说,“岳云,往后,你要好生保护自己,别来找我,我已不配!”

“夕瑶!”锐眸突地火光十射,一片氤氲的树林,郁郁葱葱!人呢?怎么把他带到了这里?

金兀术?夕瑶?

他们人呢?

“夕瑶……”挣脱手脚上的麻绳,猛地如脱缰野马飞了出去!

“啪!”结实的身体顿时从空中落下!

该死!他的身体为何软弱无力!岳云单膝勉强撑起身子重量,右手支在地上,气息用力,扭转而流!他们给他下了药!

“应祥,喝水!”

夕瑶?她为何骗他?完颜宗弼为何独独放了他?一切困惑突地涌在脑海,却力不从心,整个身子越来越困乏!意识凌乱,心急如焚,瑶儿!

碰!徒然倒在地上!耳边传来渐远渐近地脚步声和说话声……

这厢,轻盈美丽的身子自愿被绑在树上,脚下铺垫着厚厚的草枝!巫师模样的道人化着浓妆,左手手持铜铃,右手握金边银碗,嘴里碎碎叨叨的念咒!

“天煞地星,随我而来,风尘往事,随我消散,天灵灵,地灵灵……”

“完颜宗弼,小儿骗术,你也相信?”夕瑶瞪起大眼瞅着对面沉默噬血的背影,这男人爱极了江姨!半月来,她看的清楚,他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只要有一丝关于江木兰的风吹草动,他便疯一般冲上去,问完便杀,倘若有人为了赏银谎报,更是死的超惨!

所以,这几日,越发没了消息!不知是死,知道也是死!谁还敢来为了赏银送消息?

“法师,你会招魂吗?都半个月了,江木兰还是没出现!完颜宗弼,他是骗子,绝对的骗子!”夕瑶大声嚷嚷,做完了法,他就烧死她了,她哪那么容易认命啊?

完颜宗弼发神经,她可没病!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恶心……

“你怕了?”完颜宗弼鹰隼的目光突地投射过来,夕瑶咽下恶心的口水,该死,这个时候恶心,闹哪出?

“我是怕你杀了我也招不回江木兰!江姨很疼我,完颜烈很爱我,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是你杀了我,那得多恨你!倒时,你可是赔了夫人又折亲!”

“所以?”

“放了我啊,我给你找江姨,你不是说我是她的前世吗?或许我能感应她,她也能感应我……”

“正是如此!”完颜宗弼一步飞来,捏起她伶俐的下巴,布满阴霾,“烧你之身体,必能招她之魂魄!”

额?

“是这个巫师和你说的,你傻呀,他是江湖骗子,专门骗你们这种达官贵人!”夕瑶瞪起水灵灵的眸子认真道。

完颜宗弼瞟了一眼做法的三个道士,道士闭着眼,依旧施法。

“他们是骗子,你也是骗子,闭上嘴巴,再说一句割了你的舌头!”完颜宗弼朝天空看去,满月要出来了。旋即挥手示意道士,道士退后一步,向夕瑶的脸喷了一口酒!

“恶心死了!”夕瑶躲开脸庞,本来胃里极不舒服,满脸满嘴挂在陌生男人从嘴里喷出的唾沫,胸口更恶心了!

“噗!”终于忍不住,头一低,吐了满地!

“哎呀!”道士猛然一惊,“四太子,她玷污了神坛!”

完颜宗弼回眸,但见夕瑶脚下的玉乳神坛外粘到了白色沫沫!

“你该死!”嗖!一道风穿过,大掌钳住夕瑶的脖颈,咬牙切齿的叫嚣!

“我说了我恶心,你绑着我,我不吐,难道咽回去啊?咽回去我更要吐了……”夕瑶索性不怕他了,反正横竖是死,先和他理论清楚!

“你……”完颜宗弼松开手,犀利的目光瞪着道士,“要不要紧?”

“可以补救!”

不是吧?这么恶心也可以?夕瑶咬唇瞪着道士,只见那人端着金边碗走过来,低头用黄布蘸着碗里的水擦拭玉乳神坛。

“这是圣水,可以净污浊!”

天!完颜宗弼竟平息了怒火,相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