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几近成为废墟的城市,到处都是坍塌的建筑和散落的灰土,这里又像是一座时间已经被强制停止在毁灭的那一刻的城市,就像是火山灰下的庞贝城,这里到处都是凝固的血迹和一株株扭曲纠结在一起的魔性植物。

天空中的阴云此时就像是被一根来自太空的棍子搅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肉眼可见的红色闪电在旋涡中不时闪烁,漩涡的中心像是龙卷风一般延伸出一段来,几近与地面接触。

安东尼•阿奇而,来自巡回于每个灵族方舟世界的巡回剧团的死亡小丑,他穿着一身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知道来源的黑白两色装甲,黑色是他装甲的底色,白色则是一段段的骨头装饰。

有许多人在隐秘的私语中讨论过他装甲上的装饰,喜欢他的人把那称作代表着荣耀的饰物,他们甚至给每一根骨头的来源都加上了一个传说;而讨厌他的人则称他是食死的秃鹫,追寻着尸体和狂乱的病态疯子,他们暗自里说那是被他吞噬的无辜者的冤魂附着在了那身装甲上,带给了他荣耀也同时给予了他永恒的诅咒。

安东尼•阿尔奇早就听够了那些人私底下对他的传说,偶尔有好事者来就那些传说的细节来询问他的时候,他都会在脸上挂上早已经被无数人传说过的疯狂笑容,桀桀怪笑着反问对方,“你说呢?”

其实在安东尼的内心里,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做巡回在战场上的死神或者是追寻着死亡气息的秃鹫,这两个称呼一个是来源于他手中此刻提着的长程步枪,黑色的枪身前端有一支向下的镰刃,反射着死亡光芒的刀刃加上那支黑色的步枪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执着镰刀收割灵魂的死神;而后一个称呼则源于他披在身上的迷彩斗篷,在很多时候他都习惯让那斗篷保持着漆黑的颜色。

另一方面,安东尼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疯子,虽然他有着病态般的幽默感和偶尔会像是发抖般抽搐的四肢,但是安东尼觉得一个疯子绝对不会理智的寻找每一个狩猎场,而不是埋头冲向等在屠宰的猎物。

这也就是他很少被人所喜欢的原因,因为没有几个人喜欢与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疯的家伙在一起,而且安东尼的一个称号也给了许多同他共处一室的人很大的压力,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出冷汗,觉得喉咙和头皮一起发紧。

‘十万世界的杀戮者,千万生灵的屠夫,比黑暗灵族更加深重的堕落者…….’等等等等……

他们从来都不会了解安东尼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从来不想去了解。

所以这也是安东尼为什么那么看重于爱丽莎友情的原因,一方面是爱丽莎曾经无私的救过所有人,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的灵魂和生命不被邪神吞噬,另一方面则是每次他想找一个倾诉者的时候,爱丽莎都会等在那里听他的每一句颠三倒四语句不清的描述,虽然爱丽莎每次都会劝他不要再这样下去。

为了回报爱丽莎对他的善意,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唯一把自己放在平等角度来看的‘大人’,安东尼在一天前做了一个决定:有关于爱丽莎终焉命运的预言他们每一个人都倒背如流,对安东尼来说爱丽莎不是第一个即将比他死的更早的独角,但是他却无数次都想爱丽莎哪怕能比他多活一分钟也好。

所以安东尼来了,他背叛了自己的职责和誓言,打开了他的私人次元通道来到了这个被人类玷污的星系的四号行星,这里有着更深重的堕落和更加肮脏的空气,这里就是赛柏加。

一个被混沌污染的城市,这里有着遍布四处的祭坛节点,同样还有笼罩天空的瘟疫阴云,巨大的中央祭坛每天都要吞噬无数的人类生命,制造出一团又一团的瘟疫之云,慢慢撕开通向瘟疫之主的大门。

同时来自外太空的黑暗灵族海盗也来到了这里,没有人知道这些疯子在追寻什么,同样没有人知道无比惧怕亚空间能量的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即将与亚空间发生交汇的城市。

安东尼喜欢这里,他喜欢这里的空气,喜欢这种隐藏在寂静下即将爆发的疯狂的感觉。

不过这次他却管住了自己的杀戮欲望,因为此刻在他所存身的废墟下面那个像是一只老鼠一般钻来钻去的黑色影子才是他的目标,安东尼隐藏在装饰着白骨面甲的头盔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即将享受鲜血的笑容。

‘我才是死神,在战场上只有我才能决定每一个人的命运,只有我才能决定是否有人该死在这里,命运之子?可笑的想法!死了的命运之子,那就不是命运之子了……’

“爱丽莎,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命运是不是真的不可逆转……桀桀!”

一如以往,安东尼桀桀怪笑着把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他不会一枪便杀死这个肮脏的人类,他喜欢,喜欢看到猎物死前的挣扎,这就像是绽放的花朵一般让他迷醉。

死亡序曲的第一幕:猎物要与它的族群彼此分开才会拼命挣扎。

……

李明翰小心的在每一处废墟的阴影中移动,经过过滤的空气从呼吸面罩里涌进他的肺中,含有新鲜氧气的血液通过嵌在胸前的血液泵分流到全身更细小的血管里,给不断伸缩着的肌肉和高速运行的大脑提供着必须的能量,而它们同样会携带着这些组织排出的二氧化碳一路回流到孱弱的心脏和血液泵那里,最后这些空气会被泵到布满毛细血管的肺部,二氧化碳分子会从那里极其薄弱的血管壁被析出来,通过气管排出体外。

“呼……”

客串了侦察兵的李明翰缩在一根水泥柱后面吐出一口浊气,他此时走进了一条两侧布满高大立柱的长廊里,要是往日这里一定遍布着乘凉聊天的仕女,某处来的土包子或者本城市的艺术家或者贵族之类无聊和精*虫上脑的男性会像求偶的锦鸡一般拼命对每个视线中的雌性炫耀着他一身靓丽的羽毛。

不过这里此刻陷入不会有那种鸟语花香的感觉,用不知名石头铺成的地板上到处都是建筑物的碎片和灰土,几根黑色的荆棘挣破了地板的束缚长得张牙舞爪的,两侧雕花的柱子也断的断残的残。

“李,你那里如何了?”来自耳机中的声音让李明翰再次喘了口气,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接通了通讯,慢慢对等在那边的克里斯丁一行人说道。

“侦查结束,我马上就回去。”他知道通过这条廊道之后就会看到地面上有一个被在炸开的大坑,从那里下去就会到达这个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而克里斯丁她们就在那里等着他。

不过这条廊道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致命的开阔地,李明翰小心从水泥柱后面探头朝对面的高楼废墟看了一眼,虽然明知道如果对面隐藏着狙击手的话也不会如此轻易被他看到,但是他还是习惯这样看上一眼,最起码能给他带来心理安慰。

他悄悄探出半张脸,让完好的右眼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不过不到0.1秒之后他就把头缩了回来,常人别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看清楚对面到底有没有伪装的很好的狙击手了,如此快的时间甚至会让人的视觉产生短暂的暂停效应————除了一片散碎模糊的线条外什么都看不到。

李明翰等待了几秒之后,轻声对约翰问道,“如何了?”

这短短的0.1秒时间里虽然他的视神经来不及分析出如此纷杂混乱的景象,但是藏在他脑中的约翰却可以根据停留在视网膜上的投影进行视觉分析,并且和一个小时前看到的景象进行精确的比对,而且在约翰恢复了一定人格之后,他已经可以进行一些类似人类的模糊判断了。

约翰挑出几幅比对图投影到了李明翰的视网膜里,“你看。”

“你要我看什么?大家来找茬?”李明翰很无奈的反驳了一句,在他看来这两两一组一共六幅照片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

“这里和这里。”约翰首先放大了李明翰眼前的第一组图片,那是两幢建筑物废墟中间的一条几乎被上面落下的水泥之类建筑物碎片掩埋的街道,他用醒目的红圈标注出几个不同点来。

“根据之前收集的数据,可能有对方的巡逻队从这里经过。”约翰在说话的同时把那组放大的照片缩小,然后在李明翰眼前投影出此刻他所处的街区的地图,约翰用几条红色虚线标注出了推测出的这条巡逻队的巡逻路线,“按照之前我们所侦查到的情况来判断,这支巡逻队可能来自我们所看到的那个防御节点。”约翰此时已经把那张地图缩小,用几个红色三角标注出李明翰所看到的防御站,然后把巡逻队的路线和防御站连接了起来。

“所以说,巡逻队的巡逻时间无法判断,所以这条路不能走。”约翰在那条路上打了个红X。

他接着开始向李明翰解释第二组图片所显示出的微小情报。

此时距离李明翰他们出来已经接近28小时了,他在这一路上就是借助约翰的超级分析能力和被那圣器弹开之后奇迹般苏醒的无序预知能力的帮助带领着修女们没有经过任何战斗就一路摸到了距离那混沌祭坛十五公里左右的敌人腹心区域,不过到了这里之后他所面对的是更加密集的敌人巡逻兵,在刚刚的侦查中他还看到了有名的恶魔引擎正趴在一处防御站的帐篷里睡觉,要不是约翰通过帐篷的轮廓判断出了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很可能以为那个防御站只是杂兵想摸过去的李明翰他们就会被那隐藏起来的恶魔引擎杀个落花流水。

等约翰全数分析过这三组图片之后,李明翰发现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了,“该死的,难道要绕路吗?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难以判断,资料不全,不过可能另外的方向守军也不会太少。”

李明翰攥了攥拳头,“15公里,我们携带的弹药根本不够。”他咬了咬牙把后面的抱怨吞了回去,此时不允许他掏出地图来仔细研究到底能不能像之前一样从对方的防御空隙里钻过去,所以他决定先回去汇合了修女们之后再详细整理一下侦查结果。

不过他才刚刚跨出这根柱子的阴影,心脏就突然传来一种奇特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只大手在狠狠捏着他的心脏一般。

骤然的心悸感觉让他选择了猛然仰头,脚上不停后退到刚才的位置。

他刚刚把头后仰开来,曝露在外面的眉心就猛然感觉到如同被撕裂般的风压,不知道什么东西划开了他面前的空气命中了他右边的柱子,留下一个深深的贯通伤。

“靠!”李明翰吞了口唾沫,此时他才听到空中那迟来的啸声。

“狙击手!”约翰的警告刚刚在他耳边响起,几幅图片再次投影在他眼前,约翰根据那倒霉柱子上的贯穿伤推测出了对方应该是隐藏在对面左边的那幢大楼顶层天台上。

“那约翰…..”

李明翰看着对面那根柱子上恐怖的空洞刚刚张口说了半句突然意识到有一件攸关生死的事情被他忽略了,他猛地在柱子后面蹲了下来,急速改变的血压让他眼前产生了短暂的黑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感觉到头顶的柱子被射穿,一小撮灰土簌簌落在他头上。

“你右边,那射不穿!”约翰此时已经计算出了对方枪械的大概贯穿能力,李明翰依照他的建议贴着地面小心爬到了刚才经过的一处倒塌的厚重墙壁后面才爬起来。

“该死的!”暂时安全下来的李明翰低声诅咒了一句,他侧头看向那条来时的廊道,明白那里才是唯一能走的通路,因为外面是一片只会让他像是靶子一样被射穿的小广场,而眼前这条廊道同样是一条死亡通路,他根本不能冲过去,一旦让那个狙击手抓住了他的移动轨迹,很可能下一颗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子弹就会贯穿掩体在他头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洞。

至于去找修女帮忙他想都没有去想,因为他们此时选择的是潜入行动,一旦开始了大规模的交火,不说修女们可能被那个狙击手挨个射杀,光是听到声音赶来的巡逻队就能让之前的努力付诸流水,而且在没有圣器的情况下修女们携带的大量圣水就是唯一能摧毁祭坛的方式,所以她们最好能藏得好好的,没有任何人能发现她们。

什么?你说李明翰嵌到身上的圣器?

好吧,那东西应该可能大概可以中和祭坛的能量,可是你要他怎么办?生生把那个无良住客从身上抠出来还是合身跳进祭坛玩一把献身?

“克里斯丁,我是李明翰,现在打开你们的电子地图,接受我传过去的路线图。”李明翰咬了咬牙接通了通讯,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电子地图终端,用电子笔在上面绘制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图,并且还标定了集合点。

他明白,此时两队人需要分开了,他需要独自一人来为自己的生命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