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翰蜷缩在降下地气密闸门另一边,他取出携带在挎包里的水壶哆哆嗦嗦地拧开盖,把里面半结冰状态地水全数浇在了脸上,细碎地冰块撞在脸上的感觉像是无数锋利地刀片在同时切削一般,同时也正是这种冰冷和刺痛感让他找回了神志。

借着照明灯地白色光芒,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这边同样到处布满了散碎不堪地尸体————看来邦妮口中的那个传说同样光顾了这里,而且干得还很凶残。

这些尸体碎块被抛掷地到处都是,墙壁上干涸地血迹让李明翰感觉那像是一幅幅后现代地画作一般,不过他很快撇了撇嘴,觉得画下这些东西的家伙一定比梵高还疯狂————他老人家不过是切了自己一个耳朵,这帮家伙则是撕烂了人家全身。

如果放在两个月前,还是个初哥的李明翰看到这种只有最凄惨地恐怖片里才会出现地景象真实发生在自己面前,说不定会吓得大小便失禁、神志几近崩溃。

不过那只是两个月前,现在李明翰对这种景象地反应只是撇了撇嘴然后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只是觉得血腥味有些呛人罢了。

其实在此刻他看到的并不光是这些钛星人地尸体,不断和真实世界重合在一起地幻境给了他一种完全不同地感觉,甚至让他无法分辨面前这条战舰通道是不是一片广阔地沙漠,而地面上碎烂地尸块是不是一块块坚硬地石头。

或者……是这个幻境主人同袍地尸体。

李明翰无法明白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孤独地黑暗甬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几乎快被眼前不断闪现地战斗场景折磨地疯狂起来。

他扶着墙壁慢慢行走着,而眼前闪现地景象确实他在端着一直步枪随着同伴们狂放地奔跑在荒原上,远处一缕黑色地烟柱正冉冉升向高空;耳边回**地是战友地嘶吼声和不断响起地爆炸声;而鼻子里嗅到地,是经过过滤地空气里带着地那种古怪地化学合成品味道————像是漂白粉而又不完全是,唯一地共同点就是两者都会让你感觉到恶心!

李明翰勉强走了几步,然后用手狠狠敲了几下脑袋,顿时‘咚咚’地沉重声音响彻这条死寂地通道,这种电视错频地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做出这种自我伤害地举动————像是敲打一台老电视,这种电子玩意你得粗暴点才玩的转。

不过被幻境折磨地李明翰却没意识到他的脑袋并不是什么老旧的电视机,而是一部无比精密地上帝造物。

于是他在大力敲打后不但获得了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地特殊效果,之前一直被他埋藏在内心深处地那个声音却又跑了出来。

这种充满着血腥和杀戮地环境好像给了那个声音更多地养分,它不断在李明翰内心深处咆哮着嘶喊着,让他抽出武器来杀掉面前所有会动的东西。

这次李明翰并没有选择去听从自己内心的那个声音,因为这里除了他眼前不断闪现地幻象之外,就没有任何会活动地东西了。

“傻B!”他如此评价着自己内心的黑暗面,“就老子会动!”他说完之后还狠狠唾了口吐沫到地上以示自己对心头黑暗面的鄙视。

因为这个家伙是彻底把自己内心里那个声音当成了是人格分裂带来的后果了,作为一个看过报纸和杂志上那些海湾战争老兵地悲惨故事,并且出于兴趣和需要去深入了解过‘弹痕症’的人,李明翰明白这可能是自己一时无法接受这种战争中发生的种种惨象产生的逃避情绪才制造出了这样一个嗜血地人格。

但是这家伙却很坦然地接受自己得了这种心理疾病,他甚至觉得要在这个时空生存下去,那总得失去一点什么————现在不但没失去什么,反而多出来个虚拟人格,他当然觉得是赚到了!

他甚至有时候还在想,要是这个人格能多一些理智少一些疯狂该多好,比如在战斗的时候不会对同伴下手之类。

‘看看人家克里斯多夫•乔治•卡林特的第二人格,多猛!不但冷血无情彻底颠覆了那个懦弱主人格带来的副作用,而且一旦爆发就是大杀四方,给主人格不但赚来了个美女,还顺便连那美女妹妹都给上了!’李明翰一想到这里就很气愤,为啥他的第二人格就是个只知道杀来杀去的疯子,‘人家都说如果精神分裂地话会把镜子里的自己放出来,难道老子的反面就是个无理智杀人狂?’李明翰气愤不已。

(这个人名我只想起来一半,记得是以前看过的一本有关心理分析方面的书里提到的中世纪某个很有名的领主的故事————当然,这都是那个狗屁砖家自己分析的。)

“操!有完没完!换个电影!老子不想看战争片!”在气愤之余,他也同时接受了眼前不断闪现出地种种景象,不过现在的心情却让他无法去体会这个主人公的血和泪以及那种在保护着什么东西时才会产生地勇气与对牺牲地坦然。

李明翰丝毫没有发现,这几分钟的胡思乱想反而让他恢复了很大一部分的体力和意志————至少他能抱怨了,而不是刚才那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并且他同样没有发现,心头那个嗜血地意识被骂了之后,竟然就这么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地痕迹和尾巴!

而且也在这同时,他发现自己面前的幻象产生了一阵像是水波样的涟漪后就模糊不见了,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脱离了这种该死地异常景象时,眼前却出现了一幅温馨无比地画面,让他不自觉地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那是一副活生生地画卷,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饭桌前,窗户外面地阳光透过白色地印花镂空窗帘投射到桌子上留下了细小地光斑,对面和左手边坐了两个男人,他们的样貌有很多共同点,不过年龄却有着很大的差距,看起来应该是一对父子,而右手边则是一位虽然年华不在,但是依然风韵犹存地白种美女。

而且他还注意到,这名看起来应该是父亲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军服————这是李明翰从他脸上的伤疤和他的肩章以及左胸地识别条上推论出来的。

看样子这一家人地道别饭局已经到了尾声,‘父亲’率先放下了刀叉站了起来,他先是走到了‘母亲’身边和她吻别,“我会回来的,莎拉。”

然后‘父亲’又走到了‘哥哥’身边,轻轻吻了下对方地额头,“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看好你弟弟,他可是个顽皮鬼,亚历克斯。”

‘父亲’在说完话之后,还和‘哥哥’一起看向李明翰这边,两人同时对他扬起嘴角微笑着————在这种温馨地时刻,李明翰却怎么都觉得‘爸爸’的笑容只有在遗照上才看的到————温柔,而又拒人千里。

他发现自己就这样坐着,看着那伟岸地身影慢慢消失在太阳下的阴影中,回头看到‘妈妈’正一脸期待着站起身开始收拾餐具,看她微笑地样子好像离去的那个男人只是去郊游一般。

接着这种景象又很快转变,还是那张餐桌,还是那午后地阳光透过窗帘投射到洁白桌布上的光斑,不过却有了很大的不同,亚历克斯坐在了‘爸爸’的位置上,他戴着有着白色边沿地军帽,穿着那身黑色地军服,‘妈妈’穿着一身黑色地衣服,抱着怀中地三角形厚布垫轻声啜泣着。

李明翰发誓那厚布垫他在哪见过,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阿历克斯,我要去追寻爸爸地脚步,我很快就回来,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妈妈。”又是让人热泪盈眶地道别,又是那熟悉的笑容————温柔,而又拒人千里。

李明翰看着眼前地幻境中那个大男孩微笑着转身离去,慢慢消失在视线中,身边的母亲依旧在低声啜泣着,却没有起身拦住他的脚步。

不知不觉,他把自己代入了这种真实地境地中,心中突然有了跟随那个大男孩一起走的愿望。

很快的,李明翰又发现自己面前地场景发生了转变,这里到处都是金属柱子,上面有着一小束在空气流动中轻微摇曳着的火焰,就像是墓碑前的蜡烛一般。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群人中间,面前是一个盖着红色布匹地长条形物体,在这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地预感。

果然,随着那块红色地布匹被揭开,他看到了下面是一具深灰色的棺材,而那块红布则是一面军旗,很快那快布在仪仗兵地折叠下变成了熟悉地红色三角,被一名瞎了一只眼地军人双手递了过来。

李明翰看到自己双手伸出,颤抖着把那三角抱在了怀里,虽然浑身因为悲伤而无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着,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的泪腺虽然酸涩无比,但是却把眼泪统统压了回去,没有让哪怕一滴落出眼角!

他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幻象中那些士兵举起式样奇怪地步枪,随着军官一声令下:

“砰!”

“砰!”

“砰……!”

在震耳欲聋地枪声中,他看着那具棺材慢慢沉进了金属地板下,突然在这时他内心中泛上了无可抑制地悲伤————永远,都见不到亚历克斯哥哥了,他永远追随者父亲的脚步,两人现在都不会回来了。

他就这么看着头顶地大屏幕,那里播放着战舰外的视频,他看着装载着‘哥哥’遗体地棺材被发射到了宇宙中,战舰在这同时鸣响了类似礼炮一般的东西,他看到被瞬间照亮地漆黑宇宙中至少有几百具那种长方形的棺椁,它们就这样在漆黑地宇宙中慢慢失去了踪迹。

‘生长于此,埋葬于此。’

伴随着心底响起地声音,他看到了远方那颗蓝色的,犹如宝石一般镶嵌在漆黑布景中的星球。

然后又是一阵让他头晕眼花地场景变换,在这变幻中他看到的是征兵处前坐在椅子上的残废军人正温暖地笑着,一脸狰狞咆哮着的教官,冰冷地烂泥坑,还有眼前被子弹打地千疮百孔地靶子……

很快的,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屋子里,现在他坐在了‘爸爸’地位置上,背后窗外地午后阳光透过窗帘在面前洁白地桌子上留下了细小地光斑,‘妈妈’就坐在自己面前一脸地平静地看着自己,她好像要永远把这张脸刻印在心头,她怀中依旧死死地抱着那红色地旗帜叠成地三角,而代表‘哥哥’地三角就放在他生前常在的位置上。

餐桌上空无一物,只有那白色地亮眼光斑。

他听到‘自己’如此说道,“我要去追随哥哥和父亲的脚步了,请妈妈您不要觉得悲伤,我们都是为了人类而战,也即将为了人类而死,请您想我和哥哥还有父亲的时候就抬头看一下头顶地群星,您可以自豪地看到我们在那里为人类而战。”

李明翰看着自己地视线慢慢拔高,他明白自己是站了起来,就这么被阿历克斯带着走到‘妈妈’地面前,轻轻在仰起头地妇人额头印下一吻,抬手帮她擦掉眼角地泪水。

“妈妈。”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幻境中的阿历克斯一起开口说道,“不要悲伤,我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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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认这是光环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