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爸爸怎么了?什么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妮,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安妮看看华天明,也捎带看了眼叶路淇。

叶路淇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今天华天明找他只是要她把华天乐约出来一起吃饭,也说了吃饭时劝说他一下,但完全没有提老爷子出车祸一事。

陆安妮依旧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华天乐一把将她的手拉下来。

“你倒是说啊!”

华天明走过来,拉住弟弟的手臂。

“好了,天乐,你别逼安妮了,有什么事问我好了。”

华天乐也是急昏了头,陆安妮知道的事,华天明一定知道,而且知道的肯定更加详细,直接问他就好了。

想到这,华天乐转身面对哥哥:“哥,告诉我,怎么回事,爸出什么事了?”

“车祸。不过不要担心,小车祸而已。你也知道,爸爸现在对公司的事情还是亲力亲为。这阵子总公司搬迁,他的事情很忙,一着急就出了车祸。不过你放心,爸爸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没有大碍。可当时不知道,被送进医院里,他头破血流,当时他以为伤的很严重,就对我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你回来。”

向来乐天派的华天乐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常的凝重。

他趴在桌子上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

忽然,他抬起头,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门。

“我要回去!我现在就回去。”

说着,他就要往外冲。

华天明、叶路淇还有陆安妮一起拉住他。

“你先冷静一下,你喝了酒了,不能开车,这里离机场远着呢!现在你也买不到机票!”

这些话华天乐已经听不进去了,他一个劲地往外冲,三个人根本拉不住他。

“天乐!”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华天乐愣了下,转脸看着哥哥华天明。

“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我好像也听到了,很熟悉……”

“天乐……”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这次大家都听到了。

华天乐惊喜万分:“是爸爸,是爸爸来了。”

紧接着,包厢的门开了。

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出现在了门口,他的额头受了伤,还包着纱布。

他的面孔异常苍老,头发几乎全都白了,但整个人精神矍铄,两只陷入眼窝中眼睛熠熠生辉,放射出两道犀利的目光。

他看着华天乐,老泪纵横。

“天乐……”

这个人就是华天乐的父亲——华逸风。

华天乐跑到老人面前,看到华逸风的那一瞬间,华天乐突然就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再也止不住,扶着老人的膝盖哭起来。

“爸爸,爸爸,儿子不孝,没有在您身边。”

老人抚摸着华天乐的头发。

“孩子,你长大了,我也老了。”

“爸爸。”华天乐泣不成声,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流淌。

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动容,连懵懂的乐乐也觉得眼泪在眼圈里转。

当然,以他现在这个小小的年纪,还了解不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乐乐拉着叶路淇的手,问妈妈:“妈妈,爸爸为什么哭呢?”

叶路淇抹了下眼泪,给乐乐解释:“因为爸爸找到了他的爸爸。”

“爸爸以前找不到自己的爸爸吗?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如果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憾事和悲剧了。

叶路淇不打算给乐乐解释,她摸着孩子的头:“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的。”

乐乐撅着嘴:“妈妈总是说这些话,难道长大了以后乐乐就变聪明了吗?”

“不,乐乐,不是长大了你就变聪明了,而是有些事必须长大了才会懂。”

老人总算止住了悲声,他用力拍了下华天乐的头:“你这混蛋小子!真是不让我省心啊!一走就是八年,也不来个电话,也不回来,你怎么这么倔啊?唉,我这是说你啊!其实,我不也是这样吗?”

这倒也是,矛盾总是双方面的,这八年里,华天乐不和家人联系。

而老爷子也赌气不和华天乐联系,但凡有一方主动一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的僵局。

总算,僵局没有成为永恒。

也总算父子两个人见了面,抱头痛哭。

老爷子抹抹眼泪,托起儿子的脸,凝视着这张他看过十几年,又有足足八年没有见面的面孔。

“天乐,你长大了。”

“嗯。”

华天乐点着头。

八年没见,怎么可能不长大呢!

同样,华天乐也在看着老爷子,老爷子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皱纹对垒,层层叠叠。

父亲老了。

华天明抬起头,轻轻地碰了下老爷子额头上的纱布,那纱布还隐隐显出血色。

华天明虽然说只是皮外伤,可也说了当事情的情况非常凶险,否则,老爷子不会向华天明吐露心声,更不会促成今天这次见面。

老爷子拍了下儿子的头:“好了,别哭了。大家总算见了面,一起吃饭吧!唉……”

老爷子忽然皱了下眉头,伸手碰了下额头的上的纱布,可能是刚才太激动,弄得伤口又疼了。

“爸爸……”华天乐焦急地叫着。

老爷子笑了:“没事,其实,我得感谢这次车祸,如果不是出了车祸,我们还不会见面呢!大家入座吃饭了。”

华天明也说:“是啊,大家入座。”

这次再坐下来,顺序就和刚才不一样了。

老爷子居中,左手边是大儿子华天明和陆安妮。

右手边是华天乐和叶路淇,还有叶路淇的儿子乐乐。

老爷子似乎很喜欢乐乐,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玳瑁坠子送给他见面礼。

乐乐也很礼貌地说:“谢谢爷爷。”

老爷子听了爷爷两个字,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乐乐把玳瑁坠子给叶路淇看,叶路淇一看,赶忙对老爷子说:“这个太贵重了,好像是文玩古董,实在是……”

“没事,给孩子带着玩吧!”老爷子非常大度地说。

乐乐也很懂事,听妈妈说东西很贵重,于是站起来,给老爷子鞠了一躬:“谢谢爷爷。”

老爷子更乐了。

叶路淇看着那个玳瑁坠子,忽然想起慕廉景的父亲慕觉民。

那个老人钟爱画画,时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画,一画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甚至三四天,以至于和慕廉景的亲情关系很单薄。

唉,叶路淇心中忽然叹气,怎么又想起慕家的事了,我已经和他们恩断义绝,还想那些干什么。

华天乐看叶路淇脸色有些异样,十分关心的问了句:“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叶路淇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我就是想起一些往事。”

华天乐是个很宽容的男人,他没有追问是什么往事,只说:“往事就是过去的事。”

是啊,过去的事才叫往事。既然过去何须在意呢。

叶路淇说:“好了,不想了,你说得对,都过去了。”

老爷子端起杯子,对大家说:“来,我们举杯庆祝一下我们一家团聚。”

他的手刚抬起来,就被华天明压住:“爸,您这是刚出院吧!头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老爷子哈哈一笑:“什么刚出院,这刚出车祸几天,医生能让我出院吗?”

“那您这是?”

“跑出来的呗!”老爷子看着华天乐,情深意切地说,“我就知道,你们劝不了这个小子,这小子倔强得很,最后肯定会说我出车祸这码子事。他一听肯定急,那就非得跑过来看我。这毛毛躁躁的,万一在路上出事,那不就糟了吗?我想,我们父子两个肯定要有一个迈出主动和解这一步,还是让我这个老家伙来吧!”

这话说出来,华天乐又有点感伤,眼泪在眼圈里转动着。

老爷子豪爽地拍着儿子后背:“哭什么,我不能喝酒,你给我喝了,我这辈子还没过你喝酒的样子呢!”

“嗯。”华天乐用力点头,端起老爷子的酒杯,一仰脖,一饮而尽。

老爷子拍手叫好:“好,像我儿子,就该这样。”

喝完了这杯酒,华天乐的脸上红扑扑的。他本来就喝不了多少酒,这满满一杯有点多了。

老爷子说:“儿子,我今天还要送你个礼物。”

他拍拍手,从门外走进来几个服务员,推着一辆小车,小车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八根蜡烛。

华天乐不解其意,正要问,老爷子说了:“我们分开八年了,记得你母亲活着的时候,每年你过生日都要给你定制这么一个大蛋糕。后来,你母亲没了,我还是给你订了蛋糕,可是你再也不吃,后来,你离开了我,这蛋糕也就不订了。今天,我补充一个,上面是八根蜡烛,是这八年来我对你的愧疚。”

“爸爸,是我对不起你才是,儿子不孝。”

华天乐和老爷子再次抱在一起哭。

那边华天乐也是哄着眼圈解劝他们:“好了,今天快快乐乐的,别哭了。”

老爷子一挥手:“对,快快乐乐的,吃蛋糕。”

听到吃蛋糕,这包厢里最高兴的莫过于乐乐这个孩子了。

吃第一口蛋糕,华天乐就觉得异常的甜,他也知道,这不是蛋糕的味道,而是心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