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乱世玲珑 18

玲珑如果知道助人为乐的下场,是蹲石牢,她肯定不会那么好心帮那位莫名其妙脾气大躁的“裘”夫人看病:花费那么多的心思,竟干了这么一件特二百五的事?

她郁闷死了——

就是说啊,人在江湖飘,闲事切莫招丫。

若是自己能心一横,明天个就能和小姐顺利会师,而不是在这样一个四处漏风的山洞里,脚上铁链坐冷石头,鼻水直淌,心生悲叹,忧心自己的小命!

为什么会这样啊媲?

人家说好心有好报,为嘛她却是好心遭雷劈?

手一动,那粗重的链子发出一阵声响,在这寒冷的夜里,显的是如此的透心凉。

冷啊,冷的浑身打寒颤。

在这鬼地方待上一天,不冻死的话,天肯定要下红雪!

“寨主,您不能进去!夫人交待了,这人您不能探视……唔……”

好像有人中掌倒地,裘北来了?

啧,这一对母子,这一唱一喝,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她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冷眼看着。

不一小会,深长的洞径内走出一个玄衣男子,手中抱着两条大棉被,疾步跨向她,速度极快。

“玲珑!”

他叫了一声,语气很亲切!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这么熟稔了?

正想,那人已到铁牢门口,用手中叮当作响的铁钥匙插进了铁锁,撬了几下,没打开,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

“该死的,居然不是!”

心头一怒一躁,就将那个串玩意叮的一下扔了,而后,他无奈的看向神情戒备的的玲珑:

“钥匙在我娘那边,打不开!我给你拿了一床锦被过来,这里冷,先在这里将就着睡一晚,等我母亲的怒气消了,我再想法子将你放出来。”

玲珑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说话,就看着那人将被子打开,一点一点往铁栏空隙内塞进来,嘴上则歉然的跟她说:

“我母亲很少发脾气的,也不知这番里怎么就上了这么重的火气。我问她,她也不理会。这当中到底有什么误会,我也一时弄不清楚。你且安心的待在这里,我一定想法子放掉你!喂,别这么瞪,我没坏心,搞的好像是我故意为难你似的!”

那眼神什么意思,就好像他也是同伙之一。

他有点受伤,手上动作还是很麻利,知道她坐的远,脚上链子又短,可能够不着,就好心的将棉被扔了过去,正好盖住她盘坐的脚丫子。

玲珑只觉脚上一阵暖,本想推掉,转而又一想,何必自找罪受,也不宜和眼前这位闹翻——现在情况不明朗,翻脸的话,没好处!

便低下头,将棉布缎缝合成的被子抱在怀里,站起来,铺在身后那堆枯草上,转身时,那人又扔过一条,厚厚的正中其怀。

“那是褥子,这是被子。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裘北觉得得去好好琢磨这件事。

玲珑不理他,合衣钻进被窝,将头闷住,由着那一抹淡淡的松子香沁入鼻子,浸入心脾。

等等,这是他睡过的被子吗?

怎有他身上的气息?

这么一想,浑身不自在,忙又坐起,想将这股绕之不去的异香踹开。

一阵冷风吹来,令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喷嚏。

又何必与自己的健康过不去?

算了,牙一咬,又钻了进去。

不一会沉沉睡了过去。

睡之前,心头则在稀奇的想着一件事:那裘夫人体内的毒,谁种的?祖师婆婆?

午夜过后,裘北去而折回,手上抱着一个裘氅,轻轻走近,怔怔的看着睡的正甜,玉脸泛红的姑娘在自己贴身上的被窝里弯着冷峭的唇。

洞里的油灯不知何时灭了,皎皎如霜的月光自高高的溶洞内穿透进来,带来几分明亮,令他看清她卸下伪装时的模样。

不知怎就变痴了。

这一骤变,叫人措不及防,但是,他忽微一笑,也未见得没有好处。

第二天清晨,玲珑醒来第一眼就看到铁栏外,有个有蜷缩在角落里,身上只披着一件裘氅,山壁高处的溶洞内灌进呼呼的北风,还有几片残雪飘了进来,落到他头上,化了,几缕浅浅的晨光折射在他脸上。

他睡的正香,很宁静,五官特阳光。

这人在这里干什么?

她没理会。

闷头继续睡,天还早呢,她是囚犯,无需早起干活。

又睡了一会儿,那人似乎醒了,空气里有披衣系带的声音,接着,脚步声近了,驻足于铁栏外良久,才转身离开,远去时似在叮嘱寨卫一些话。

她坐了起来,头发乱了,发簪脱落,如瀑布一般的秀发垂下,目光一瞄,看到不远处静静躺着一把象牙梳,玉也似在阳光下溢着光。

她不爱邋遢,摸了摸觉得生寒的手臂,走过去拿在手上,把玩着,默默的梳洗着,心头有怪怪的滋味冒上来——

那个混蛋,挺细心。

被囚禁的日子,待遇还不错,有热腾腾的白米饭,有色香味俱全的东瓴煲,居然还有去火的参茶,一个暖手的暖手炉。

守洞的寨卫对她的态度很恭敬,说:“这一切全是寨主让人准备的,寨主吩咐了,绝不委屈姑娘。”

一整天,裘北没有再出现。

直到第二天深夜,那混蛋才提着酒坛子来,她睡着,可白天钻在被窝里偷懒,晚上哪还能睡得着,翻来复去尽想着裘夫人那邪门的怒气,到底所为何怒?

他一进来,她就感觉了,那脚步声与别人的不一样。

起初没有动,她想看看那个下一步想做什么,不想那人在咕咚咕咚喝着什么,等闻到味儿,才知道是酒。

一个长长的叹息在耳边散开。

那家伙又靠到昨儿个睡的地方坐下。

她忍无可忍坐起来,看到他正仰着脖子倒着酒坛里的酒。

“咦,你没睡?”

碗里的油灯还没灭,照亮女子姣美脸蛋那一抹冷色。

“什么时候放我?”

“暂时放不了!”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头疼的咕哝了一句,看到她眉头拧起来了,忙又道:“在你生气之前,请先容我说个故事好不好?”

“我没兴趣!”

她极冷淡的一口拒绝:“任何理由都是推诿之词……”

裘北那是牛皮脸,哪肯接受拒绝,全当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抢断:

“事关上一辈的恩怨。玲珑,传你医术的人,是不是青龙门的创派人伊前辈……”

这句话引来了她的好奇。

她并不太清楚青龙门的创派人是谁,这些从来不是她关心的事,小姐才对这些事江湖奇闻轶事有兴趣。但她知道婆婆好像是姓伊,那裘夫人身上的毒,似乎正是婆婆那本医书时所记载的,由她亲手独创的炙毒,非她独门解药不能解。

祖师婆婆说,她这辈子,只在两个人身上下过这种毒,难道其中一人就是这位裘夫人?

奇怪,看这年纪,分明和迟姑姑年纪相仿,婆婆怎么会去为难一个小辈?

“看来是了,你果然是伊前辈的传人!”

裘北从她的表情中得到了证实,阳光似的脸膛忽就一黯,露出一抹淡淡的的苦笑。令玲珑觉得自己这一层身份便是一种罪无可恕。

她等着他的后话,他却没有再往下说去,只闷头吃酒,那眉,一层层的锁起来,似打了千万个结一般,驱散他脸上的明亮之色。

“那又如何?”

他不答,只仰头将坛里的酒尽数喝尽了,用衣袖一擦嘴巴,才道:

“鬼姥姥和伊前辈那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母亲更是深受其炙毒之苦,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过世前,曾令我们母子立下毒誓,见得伊氏后人,杀无赦!”

最后三字吐出来时,正好有一阵寒冷扑进来,令玲珑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好深的恩怨啊!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