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 我本倾城 男儿心,谁懂?——乱如麻

粉嫩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小小的脸蛋上是殷殷的期待之色。清儿渴望父亲能将她深深的抱入怀里,就像祥伯伯一样,她抛上半空,再稳稳接住,然后用那生满胡髭的下巴蹭蹭她的小脸,以示怜爱。

“爹爹,爹爹!”

孩子甜甜的声音,就像一道紧箍咒,往九无擎头上套下来,手心里,金凌的手在惊颤。

他一直在看她,她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雪,揪疼了他的心,满目的震惊,刺痛了他的眼。

他不忍再看,转过头,看到的是那个扑向自己的孩子——打扮的真漂亮,笑的真美,他甚至可以从她身上找到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一阵腥甜自喉咙里冒起来……

盯着那双挥舞的小手,他咬着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疼!

这疼,不止来自身上,更来自心上。

拓跋弘,你够狠。

“噗!”

一口血自喉咙里喷了出来,他连忙用手捂住,那血自手指缝间流溢出来,脚失了力道,往身后的椅子上瘫坐下去。

金凌还没来得及气怒,就被这一幕惊呆,被他扯着往后趔了一步,当眼神接触到那从指间渗出来的血丝时,她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无擎!”

原本笑盈盈的宫慈,也一下变了脸色,一边扶住受到惊吓的清儿,一边急叫的急跨过来:

“无擎,你怎么了?”

那血,止不住的自他唇边溢出来,嗒嗒的滴落到地面上,形成一朵瑰丽的血花。

九无擎松开了金凌的手,自怀里抓出一块帕子捂住了嘴,肺腑间一阵阵的抽疼,越演越烈,一阵阵眩晕袭来,他吃力的扶着椅扶手,只看到清儿不知所措的小脸在眼前晃啊晃,宫慈将她带的更近了,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她脸上无辜而惊吓的神色,就像只小兔子。

“宫慈,带孩子出去!”

他的声音哑而厉,不容违拗,急怒:

“带出去,马上!”

清儿小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宫慈抱着孩子止步。

正这时,拓跋曦自殿外走了进来,待看到九无擎手上帕上尽是鲜淋淋的血时,大惊失色的怒叫起来:

“宫慈,谁准你把孩子带来的?谁准的?你是不是非把九哥逼死了才甘心!”

清儿身子一抖,睁大了美丽的眼珠子,眼底顿时浮现出雾气来。这孩子胆子很小。

宫慈面色骇白,结结巴巴的直叫:“是皇上……皇上让我把孩子带来给无擎看的……皇上说无擎昨夜为了清儿,拼了命的抗旨,必是坦心到极点,这番儿晋王~刚刚把娃娃从外头带回来呢……所以……”

“曦儿,带孩子出去……”

九无擎闭着眼,不想听她解释,低低的叫着。

拓跋曦看了一眼那个被吓的快哭出来的孩子,命身侧的大宫女道:“把娃娃送到良妃娘娘那边,请良妃娘娘暂时照看着!”

大宫女应声上前自宫慈怀里将直撇嘴的娃娃抱过来,走了出去。

宫慈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子,她无心再顾及了孩子,只想知道九无擎怎么了。

是,她承认她故意没有推掉皇上的吩咐,她以为无擎应该也是想见到孩子的,毕竟昨夜,他是为孩子而出城,甚至不惜和御林军动了武……

“无擎,你怎么了,你伤哪了?你伤哪了?”

她想上去查看,可是他狠狠一挥,没正眼看一眼。

“曦儿,让她……也出去……除了金儿……我不想见任何人!”

他昏过去前撂下的最的一句话,再一次将她遗弃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他这是打定主意不要她了吗?

宫慈呆若木鸡看着他倒了下去,离他最近的金儿,面色骇然的将人抢住。

九无擎内伤的很重,必须好生调养,否则……

御医的诊断忧心忡忡。

否则会怎样,没说清楚。

但听那语气,好像情况很糟。

夜幕降临了,殿外一阵阵的冷气袭人。

没有夜宴,因为九无擎的不省人事,将所有计划搅乱了。

金凌独自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望着天上那冷冷的月华,缩了缩身子,觉得冷,也许是因为心冷的缘故。

她摸着手臂,手有点冻麻了——要是心也麻了就好了。

没麻,还是觉得钝钝的疼,还是在牵挂。

她刚刚才

从寝殿走出来,实在不想看到任何与他有关的女人——无擎不许别人靠近他,皇帝允许,于是,近身照看成了元配的事,她就像傻瓜一样守在房里,看着那个女人尽心尽职的扮演着她妻子的角色。

她待不下去了,只能出来散心。

可到了外殿,越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岑乐、苳儿、娉儿带着那个孩子,正守着。她时不时还能听到那孩子轻轻软软的说着话:“娘亲,爹地病的很厉害吗?娘亲,爹爹是不是讨厌我?”

声音微微有带着怯。

看到这个孩子,她的心就揪疼,想到这个孩子,她整个儿都疼。

他有孩子呵!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

瞎的!

原来那个娉儿,不仅仅是他的女人,还是他孩子的娘亲。

一抹惨淡的笑在喉咙里冒起来,他有那么多女人,而她只是其中一个,她堂堂公子青为何要陷在这种争风吃醋的地方,她可以一走了之的,挥一挥手,不带走半片云彩,过自己的简单日子去,潇洒自在。

可她却还在牵挂他!

现在,她明白了。

这就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难以启齿的事儿!

他一定是想跟她坦白他有“妻”女的事,但同时,他又怕她知道。

若是早知道了,也许,她已经离开,便没有了这十来天的亲密相处,从身体到心灵,深深的契合。

她可以不把宫慈、岑乐、苳儿当回事,可她无法忽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以及孩子背后那个孕育了她的女人:那孩子身体内流着他的血。那血肉上的联系,怎能轻易抹杀?

“金儿姐姐,你怎么躲在这里?”

眼前有人影晃过,是拓跋曦找了过来,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她就备感亲切。

金凌淡一笑,摸了摸手臂,懒的行礼,只道:“嗯,这里静,想耳根清净一下!”

说来,她是“奴才”,见得当朝太子,那得行叩跪之礼,可她不。不知道是骨子里的天性不允许她随意低头,还是她认定这孩子不会在意她的失礼。至少她不敢在皇帝面前随意放肆,大概是因为不想给无擎惹事儿吧——

拓跋曦迟疑了一下,光线太暗,他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也看不懂这个女人,只知道九哥待她很不同。

孩子的事,他也是昨儿夜里才知道。这女人,这孩子,深深刺痛着九哥,这事,他懂!

“金主子,我有话想与你说。能借一步说话吗?”

东罗自拓跋曦身后绕了过来,一双忧郁的眼睛聚在她身上,不等她开口说话,他紧接着往下说起来:

“关于爷的一些事,您可能还不知道。爷现在昏迷,没办法与你说明白,你心里必不好受,所以,我想我该替爷说几话。不是坦护,只是想让你清楚的知道他曾经的不堪。您若真的在意他,您若真愿意守护他,不要因为孩子的事,与他生分了,好吗?爷知道有这孩子也只是这些天里的事,他心里并不好受,一直在煎熬……金主子,爷很苦,真的很苦。”

乱梦!

九无擎又梦到了那些不堪的旧事。

五年前,因为母亲的缘故,他掉进了拓跋弘张大的大网里,然后,他们给他上刑,各种刑具一一在他身上走了一遭,想从他嘴里知道七无欢和十无殇的行踪——他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有个士卒偷偷放了他,他逃了出来,结果栽在了另一邦人马手上:一个真正与他水火不相容的政敌,名叫钟宕,领少将军头衔,西秦国的某一大族之后,曾在他手上当先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指的便是这种人。

九无擎指挥的军队军纪极严,行军所到,不可扰民毁牧,攻城之后,不可**烧杀,他呢,仗着自己是名门之后,没将他的军令放在眼里。

那时,他初任统帅,还未威震三军,而这钟宕则在军中混了好些年,始终不得重用,他不甘被一个乳嗅未干的黄口小儿驱使,故意违令而行,肆意**无辜百姓,一度令降城百姓怒而生怨,差点酿成大祸。

九无擎得知此事,欲将其处斩,皇帝十二道金牌保下他,原因:钟宕身后有背景,死一个,乱一城。

种下的恶果是,与其结下了宿仇。

那番里,这钟宕投奔了拓跋弘,一切以拓跋弘马首是瞻。

穿心欲蛊也是钟宕喂给他吃的——那是一个好色之徒,他看不惯九无擎清高……他说他要彻底毁掉他所谓的操守。

蛊发的时候,正好落在钟宕手上的娉儿遭了罪。

他不肯屈服,几度撞的昏死,后来,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夜的糜烂,已毁尽他的坚守,娉儿早已叫人带走。后来,他又想逃走,没成功,被挑断了脚筋,打了一个半死,脚骨脱臼了,他像一个活死人一样,任人贱踏……

那些日子暗无天日,若不是顾念着母亲,他真想一死了之。

是东方轲救下了他。

也是东方轲保他留着一口气回到了京城,那时,他已被折磨的俺俺一息。

这一切,全拜拓跋弘所赐。

拓跋弘是他所有噩梦的开始。

睡梦里,他惊醒了过来。一幕幕龌龊的境头在眼前浮过。

也许不能说是境头,很多腌臜的记忆只是一种不想回想的感觉,是麻木的,记不分明的,他可以当是噩梦一场;但有些是赤~裸裸见到的——血淋淋的死婴,给他的震撼比任何事都来的强烈,因为,那是他亲眼看到的。

它在出现,挖开了他努力沉封的疼痛。

它的回归,触到的是他最不想记起的伤痛。

“无擎,怎么样?好些了吗?好些了吗?还疼吗?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

一个不属于金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九无擎睁开悲痛的眼子,看到了宫慈那一张关切的嘴脸,正用手捂着他的额头,一股异香钻进鼻子来。

他嫌恶的将其甩开,力道很大,哪怕是病中,还是一下就将人撂了开去,宫慈“啊”一声险些踉跄倒地。

“出去!”

他沙哑着声音:“不许碰我一下……”

九无擎吃力的爬起,觉得浑身泛力,冷冷的看着,完全无视她的委屈。

采儿看不惯,跳出来忿忿的叫了一声:“姑爷,您发了三天三夜高烧,小姐守了您三天三夜,您怎么能一醒过来就翻脸无情?”

三天三夜?

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么?

三天三夜都是这个女人守着自己么?

凌儿呢?

九无擎扶着生疼的额头四下看着,还是在永寿宫,陌生的寝房里没有凌儿的影子,看来,她不要他了!

腑脏内的绞痛的厉害,他不由得捂住胸口,闭上了眼,直喘气。

难受!

难受的慌!

“滚出去!”

就像一头绝望的狮子,在积聚了力量以后,他狠狠将身边的玉枕砸了出去。

宫慈尖叫一声,躲开了那横空而去的玉枕,砰的一下,地上开了花,价值千金铁古玉枕成了粉末,飞溅的碎玉砸到了宫慈身上,疼的厉害,她从不曾见过如此愤怒的九无擎,仓皇逃蹿。

拓跋曦闻声而入,瞟了一眼抱头逃出来的宫慈,急步来到床头,惊了一下,但他马上想到了东罗离宫时的叮嘱,忙低声扔下一句话:

“九哥,别气,金儿姐姐在公子府住着,正等着你回去呢!”

待续!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