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心,谁懂?——回楼

(?)

沉沉压着心窝窝上的那团怪异东西,因为这样一个意外,神奇的消散了。心如一望无垠的明湖,倒映着明蓝湛湛的天,雪灿灿的云,只有一叶小舟浮在其上,轻飘飘如仙游,迎面,是清凉送爽。

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暂时得到了冰释。

他深深吐出一口白气,举目望,形如怒开牡丹的明灯层层绽放开去,东楼附近的径道上,奴婢侍立于夜风之中,穿过重重园门,远处是一片纸醉金迷,浮华底下,尽是温柔刀,笑中箭,一阵阵杯觚交错的喧哗声隐隐约约传来。

他沿着小径走往西方去,不愿再到前院去虚与委蛇,缓步走到主楼,红楼附近,守立着的是自己的心腹,见到他来,纷纷行礼。

更有人上前问:“爷,可需要精钢轮椅?”

九无擎摇头:“无需!”

那人无声退下。

身后,寂寂的小道上传来了一阵追逐的脚步声:“九哥,那娘们怎么了?”

来的是十无殇,语调毫不客气,直呼宫慈为“那娘们”。

十无殇知九无哥无意与她,那声九嫂,她是担当不起的,于是出口的话极粗。

“没事!”

九哥转身弯了一下唇,看样子是在笑呢,心情很愉快,整个人就像一枚闪闪发亮的黑曜石,看得十殇一楞一楞的。

自打“青城公子”重新做回“小金子”住进红楼,九哥脸上的表情好像越来越丰富,常常将自己关在房里,要么就戴着那半截状的面具,要么就干脆化作“晏之”的模样,和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女子说话,或是故意逗那女子。

那张冰冷的脸孔,不再一贯的淡漠:弯眉,弯唇,皱鼻子,眨眼睛,他在他身上见到了很多新鲜的事。

这几天,他的情绪总算舒展开来了,并且开始在意自己的长相,不敢让她瞧见自己那张丑陋的脸。

“九哥在偷着乐?究竟什么事呀?”

他好奇死了。

九无擎摸摸脸,他的表情真有这么明显吗?

手指碰到的,一半是冰冷的面具,一半是温热的脸孔,这种感觉就像他如今的生存状况,一半挣扎于冰冷的生死线上,一半沐浴在柔软的春风里——

十无殇则在心里大叹:假男人“公子青”,真真是九哥的克星。

“不用摸了,这几天,只要一回红楼,你的脸,就像被牛奶泡过一般,又软又柔,现在更是!说,到底在乐什么?别这么见色忘义成不?会让人寒心的!”

他开玩笑的说。

但是九哥待那女人真是太好了,虽然表面看不明显,但只要有人发现了其中奥妙,必会生出麻烦。

当然,依他看来,“公子青”配九哥,那可真真是珠联璧合的绝配。

问题是那“公子青”如今在外头的身份是男儿身,而且还失了踪,这身份、这行踪根本就见不得光,再加上九哥如今又娶了妻,想那宫慈不是一般送进来的床姬,哪能随意唬弄,而“小金子”虽然失了记忆,可骨子里那股厉害劲儿依旧一脉相承的,这两人,一个是名媒正娶的妻,一个是没名没份的“妾”,万一争风吃醋起来,公子府定没有宁日。

况这宫慈是见过公子青的,如今,小金子虽扮丑了,万一被那精明的女子看明白,只怕会祸从天降。

这些担心,他一直搁在心里没有说,但见得九哥因为有了小金子,整个人神清气爽的,他又怎敢扫了他兴。

“彼此彼此……你这些日子不是也关在窝里吗?”

九无擎才不说乐什么,心下则明白东方若歆保不定已经叫他给吃进嘴了,当然,这也正常。

“这乐和你现在乐的事,不一样!”

十无殇不觉嘿咻一笑,想到那只小野猫,他就乐,这当中的滋味,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

九无擎低头捏了捏开始发酸的膝盖,又抬头看看近在眼前的红楼,转而拍拍十无殇肩:

“不跟你闲扯了。子鹏,前面我不过去的,你过去打发那些人——席散后,让人四下里多瞅瞅,别藏了祸根在府上。”

“好嘞!省得!”

九无擎负着手往红楼而去,走了几步,又停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那件喜袍,实在讨人厌,没多想,解了玉带,将它脱下来,露出底下白天穿的那件墨袍,转头丢到了十无殇身上:

“烧了去!”

十无殇一脸黑线的忙接住,追上去问:“九哥,你这是去哪?那边不去了?怎么交待?”

他指指东楼,意思很明白,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呢!

“不需要交待!”

九无擎扬手而去

红楼楼上楼下都亮着灯,不算很亮,却让人觉得倍感温馨。

西阎和北城正在说着什么,见到他过来,忙站起了身,两双眼珠子骨碌碌直在主子身上转:怎么身上没穿喜袍,依旧是那件墨袍,今天爷可是新郎倌!

西阎刚想问:爷怎么这个时候有空回这里?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更厉害了,一刻不见,就不顾一切了。

没调戏成,北城先一步禀上了正经事:

“爷!刚刚龙奕跑这里来闹过,发现楼上没人,又因为叫我们逮到了他的行迹,偷偷跑掉了!”

“那她人呢?”

九无擎停下步子,往楼上瞅,房间那边灯不是亮着么:“现在也不在?去哪了?”

他差点就皱眉,这丫头离开一小会儿,他就担心——至于龙奕,更是别有居心。

“刚刚拐着东罗去厨房偷吃,现在她说吃饱喝足想沐浴睡觉,正在浴室玩……”

“哦!”

他点点头,推开门,泻下桔色的烛光,想进去,又打住,叫道:“西阎,去打盆水来,我的手,有点脏!”

九无擎低头看着自己的的手,那手虽生着一些茧子,那是练武磨出来的,除此之外,十指精劲,又白净似玉,哪脏来了?

西阎甚为疑惑。

不一会儿,西阎将水盆端了来。

九无擎将手浸于清水里,用皂角细细的洗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他在洗什么。

房内,东罗脸孔泛红的守在浴室外的花厅内,一身的酒气,正在拼命的喝解酒汤,满室皆是解酒花的香气。

“喝酒了?”

九无擎瞟去一眼,问。

东罗曾因喝酒误过事,后来就再不敢沾酒。

“嗯!和夫人打赌,输了,自罚了一杯,不多……可她也太能挑酒了,跑去酒窖,恁是挑了坛一碗倒,才一杯,害我就脸红了……”

东罗不好意思的挠挠额头,飒然一笑。

以前,东罗对金凌很不屑,但这种不屑正在悄悄发生变化,他对她的敬祟一天高于一天,要不然也不会发生今日这种阳奉阴违的事。

九无擎眨眨眼,坐到边上的雕花镂叶的摇摇椅上,并不怪他,相反,很欣喜他终于渐渐接受了金凌作他的新主子。

不过,有些事,他还是挺好奇,便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你跟她打什么赌了!”

东罗轻一笑,又摸摸后脑,想想说:“也没什么事……她跟我赌,只要我什么都听她的,今夜爷就不用留宿东楼做‘种马’!”

他斜眼瞅着,看到爷的嘴角微微一抖——最后两字,他说的挺轻,可还是把夫人那邪恶的俏皮劲给仿模了出来——

“呃,我出去了!爷,夫人进去已有一段时间,您要不进去瞅瞅吧!”

东罗很好心的建议着。

他是这么想的:今天是大喜日,晚上这***不该辜负……

九无擎才从“种马”两字中回过神,正眼睇时,就读到了东罗的歪心思——那家伙还故作磊落的笑笑,说:“爷,横竖她是您的人,总不能让我进去吧,您说是不……”

红楼没有婢女,所以,身为人家“夫君”,的确有那个责任进去看看自己的“小宠”有没有淹死。

九无擎决定,勉为其难进去看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