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心,谁懂?——计中计,局中局

与此同时,公子府已经一片喧哗。

皇帝的另一道圣旨已经传了下去,着令两位准新娘回府待嫁,红楼内,那幢东楼需空出来,重新整理布置,将原本安置在楼上的棋琴书画全搬离,以后,两位夫人将住在这幢楼上,两个新房,南一间,北一间,中间两间是厅堂书房,暂时就这么住着,等大婚后,再在红楼园里另造两幢给两位夫人住,经费皆由宫里出。

马车载着九无擎回到公子府,跨进府门,但看到府里热闹的不像话,奴婢们来来往往搬着物什,一匹匹红绫才由礼部送来,诸个小厮张罗着正在装饰。

九无擎没刻意让人回府通知,也不兴那一套列队相迎的规距,离府好几日,就像只是出去转了一圈,进府见得这光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深刻的在提醒他这么一件事。

嗯,要成亲了!

一娶娶两个。

母亲曾说过:“长大了,你要是敢花心滥性,必把你废了……”

如今,他够脏够滥,真盼着母亲醒过来将他的双腿打断——却再不能如愿。

他要娶妻,娶的却不是她。

“九爷回来了……快……快去告诉十爷,九爷回来了……”

管家看到了他,喜欢望外的大叫了一声,便有奴才急奔着往里面报信去。

这些天,十无殇也被禁足,终日只能在府上闲居。

不一会儿,十无殇飞奔着跑了过来,一把就将他狠狠的抱住,紧紧的勾起,笑着直拍他的肩膀:“九哥……九哥……九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不断的叫着他的名字,不断的叫着“太好了”,话里的意思,只有他们二人才会懂。

九无擎反过去也勾紧了他的腰背,将自己的下巴搁到他的肩上——是的,太好了,费了多少心思,才有了这样一个结果。

“恭喜七殿下,恭喜九爷……”

一众奴才们纷纷跪地,道喜。

九无擎闭了闭眼,套着面具的脸,一如平常冰冰冷,心里似喜,又非喜。

“曦儿,恭喜恭喜!当太子了!哦,不对不对,以后见面要唤太子殿下了……”

放开九无擎,十无殇一拳打在拓跋曦的肩头,笑吟吟调侃着。

平常,他们见面,并不拘于礼节,十无殇也会叫他“曦儿”,只有在人面上,才会叫七殿下。

拓跋曦轻轻一笑,俊美的眉目上,并没有因为这声“太子”而欢心,反而黯淡起来。

九无擎注意到了,知道他必是因为自己亲手将兄长送上死路而难受,伸手,轻轻抚了他的肩膀一下。

“九哥,昨日秋姐姐,在别院自杀了,幸好救的及时……她说她不想活了。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毁了……你说,五皇兄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不通……”

稚嫩的脸孔上是带着微笑的,可是那笑容在一寸寸的忧郁起来——刚刚一路乘车回来时,九无擎就发现他的神色就有点恍惚,原本是因为这件事。

原本欢快的气氛,因为这么一句话,顿时抹上了一层悲凉,拓跋曦第一次感受了一种来自权利上的可怕——因为权力,而不得不彼此算计,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九无擎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安抚,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慢慢的,他会习惯,这是他作为太子,必须要去面对的无奈,想要坐上帝位,就得懂得自我保全,即便不忍心,必要的时候,也只能痛下杀手。

他抬头,潜意识的往东方看,总觉得那地方,有人一道强烈的目光在注意他。

当真有人!

是金凌,一身墨色的锦缎袍子,抱胸,倚在廊柱前,风吹衣袂飘飘举,正挑着勾人的琉璃猫眼,深深的睇着他们。

九无擎迎了过去。

“恭喜恭喜!别人遭罪,独独九爷沾尽喜气。这番里,七殿下得了太子位,九爷则是一箭双雕,纳得如花美眷,真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她斜抱拳头,神色慵懒,一副豪迈男儿态,却是唇红齿白,忽泛开一抹明亮的笑,流光滟滟如云霞般散开,与其说是在恭喜,还不如说,她在讥嘲……

他的心,纵然再如何强大,终还刺痛了一下。

他要娶妻,她恭喜他——他原该娶的是她,可如今,他的大婚典礼上,再不会有她——

拓跋曦没有多留,宫里来人催他回去。

九无擎回了红楼,但看到园子里,来来往往全是平常不能入红楼的奴婢在搬东西,众人见他来,纷纷跪地,齐喝:“恭喜九公子……”

他皱了一下眉,不喜欢自己的园子有外人走动,但以后,会有两个女人在他的地盘上落地生根,他再怎么不喜欢,也只能听之任之。

他无声的嘘了一声,扬手,示意他们下去,引头走在前面,回楼,身后,金凌一直跟着,至于无殇,很识趣,没有过来。

金凌一直跟上了楼,待关了门,东罗和南城便在门外守着,楼下,西阎和北翎带人护着。

“谢谢成全!”

坐定,九无擎坐上了自己的轮椅,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

金凌淡寡一笑:“怎么?你不怨我放了拓跋弘么?”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中!”

他淡淡的回答。

这话令她觉得发冷。

此人太冷静,心思也太深了,她走遍了五湖四海,从没看到这样懂算计的人,把每件事的发展皆盘算于胸。

“你真可怕!”

“谢谢夸赞!”

“你怎么就能把事情算计的如此丝毫不差……瞒过皇上,瞒过了天下,把自己洗刷的一清二白,无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九无擎不作声,心下并以为这一切真就瞒过了皇帝。

如果真瞒过了,他不会这么急巴巴的逼他大婚。

不管怎样,这一局,他还是有惊无险的赢了,当然,其中一半功劳是皇帝的,若不是他急于让曦儿坐上太子之位,这事,成与不成,是个未知数。

金凌脑海里忽记想起那日进宫路上,九无擎跟她说过的那一番话:

“这番进宫,会有事发生。

“皇帝会杀我!

“祈福大会上的事,不管天盘宝珠是谁偷的,他第一个会怀疑的是我。

“所以,他会第一时间喝令斩我,你在边上冷眼看着就好。横竖只是吓唬人。

“但如果,我真被拖出去了。记住,马上去找七殿下。他会救我。

“以我的猜测,他想斩我是假,想让七殿下施恩与我是真。

“所以,他会放了我,但一定会拘禁我,届时必还会要求你帮曦儿去破案。你答应便是。

“这个案子自然是破的。

“你别这么看我,说来你不信,天坛不是我让人炸的,地室也不是我让人给挖的,东西也不是我让人盗的,常王更不是我令人炸死的……

“你去查了便知道,这一切,与公子府,与我更没有半分关系。

“我只是利用了他们的野心,做了一回黄雀,最终只是想让七殿下名正眼顺的坐上太子之位罢了!

“也许查到最后,你会发现,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冷眼操纵着这副棋。唯一不同的是,东罗那场爆炸,大大出乎他原有的盘算。他没打算要常王和晋王的命,而我有。他更没料到地雷不止有十八枚,会一举炸死那么多人,甚至差点还炸飞了拓跋曦。

“记住了,这件案子最终的结果必须是:曦儿坐上太子之位,拓跋弘就此垮台。

“只要你按照我的计划去做,最后这个结果,肯定万无一失。”

这些话,当时时候,金凌觉得不可思议,如今都已一一验证。

一盘棋,两人隐形的下棋人,玩了一副局中有局——九无擎设了一个大局,冷眼引导各只棋子在局中一步步演戏,另一人——皇帝,则睁一眼,闭一眼,坐壁旁观,但看局中人机关算尽,暗中促成了这场棋。

一场戏,棋子废尽心机,棋手借机算计,一条计中计,死了常王,毁了毓王,挫了晋王,成全了小小睿王东宫之名,最终漂亮收场。

没人会在乎这场储君之争,到底死了多少无辜人。

帝王家,自古最无情,说的真真是一点也不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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