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 我本倾城 风云会——局

似乎是如此,又似乎别有目的。。

不知道是他道行太深,还是她太过生嫩,又或是另有隐晦事件未浮出水面,以至于她完全猜不透他的意图。

“青城,在皇上面前别乱说话!”

临进皇宫大门前,在马车上,九无擎沉默了一路后,终于开口告诫,隔着银色面具,那黑黢黢的眸子,汪洋似的能把人吞没,语气更是强硬的,带着警告之意。

金凌眯着眼,未置可否,懒得抬一下头。

可接下来,他说的话,终还是将她惊到,令她再无法淡定。

等他说完话,她呆了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马车轱辘轱辘转着轮子,急而促,将他们带向一个未知的命运,车外是闹市,人声躁杂,他说的不轻不重,正够她听清楚,也不怕落到别人耳里。

她心惊肉跳的盯着这个把一切都盘算在手心上的男人,惊叹他心头的机谋,也终于明白这几天他为什么心甘情愿留在望湖阁,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原来另一场棋局早已悄然开始,并且还将她谋算了进去。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照你的计划行事?”

金凌压下起伏波动的心情,冷淡的反问。

谁都不乐意被人视为棋子来使唤——她没料到在他决定救小鱼儿那一刻开始,他已一路将她安排在其中,并且还成了一路极关键的棋。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桩桩件件事情做下来都是有图谋的——

她甚至在想,那天夜里,他高烧不退,是不是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借东罗之口来跟她讲有关他的辛酸史,或许就是一条苦肉计,便是想令她怀之以同情,渐渐泯了恩仇。

即便不能勾消恩怨,总能生出几分影响——要不然那夜他借病强吻,她即便再有医者仁心,在旧恨加新仇的情况下,那一剪子必然会刺下去。

结果,她竟放了他,气急败坏的跑掉了。

金凌越想越有可能,思及那夜他怪异的举动,和平常的他,那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将他装典的极外淡漠而深沉,一眼观之,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一双眼瞳如入定的老僧,既淡定又神秘,很难想像这样一个人脸上也能浮现那样一种狼狈之色。

而那一夜,他胡乱的将她抱住喃喃低诉“对不起”的语气是那么的无助和伤痛,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下气的想求得原谅,并且带着几丝殷殷的期盼。

这几天,脑海里时常乍现他那记像是寻求安抚似的“强吻”,依约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带着一些孩子式的无赖腔,纯萃是使着性子想霸占,哪怕是一小会儿也行,完全不记后果。

这和她认得的九无擎是有点不一样的——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难道也是计谋?

是,或不是,她都无法确定。

她能确定的是,退烧后的他又变回了那不可一试的九无擎,手上捏着筹码,总能挑最合适的时机将每个棋子的价值发挥到最佳,总能将一切完美无瑕的掌握在手上。

这样一个人,真让人毛骨悚然。

九无擎明白,自己这么一提,她定会以为这是事先就环环设计好的。

并不是!

这一路路走来,原订的计划早已走样,他只是审时度势的根据现状在调整方案罢了。

他由着她打量,淡淡的回答:

“这场棋局,如果我输了,因此而垮台了,横竖烂命一条,其结果是得意了拓跋弘,倒霉了拓跋曦……当然,我知道这种权利之争,谁输谁赢与你来说,并没有利害得失……你会说你只是过客,但是,拓跋弘曾亲手砍了八无昔的脑袋,你若真的是为了你的燕熙而来,最好三思而后行,别做出令自己将来后悔的事……”

他故意搬出了八无昔。

提到八无昔,金凌的脸色再也无法平静,他真的很能吃准她的弱点——

关于八无昔是不是燕熙一事,这几天,她一直在揣测。

这件事到底真假如何,已经死无对证。

她本能的不想去相信这便是事件的真相,但她又无法百分之一百的排除这样一种可能,毕竟到目前为止,九无擎是唯一知道燕熙存在的人,再加上拓跋曦又长的那么像,总让她觉得这底下似乎隐藏着另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是怎样一个秘密?

她无从知道!

她只知道在没有将这个秘密挖出

来之前,九无擎的确不能出事——他若出事,还未成年的拓跋曦便失去了一个有强大的靠山,那样一个被人抱一下就脸红的孩子,干净如深山里流出来的清泉,若没了保护,他怎能在充满斗争的皇室中生存下去?

她更不知道,一旦拓跋弘得势,又将用怎样的手段来铲除他眼里的劲敌!

唯一清楚的是,一个云端上的人,一旦失势,便是万人蹋,一旦遭了贱薄,便再也漾不出那样的笑容。

她本能的想保护这个孩子,同时,又生了矛盾。

因为,她若依着他的计划去行事,拓跋弘必一败涂地——此人待薄了倾城妹妹是没错,可他是小八啊……以他的才华,想要得到那张皇位,以政治眼光来说,他必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

当然,抛开仇恨,以客观的身份审视九无擎,她看到的也是一个深谋远虑、胆魄过人的弄权奇客,这样的人,若坐上龙椅,绝对也能成就一番霸业。若由他扶植拓跋曦上位,他朝,西秦国会出现一片祥瑞盛景。

不管是九无擎还是拓跋弘,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权臣,这两股势力无论谁胜谁赢,等待西秦国人的总归是一场大换血,更会死掉一批优秀的政客。

若是冷眼旁观,就权当看戏,现在不一样了,从戏外走到了戏里,今日只要她一个决定,就会有一路人马惨败落马,那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会由她开场,这就有点不好玩了。

她不喜欢把别人的命拿捏在手上玩耍——

“等这件案子结了,大局也应该差不多定了,我带你去见八哥,然后,你若愿意,可将他尸骨火化带走……至于我的这条命……”

九无擎想了想,在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后,他转开话题,目光静静的徘徊在她深思的脸蛋儿上,思忖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道:

“我知道你恨我,想取我性命——可凭你现在的功夫,想光明正大的杀掉我是不太可能的,所幸我阳寿本就不长,最多三五年,不必你亲自动手,自会死……与其你现在拼死拼活的想抹了我的脖子,让我死了一个痛快,倒不如就让我这样半死不活的残喘着——”

他合起书,闭眼,倚在车壁上,身子随着马车在微微震动着,声音是寂寂而寞寞的:

“至于你,哪来回哪去吧……我不为难你……你是八哥的人,就替八哥好好活下去吧——龙苍的一切,权当是一场噩梦,早早忘了便好!”

“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教!”

金凌转开了头,心中暗诧,只觉这个男人的心思怎如此的不可捉摸,那天犹在刁钻的说要纳她为妾,似乎真想霸占她,现在怎突然改了初衷,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

九无擎的心思,自是复杂的,一方面想和她多多相处一段时间以慰相思,毕竟一朝离别,以后便是天人永隔,思难再见,一方面,他更清醒,留她在身侧是不智的。

他决定放手,虽然会很痛,可这是必须的。

皇宫永远是庄严的,放眼望,尽银甲,一列列士兵,密乍乍如蚁,将像征皇权的宫牢牢守卫,那一道道洞开的朱色大门,通向的是一个神秘的权力中心。

一路紧跟其后,慢慢来到御书房前,一个青衣内侍让他们稍候,说皇上正在召见晋王、梁王,七殿下、淮侯及镇南王也在里面。

九无擎点点头,在边上候着。

斜于倚座上,他双手枕在扶手上,手指本能的揉捏自己膝盖,举目远望,满园渐新的春意,给霸气腾腾的皇宫抹上了几分柔软。

暖风袭来,有花香飘过。

金凌也在巡视,西秦的皇宫和九华的宫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看惯了气势磅礴的大风景,西秦皇宫的再如何巍峨,也只是寻常景致。

如此静立不知多时,但见一身紫色朝服的拓跋弘负着手自殿内走了出来,梁王相随其后,他们后面跟着的是一身银白袍子的拓跋曦,一边走出来,一边在追问拓跋弘:

“四皇兄,煞龙盟真的还有余孽存在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声音极响。

金凌听的分明,陡然一惊,莫不成这件事真和煞龙盟有关,莫不成晏之和九无擎当真是一伙的?

心头因为这样一个猜想,突突急跳起来。

“是百变龙经不起龙少主的威逼,这才把煞龙盟的一些内幕吐了出来……具体情况,我们得和龙少主碰面才能把事儿理明白……走吧,一起去!”

那边,拓跋弘说完这话,拍拍这个拼命救自己的小七弟,眼神复杂之极。

现在的情况表明:事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咦,九哥来了!”

拓跋曦没注意拓跋弘的神情有异,侧头思量时正好看到前方阶下有人,忽然低叫一声,立即撇下拓跋弘,笑吟吟疾走而去。

拓跋弘收回了手,看着拓跋曦高兴的跑过去。

他知道,在他和九无擎之间,拓跋曦更偏向九无擎,如果非要他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选一人保全,相信他会选择九无擎——事实上,他已经选了九无擎。

回头瞟了一眼身边的梁王,漫步走到一处无人处,而后,淡淡的问:

“你猜父皇传他过来做什么?”

“必和七皇弟有关。看父皇现在走的路数,是打算给七皇弟蓄养势力了——“

拓跋曦才十二岁,皇帝突然册封他为睿王也就罢了,还让令他开始殿前伴驾,这分明就是当他视为储君在培养了……

“五皇弟才过世,父皇这是怕你一枝独大……生了急了……”

拓跋臻跟着拓跋弘掩到边上,瞅着这里没有人,便低语了一句,半晌,努努嘴示意,淮侯和镇南王府已从里面出来,眼神立即又变的若有所思起来,提醒道:

“四皇弟,如果不把镇南王收为已用,将来这位猛将必会为七弟护航……”

说到最后一顿,转而问:“对了,慕倾城的情况如何?”

拓跋弘不说话,眼神一深,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心里还是纠痛的,他的父皇,至始至终从来没有考虑过由他来接替江山。

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尽心尽责,都得不到他以江山为托的信任。

这是何等的悲哀!

金凌突在发现今天的拓跋曦有点不太一样,细细一看,原来他身上穿的也是朝服,很别致的朝服……

朝堂之上,皇帝的龙袍是明黄的,亲王着紫袍,武文百官,三品以上着绯衣,五品以上蓝袍,六品以下绿袍。

拓跋曦身上穿的是银蟒袍,前后是五爪正龙,肩绣行龙,这是极正规的亲王朝服,却偏偏选用了银白色,显然是在投其所好——瞧啊,这种衣色真是极漂亮,穿束于身,将这个粉雕玉琢的少年衬的格外的朝气勃发。

按礼说,以拓跋曦的年纪,尚未成年,未曾入朝侍驾,不会有朝服,平常的皇子常服无正龙图案,宴会时穿的冕服才会有正龙正蟒……

难不成拓跋曦开始伴驾了?

正想着,那个俊美的少年已走到眼前,看到金凌,啧啧而叫,惊讶不已:

“呀,还真是救回来了呢……九哥的医术真是越来越高了……”

金凌嘴角一抖,用深思的眼神打量,想看看他是不是在睁眼说瞎话。

想那日,是他把淮侯带去鍄京府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九无擎的计划,他是清楚的?

不!他的眼神极为澄澈,不像在说谎。

也对,九无擎的确不可能将整件事合盘托出的悉数告知于他,拓跋曦和皇帝父子情深,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清楚,作为深爱父亲的儿子怎么可能联手一个外人来夺自己家里的王权?

所以,九无擎说服拓跋弘帮忙传递消息,必是绕了弯子的。

“怎么样?身子痊愈了吗?”

拓跋曦关切的问,明灿灿的笑容,看得让人觉得特别的舒服——这样无害的笑容,真是很难让人相信会出自皇宫。

她调整好心态,浅浅一笑,点头:“好了,多谢七殿下关心……”

“呵,谢我做什么……你的小命,可是我家九哥拼命救下的呢,与我无关!”

拓跋曦灿烂笑着,继而撇下她,上去一把抱住了九无擎,开始诉苦:

“九哥九哥,我想死你了!你能出来真是太好了,日后若有什么不懂,我就可以找你来商量了……唉,这几天,我快累死了……”

“不是有淮侯在帮衬你么?怎么可能把你累到?好了,去忙吧!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九无擎淡淡的拍了拍他尚显削薄的肩膀,推开他,转过头,正好看到拓跋弘和拓跋臻齐站于不远处的丹樨台上高高的俯视,淮侯慕不群和镇南王东方轲才从御书房出来,冲他们走了过来。

拓跋弘的眼神再度落到了青城公子身上,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眼底,令“他”的笑容显然分外的夺目,恍惚的,他便记起了那宜嗔宜怪的绝美之色,那个人儿鼓着脸儿在脑海里直叫:

“你你你,你怎么可能是小八?”

不可思议语气一直挥之不去。

这几天他借着九无擎不在公子府,曾向父皇请旨想去看看那位因救他而“惨遭不测”的公子府侍卫。

父皇准了。

他带人去了公子府,公子府的管家说:已经厚葬。

拓跋弘带着果蔬牲礼,很虔诚的去祭拜了一番。

这么做,只是障眼法。

他心下明白,棺材里的人只是一个替死鬼——人,是龙奕送去的,九无擎没有任何动静,并且默认了她的死亡,这表明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也表明那个人身上有猫腻,于是他自然而然就把目光落到龙奕身上。

他很想弄明白被他藏在回春堂里的是怎样一个女子?

义庄验尸前夜,探子来报,曾有一蒙面女子自回春堂而出,有龙奕贴身护卫玄影近身相随,待到天亮才回,中间去了哪里,他们没有查到。

也正是这一天夜里,这个神秘女子突然失踪。

验尸风波过去后,龙奕曾拉着青城公子离开,似乎很不高兴他去公子府,后来曾尾随九无擎入府,为此,还和公子府的人大打出手过。

最后,龙奕没讨到便宜,离府后行踪成迷。

这两件事,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可他总觉这青城公子就是那个救他的神秘女子!

话说,这样的联想,是有些不可思议。

但,也不知怎么的,每见“他”一回,他心头这种想法就浓烈几分,而后又多疑惑的几分——

如果:青城公子=九公子侍卫=小凌子,那以,她救他,就有了理由依据,问题是,这个等式成立的话,事后,她怎么就不理他了呢?

青城公子看他的目光是如此的陌生。

他很是纳闷,这当中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九无擎替金凌引见了淮侯慕不群。

这位侯爷果然是仪表堂堂,五官便如用刀子削刻的一般,有棱有角,极有威仪,所幸威的不是很冷酷,而是和善的,笑容极谦和,平易中自露着让人不可小觑的力量。

慕不群打量她的眼神也是充满研究意味的,当下,笑着寒暄了几句。

东方珂也围了上来,面对自己甥女的“义兄”又彼此客套了一番。

“倾城妹妹的情况如何?”

金凌关切的问了一句。

“一直未醒!”

提及这个事,东方轲难免泛出忧心,不觉皱起眉。

“等出了宫,我便去看看她!”

东方轲点头,微露喜色。

这时,内侍来唤:“皇上喧九无擎和公子青见驾!”

九无擎淡淡的他们别过,弃了轮椅,缓缓台拾阶而上。

金凌不紧不慢的跟着,目光随意转着,待望向丹樨台时,看到拓跋弘和拓跋臻站在那里瞅着他们,那个拓跋弘用一种深绵的眼神睇着她,直睇的她背上一阵凉,而拓跋臻则扬着笑和九无擎打了一声招呼。

御书房内,宁静而肃然,浓郁的龙涎香将他大殿薰的喷香喷香,几个内侍和宫婢守在殿内,顺公公近身侍候着。

西秦帝拓跋躍倚坐在龙椅上,正用拇指搓着眉心,脸色极差——听东罗说,那天皇帝去了鍄京府回来后就开始卧榻,曾在议事大殿昏过一回。

金凌不觉多瞄了一眼。

依着中医望闻问切之法,第一眼,她就感觉皇帝的气色,比之前她看到的那回差了很多,看来真是病的挺厉害。

“无擎叩见皇上!”

九无擎俯地而叩,静静请安。

“草民青城叩见皇上!”

金凌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男子叩帝大礼。

皇帝顿住了捏眉的动作,缓缓抬头,伴着一记重重的拍案声,一声冷厉的喝斥紧跟着砸了过来:

“来人,将九无擎押起来,推出午门斩首!”

梨花木拼成的地板光可鉴人,映着雕梁画栋的房顶,也映下了金凌震惊的眼色.

门外,已有两个御前侍卫奉命进来,粗厚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铿铿铿”的声响,震动着地面,也震动着她紧缩的心房。

她抬头看,龙座上的人,着明黄龙袍,已卸了冕旒,只戴了一个龙形金冠,抱胸而坐,威风八面,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减少他严厉的气势,直直逼视下来,压抑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九无擎呢,慢慢直起腰板,银白的面具泛着清冷的光,目光寂寂,如死水般波澜不惊,就好像一切全在他的料想当中,完全没有一线一毫的意外。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