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 我本倾城 风云会——借病“耍赖”

东罗被轰走没一会儿,又回来了,他是和南城一起来的。

来的时候,夜色渐浓,她正倚在贵妃榻上看书,榻前掌着灯,因为东罗的那番话,曾发过一会儿呆,琢磨着那拓跋弘和九无擎到底怀了怎样的深仇大恨,要在九无擎身上下了那种蛊,将好好一个人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更在纳闷皇帝为什么要在他身上种什么无心蛊?

据她所知,这两种蛊,江湖已绝迹,有关它的可怕之处皆来自医书所载。

她知道想要养成它们并不容易,这两种毒蛊必须以天下至毒来喂养,而且火候要掌握的刚刚好,非一朝一夕可以养成。无心蛊养成需要三五年时候,穿心欲蛊养成需十一二年时间。而今,它们竟同时出现在九无擎身上,这似乎不是一种巧合。

东罗不是说么:蛊,是被人为催醒的——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拓跋弘连她下的毒都没办法解,如果他有那个本事练蛊,或是他的手下有那种本事,应该不至于这么被动才是。

东罗口口声声认定蛊是拓跋弘下的,这当中会不会也有什么没及时解开的误会?

当然,她自没有把东罗那个荒诞绝伦的赌放在心上——她的根在九华,如此设想,只是觉得九无擎中蛊一事并不简单,一时生了好奇之心。

正这时,走道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敲门声响起,她不理,门被撞开,东罗和南城急不可捺的奔进来,四下一观望,瞧见她在花厅,一先一后冲她走来,噗通往地上跪了下去。

“你们又来做什么?”

金凌很不高兴被人扰了清静,只能将神游万里之外的思绪扯回到现实。

“求公子青去替我家爷开个退烧的方子吧……爷烧的厉害,从昨夜到今儿个已经一天一夜了,我们用冰块给爷降体温,以一般的退烧法子给他下药都没用……这样烧下去,爷会出事的!”

东罗一个头狠狠叩到地上,重重的撞击声透露着他的焦切之情。

“你们想我去给他开方……就不怕我下毒毒死他吗?”

她淡淡的道。

东罗直起背板,摇头:“您不会!青城公子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她抿嘴,冷一笑,随意的翻过一页书页:

“最毒妇人心,难道你没听说过?”

“听过!但是,你不是毒妇……如果你真想趁人之危,也好:若真死了,与爷而言是一了百了——只要你不后悔……别忘了,鬼愁还在我们手上,爷若出个三长二短……到时,谁会吃亏谁会便宜,你会知道……”

东罗要胁起来,也绝不心慈手软。

“啪”一下,金凌将书扔到边上,沉下俏脸。

东罗毫不示弱的与之对峙——

最后,她心不甘情不愿来了东厢房。

东厢房内,烛光明亮,**,九无擎面色苍白的沉睡在**,那张人皮面具因为出汗,贴合处已翘开,双目紧闭,又密又长的睫毛翕合在一起,剑眉紧蹙,似藏着无数心事及疲惫,鼻心皱出三条线,唇弧冷而生硬……双手露在被子外,紧紧的抓着被子,那架式,似乎在和什么打架一般,全身的精神都是绷紧的。

她很不情愿的坐到**,温凉的素手轻轻搭到他手腕上,便有灼热的体温传递过来,似火炉一般,焦烧的厉害。

如此一探他的脉相,金凌立即露出了错愕的神色,猛的回头瞪着这个陷入昏沉中的恶魔:这么破的一个身子,居然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他的身子里不光养着两只可怕的毒蛊,五脏六腑更因为长年吃食各种药膳毒食而损坏了七七八八,周身血脉因血中含毒已在慢慢的萎缩,若不是有什么神奇的药物在吊着他的性命,如今早该是一具骷髅……

最后鉴定的结果是:短命鬼一枚——没得救了——除非老天开眼,出个奇迹!

东罗和南城守在边上,看到这俊美的的少年脸上那古怪之色,两个人对视,担心的不得了。

“怎么样?”

东罗一脸忧心忡忡的问,爷的身上太烫太烫。

“我开个方子,你按方把药煎来!”

放下他的手,她走去外室写了一个药方递上,南城接过急匆匆跑出去!

东罗松了一口气,看到金凌坐在那里静静的想着什么,心里微有欣慰:她的确是一个心善的好女子——

先前,他曾留意过她,东方若歆身边的这个小女奴,虽然丑,但很爱笑,笑起来真真的,没心没肺的,又极灿烂,就像阳光一样。在龙奕面前时,她也会笑

,依旧明媚如朝霞,在“晏之”面前更是璨璨明艳的,只独独在爷面前是冰冷无情的。

爷自是喜欢她的,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小丫头,太阳似的性子,谁见了谁喜欢。像他们这些识尽人性阴暗的人,平常日总是精神绷的紧紧的,若能遇得这样一个女子倾心相待,欢颜相对,便是此生莫大的福气。

之前,他对她认知不够深,以为她配不得爷,如今见她三两下就能道破爷的全盘计划,便知她和爷,是天生的绝配。无论是才学、胆识还是智谋,都登对。最重要的是,她能令爷开心,这是其他任何人都办不到的事……

可是,她全心厌恶着爷,每每给脸色,说话句句带刺儿,这样的冰冷何时才能消融?

他有些愁。

没一会儿,药熬好送了过来。

三个人围在眼前。

“爷昏的厉害,怎么吃?”

南城瞅着手上的药汤有点犯愁,先前喂过,没喂进多少!

现在这个状况,确实没法吃,可不把这碗药吃进去,是退不了烧的。

“你家主子那套银针在不在?”

金凌淡淡的问。

“在!”

“拿过来,让我用一下!”

“是!”

一会儿,银针取了过来。

“你们两个,把他扶起来!”

她吩咐着,心里闷闷的想,若不是为了鬼愁还在他们手上,她打死也不会多管闲事——横竖烧不死他。

“是!”

东罗立即掀开被子,将浑身烧成岩浆似的身子扶了起来。

“把他的上衣解开!”

“公子青,您到底想做什么?”

南城忍不住问。

金凌睨着,皮笑肉不笑:“我想废了你家公子的武功,省得他再祸害人间……怎么样,要是害怕,我马上走人……”

南城抖了抖嘴角,瞪了这假小子一眼,嘴巴真是毒。

东罗很识趣,一声不吭就把九无擎的单衣退了:“好了!”

十指葱葱,夹了三枚银针坐上床,待看到那具满是伤痕的胸膛时,金凌不由得一呆——

从没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子会带这么多的伤——烧伤,剑伤,刀伤,箭伤,一条条纵横交错……如今肩胛上又添了一道新伤……虽包扎着,却还是在渗血,那是她的杰作。这一剑,她下手可不轻——也没料到他会由着她刺!

这人,真在意她吗?

怎么可能?

根本没道理!

她再度蹙了蹙英气的眉。

顺着她的视线,东罗明白了她呆楞的原因,轻轻解释道:“那些都是战场上留下的……爷的每个战功都是用实力拿回来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事天才——更是一个体恤士卒的好统帅,在军营,他能和士兵同甘共苦齐进退……”

她应该全面的去了解九无擎,只有这样,才能放下仇恨。

“我不想知道!”

金凌冷淡的打断,利索的下针。

几针扎进肉,轻轻的在穴道上捻转提插。

须臾,九无擎眉微蹙,嘴里闷闷有了反应,皱了几下鼻心后,慢慢睁开眼,神情茫茫然没有焦聚,全无平时的冰冷深沉。

“好了!喂药!”

金凌收针回盒,扶着袍角跨下床:“吃了药,应该可以退烧……”

准备离开。

东罗替九无擎把衣裳拢起来。

很热!

就像掉进了一个装满热水的浴盆里,整个人被没顶了,每寸肌肤都像烧了起来,烫呢!

滋滋的烫着。

做梦了,梦到小时候,自己生病,小小的她托着漂亮的下巴坐在床头守着他,时不时用冰袋给他敷着,娘亲劝:“凌儿乖,珑姨来守着就好。”

她摇头,仰着脖子,摇头,娇滴滴的说:“小凌子是小熙子的未婚妻,小凌子生病,熙哥哥会照顾我,熙哥哥生病,小凌子自然也要照顾他——娘亲说过,夫妻之间,要扶相持……”

娘亲低笑,亲着她的小脸:“啧啧啧,鬼丫头,不害臊……我家小凌子可还没嫁熙儿呢!”

她理直气壮的很:“反正迟早要嫁!”

那时,他早醒了,听着这话,美死,乐死,一把将小凌子拖上床,病恹恹的亲亲她柔软的发。

小凌子见他醒了,开心死了,咯咯直笑,当着娘样的面,直亲他的脸,高兴的蹦下床去给他端药,还让人备了蜜饯——

娘亲看着他们亲呢的样子,甚是欣慰,说:“这两孩子,还真是黏乎……”

那幸福境头,忽而一转,一剑刺来,面如凝霜的俊美脸孔上浮现着一抹噬人的冷笑:

“畜生也知道疼?”

他自然知道疼,只是她看不到罢了!

一阵阵疼惊醒了美梦,那些深着她记忆的情景像清晨的晨雾散开,一睁眸,她又要走了……冷着脸,再也不肯对他笑了,再也听不到她美美的叫他“熙哥哥”了。

“别走!”

昏昏沉沉,他急切的叫着。

一把滚烫的大手抓住了她的素手,紧紧的抓着,生怕她逃走。

“别走!”

声音如砂砺滚过一般又干又涩又哑,一再的重复。

东罗听着鼻子发酸,只有面对皇帝时,爷才会隐忍着自己的脾气,低声下气的收敛自己。他从不曾用如此伤痛的语气哀求过人。

爷真可怜!

他对着南城使了一个眼色,在爷身后放了一个个软枕靠着,南城心领神会,将药碗塞到了金凌身上,两人急匆匆退了下去,门关上。

“喂,你们……”

“人有三急,我们……内急……如厕去……”

门外的人扬声答了一句。

没好没好报,他们居然敢一溜烟的跑掉,把这个可恶的男人塞给他照看。

她一脸黑线,手被他死死的抓在手里。

“放手……”

他摇头,深深的看着——放了,她会跑掉,他什么都不会做,只想看看她——在生病的时候,能睁开眼看到她关切的守在跟前是何等幸福的事。这些年,他几次死里逃生,每一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时,最想见到的就是她漂亮的小脸,结果每一次尽是失望。

“再不放手,小心把你的手废掉!”

金凌非常恼怒,她讨厌他的碰触。

“即便把我这个人废了,我也心甘……”

他低低的说,恍若梦呓。

很是骟情。

她的心一抖,感觉怪怪的!

“对不起!”

随即他又低语了一句。

心再度一抖,他在向她倒歉?

一声“对不起”自不能抵消了那一切。

只是,这样子,他的心里会舒服一些——也只有在梦里,他才勇气跟她说“对不起”。

手心那股清凉会让他觉得格外的舒服,就像是一个困于沙漠的垂死之人,突然间喝到了甘冽的清泉一样,他舍不得放开。

“对不起……”

他闷闷的含糊不清低喃:“原谅我好不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乖乖的让我安心几天好不好……”

声音很轻很轻,她听不分明,更因为手心里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烧起来,太烫了——几乎要将她的脸都要烫红——

“放手……喝药!”

她没好气的吼着,将药睇了过去,为什么她要来面对这样一只病猫——

“……”

似乎多了几分真实的感觉,他困惑的眨了眨眼,用另一只手无力的敲敲脑袋,似乎想要弄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这表情有点可爱。

“这……不是梦?”

他疑狐的反问。

好家伙,说了这么多话,赶情儿,他以为他在做梦。

九无擎垂头看着那只被自己抓在手上的白玉小手,软软的,腻腻的……

“燕青城……”

他低低的叫,有点欢喜,眼神迸射出一道亮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碗药凑到了嘴边,漂亮的脸孔一寸寸凑近,贝齿一咬:“喝药……”

嗯,回过魂来了,不是梦——

她真守在他床边呢!

他乖乖的喝药,没有二话!

“是你开的药?好苦!”

他蹙了一下眉,就像一个孩子似的。

“没蜜饯!”

金凌白眼,牙一咬,手上端空碗,叫:“还有,现在放开我的手……我不想再说第四遍……”

他不肯,死死拽着她的手,那么一拉。

“呀……”

人投入了他怀里,碗滚到了他里床。

她身上真是凉快——抱着好舒服。

金凌少吸了一口冷气,鼻子撞到了他的胸膛上,一抬头,看到是敞开的衣襟底下那一条条疤。

伤的这么厉害,当初要有多痛?

不对,她想哪了?

“九无擎,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耍病来疯……”

天呐,他不是病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劲儿……一抬头,他薄薄的唇自她额头擦过……那么烫,被扫过的地方,滋滋的烧起来……

“嘘,别吵……我就抱一小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

就像抱了一块冰块,让人无比贪恋,他痴痴的凝着眼前这张脸,能不能仗着生病,耍一下赖——以前,她就爱这样。

金凌磨牙啊!

“你……唔……”

想骂人,想将人推开,开不了口了,一只火热的唇堵住了她的唇齿,她尝到了一丝苦涩的药味……脑子一片空白。

滚烫的男子气烫强势的灌进了她的嘴里,似有一股电流在身子内流窜而过,在经脉里一层层爆炸,炸的她没法呼吸,没法思想——

极热烈的浅浅深尝,一点点的侵占进来:先吮着,细细的咬,然后抚弄她无助的贝齿,软而有力的挑开了她的防线,然后,步步深入,去追逐她惊乱逃蹿的丁香舌,将空气一寸寸挤压殆尽……

啊啊啊!

疯了疯了!

她要疯了!

这个肮脏的男人怎么可以吻她?

他怎敢再来招惹她?

事实上,这样的画面很唯美——

男“男”缠绵,欲拒还迎——

他倚靠在床栏上,一手箍着她的柳腰,一手按着她的后颈,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一双手无措的抵着,脸颊红烫……

事这上,这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

“啪!”

她找到了楔机,终将他推开,狠狠是一个耳光,不知道是不是打的太重,他眉心一皱,再度陷入了昏沉。

金凌急喘着,捂住自己被吻的发疼的唇,气的恨不能再踹上两脚——

丫的,生着病,还要来祸害她?

她忿忿的四下寻视,看到桌上有把剪刀,想都没想,上去抓到手再度冲床边,举着这剪子就想刺下去——

半途,怒极的又转而将剪子扔到了地上。

趁人之危,她金凌不屑为之!

见鬼的!

“九无擎,我……我跟你没完!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现在我不杀你,我……我留着你以后慢慢玩!”

她低吼一句,冲着床踢了几脚,怒气冲天往外而去,开了门,东罗和南城就守在走道上,看到她勃然大怒的狂奔出来,齐口同声问:“怎么了?”

金凌凶巴巴的瞪着,暴走。

房内,九无擎缓缓睁开眸,撑起半个身子,伸手捂着自己的唇,这一刻,他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哦,居然没忍住,居然,吻了她……

这下完了,两罪齐发,她越发恨了。

可这滋味——真好!

他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唏嘘,心肝不住的跳着,隐约有点难受,脸在发热,他伸手摸着遭了巴掌的脸,烫烫的疼,从没吻过女人的……

“爷,你干什么事又把她恼上了?”

东罗直闯进来。

“……”

九无擎神色有点尴尬,眼神乱瞟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咕哝一句:“也没什么,我就吻了她,然后,装晕了……嗯,还好装晕了,她才没拿我怎么样,要不然就惨了……”

语气,似稍有得意。

闻言,东罗露出错愕的神色。

九无擎干咳,很想严肃起来,便郑重警告:

“不许笑!”

“噗哧!”

东罗没忍住!

碰到这个女人,爷总算像个正常男人了,居然还知道装无赖!

才笑出声,门口突然蹦出一个人,一张“俊”脸阴恻恻的,恨不上奔上来把人抽筋剥皮。

东罗觉得背上倍凉倍凉的,惨兮兮的看向立马露出狼狈之色的爷。

金凌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折回来时正好听到东罗在笑,跳进去一看,果然看到九无擎睁着一双柔光流转的眸嘀咕着什么,气的鼻子几乎歪掉。

“九无擎……你真够无耻的!”

冷冷的扬首离去。

九无擎原想叫住她,张了张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的确无耻。

不该去招惹她,偏偏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哎呀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想不是,不想更不是!

他在心头苦笑,这丫头,生来就是祸害他的!

药很管用,第二天烧退了,第三天除了佫口疼,再没有不适的感觉。

金凌没有再过来。

这天,近中午,宫里来了圣旨,宣他们进宫见驾。

一辆马车载着他们一路往宫门而去。

赶车的是东罗,九无擎倚着车壁看着书,金凌垂着头假寐,气氛很微妙,九无擎几次和她说话,都被她的冷淡堵了回来。

皇宫永远是金碧辉煌的,那是人世间最华丽的牢笼,多少人想成为这座牢笼的主宰,拓跋弘为此而野心勃勃,九无擎更在积极钻营。

令金凌想不明白的是,九无擎命不久已,他要那张龙椅做什么?

仅仅是为了拓跋曦?

他的所作所为,难道只是在为他人嫁衣这么简单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