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争暗斗——晏之的来历

阿大立刻回答道:“公子府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人进出,九无擎和十无殇一直在府内不曾外出。不久之前刚得到消息,九无擎已接到皇命,入了宫,必是冲着这案子去的!”

公子府表面没有动静,未见得真的就按兵不动。

“那晋王府呢……”

拓跋弘负责着祈福大会一切事宜,这件事,如果办好了,那与拓跋弘而言,无疑会锦上添花,太子之位,估计逃不了了,若是办砸了,皇帝怪罪下来,也许他这辈子休想再咸鱼翻身。

“昨日龙卉公主往鍄京府报案后,府尹李台大人迅速将桃林封禁,因兹体重大,急急进宫向皇上禀了这事。后,皇帝召晋王进宫,令其携同李府尹一起查办,两人一起又去了桃林。今日他一直在府衙内四下着人查着这件案子,但案犯作案手法相当的了得,毫无线索可查,晋王现下估计已焦头烂额了——”

阿大回从容答禀,昨日主子失踪,他们乱是乱,可有些事情,他们还是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幸好没有完全乱了阵脚,他吐出一口气,该打听的事,他们没有一件没落下。

“如今主子回了王府,保不定过会儿,就会有人过来请您去府衙那边问话……”

“昨日,福寺有几个小师傅举报,看到那几个女人是尾随主子进的桃林,曾问过他们有关你们的行踪,紧跟着主子失了踪,这几个女人被人化尸,晋王和镇南王他们一度以为主子也被害了,连阿大也以为你们出事了,现在主子突然冒出来,即便没有嫌疑,也必然要去公堂说一说经过的!”

昨日,阿大一想到听关桃林有人被化尸,当时那个急,可真是想撞墙都嫌迟。

还好还好,她们两个都平安无事——

他就说,主子功夫这么了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灭了!

老大细细瞅着这个小丫头,一双美眸转的飞快,也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三兄弟,第一回见识了这么一个大仁大义、又大胆无忌的奇女子,而后,真真正正折服在她手上——

不管她有怎样的来历,在她救下阿三之后,他们便打定主意跟她一辈子为从为仆,只因为这女子有一身侠肝义胆:跟着她,远比他们落草为寇,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让世人惊惧耻笑来的强——

不错,眼前这小女子,顽劣起来,虽说还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正经起来,能舍下万钱,救万民于水火,那心胸,远远比他们这些铁骨儿郎宽广。

他们三兄弟,这辈子没有服过任可人,独独就被这样一个迷一般的女子征服了,要是她真出了意外,身为仆从,没有尽责相护,他们就算一死谢罪,也难补其憾。

“恩,这事是真的很奇怪……”

金凌轻叹了一声,白玉似的葱指轻轻捏了一下眉心,思量着:

“那几个女人功夫如此了得,对方要有怎样厉害的本事,才能不惊动园外其他赏花的香客,将人灭于人迹罕至的地方……我觉得,不应该是静馆的人做的。那晏之如果真有那么可怕的心机,若想杀人灭口,断不会落下任何线索让人抓住把柄。假定事情是如此发展的,最终会出现的现状应该是那些人平空失踪,而不是化尸……啧,到底是谁在背后捅的这一刀?”

末了,她低声自问了一句,满口惊疑。

阿大也思量着。

“阿大,你如何看逐子刚刚在马车里说的事?”

这些想不透,她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刚才他在驾马车,逐子说过的话,阿大自是全都听了去——也正为他是可信任的,逐子才会在马车内把那些话吐露出来。

阿大早知主子会问他的,没多想便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主子,拓跋炎与西秦帝的先祖有着夺位之恨,煞龙盟与西秦皇室有着灭主之仇,作为新一任司主,如果他有复仇的打算,必会小心翼翼的隐藏身份,断断不可能暴露行迹,所以,我觉得,阿逐的结论,需要进一步加以核实。”

他会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试问一个心怀大事的人,若伏蜇于京,只为伺机而动,怎么可能为救一个女子而坏了多年筹谋?

这当中有太多事情说不通!

“不过,可以肯定,那些人已经盯上小姐,而且和静馆有过结……

“这件案子,表面上好像有嫁祸之嫌,可细想一下,并非如此……

“福寺出现命案,晋王责无旁贷,他若不把这件事查出来,轻者挨训,重者失势……

“但是现在,晋王却因祸得福,他奉命查办,福寺附近,这番调动过来的人马,全与他有私下秘密的往来,并且他还趁机向皇上要了好几员办案的要员入京协助。这些人,有些是晋王的人,有些是果有才华,长期被压居人下的,经此一事,全部有机会见得圣颜,只要能稳稳破了此案,前途不可限量,等于间接给晋王在巩固了地位。就目前而言,此事与晋王利大于弊……”

“至于晋王府买凶杀人,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静馆是煞龙盟的暗哨,晋王为什么不去禀告皇上查封,而是在私下如此作为?除非他们也不确定那里住的到底是谁,买凶杀人,只是一种试探……”

阿大层层分析,颇有见底,但有些说法,金凌不能完全认同。

“问题是,试探的结果,逐子遭了追杀。晋王府里的人,想杀之灭口,为什么?也许他们已经通过试探确定他们是煞龙盟的人,为不打草惊蛇,他们便想处置掉逐子以求自保,而这几年,他们不曾揭发,也许是时机未到,他们的沉默,也许只想保存实力!”

清香袅袅,子漪端着茶送进来,给小姐和阿大分别奉上了茶,站在边上静静的听着小姐打断阿大的看法。

金凌目光灼灼的看着阿大,徐徐往下说着:

“又或者,他是故意睁一眼闭一只眼呢?反正揭不揭穿,说到底,无关紧要,重点是他没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毕竟就表面上而言,煞龙盟已经被龙奕给剿平了。若不是逐子知道其中的内幕,我们这么局外人,怎么知道煞龙盟另有派系,又如何能知道这支隐于市集之间的力量,远远比盘居洼山上的那支强大?”

子漪也细细想了一下——对的,若没有逐子的那番经历,还真无人知道这么多为外人所不知的隐秘,但如果已经确定这样一个事实,晋王如何肯放任他们“逍遥法外”?

她甚为疑惑,忍不住接话道:

“可是小姐,你说过,晋王是个有心胸抱负的人,如果他把煞龙盟揭发出来,只会巩固他在西秦国的地位……纵容的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存在,就好给自己挖坟墓,那人怎么可能做那种愚蠢的事!”

“不,未见得是自掘坟墓——皇帝的心,一直向着拓跋曦,常伴君王侧的拓跋弘心下必是明白的。那人如此狡猾,怎肯为他人作嫁衣?

“有道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他想建功立业,也不必急着立功,到时功高震主,皇帝心里会怎么想?

“再看这几年,晋王将很多功劳分给了其他皇子,尤其还刻意纵容常王一步步脱颖而出,平分了他的光芒,为什么?

“他这是在自保……

“据我所说,常王身边的第一谋士,曾与晋王于多年前倾心相谈过,后为,他没有去帮晋王,转而投奔在了常王门下,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怎么可能——常王虽然能干,但总是比不上拓跋弘的……

“常王的功劳有很多是拓跋弘不争之下得来的……

“这就是拓跋弘的生存之道。”

如此一思,越来越敢肯定静馆便是煞龙盟设在鍄京城的暗哨。

越是这么认为,金凌的柳眉是蹙的越紧,总觉其中问题不是一般大的。十三年前,她与玲珑姨娘他们入得龙苍来,明明与煞龙盟没什么恩怨,人家却是三番四次想将他们弄死,而十三年后,她再度与煞龙盟搅和在一起,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而是一种刻意之下的必然。

想到晏之那只清凉如水的眸,冷冷冰冰的不懂笑为何物的脸,金凌所有的思路又揪结起来。

真是可恶,这个男子,怎么可以这么影响她的情绪?

她无名的烦起来。

阿大不得不承认主子的思路很有道理,不与那股隐在的力量起冲突,那是很有必要的,作为晋王,在没有踏上帝位之前,他没有必要让自己锋芒毕露,但是,其中另有隐情也是说不定的:“主子,有件事逐子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三年前,公子府的人,也曾在暗中查探鬼愁的行踪!”

金凌心头不觉一动,三年前,公子府的人被禁足于鍄京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寸步难行,以九无擎的机谋,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所以,他不可能不留退步。

即便皇帝曾彻底清查公子府,但公子府暗布于外的眼线又怎么可能会被肃查干净?

虽不知他和晋王有什么恩怨,但是这二人一旦互相为敌,那么必会对对方的一举一动有所监视,晋王府暗中追杀鬼愁,公子府想知道其中原因,从而加入追查之列,再正常不过。

“那又如何,他们本就是冤家对头。”

“也许,这其中有着某些必然的联系是我们所不知道的……”阿大这么认为。

金凌想了想,里面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她哪能理得清,突然无奈的一笑,摆摆手:

“算了算了,不想了,我们不懂他们的心结在哪里,怎么可能探得明白这一团又一团的迷雾?这两股子暗中的较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而言之,这番出的事,必与他们有关系就是了,要不然今年的祈福大会不可能这么热闹……”

取过茶盏想喝,又想到昨日福寺的热闹情景,不觉弯眉吐出一口气说:“对了,阿大,十二年前的祈福大会你可来看过?昨日去祈福,路上有不少年长的老者都在惊叹,说今年的盛况百年不曾见过一回。”

阿大也觉眼前遇上的事,是越来越玄奇,想到这几日鍄京城内庞大的人流涌动,就有一种暴雨欲来的气势,而桃园命案只是开了一个头罢了,不觉点头道:

“太过盛大,未必是好事。

“至于十二的年前,阿大是曾和二弟三弟一起来过,当年战火纷飞,大会的排场远不若今年这般盛大——

“那时,西秦国的皇帝正值盛年,手中大权在握,虽然尚没有平定战乱,但是,手中拿捏着几十万人马,势头如日中天,霸气十足。现在呢,帝王日渐老去,据说身子也差了,刀伤骨痛外加余毒未清,虽说依旧只手掌控着西秦国,但到底不若以前那般威风了。他的几个儿子一个个处心积虑的想着他的皇位。可他的心,却一直放在最小的儿子身上。如果此番祈福大会出点意料,也不见得奇怪。只有这样,他才有借口能削晋王的权,也许这是他乐见其成的……”

正在吃茶的金凌听着心头再次一动。

乐见其成?

的确有可能!

“主子!”

“嗯?”

她应了一声,回转心神,放下茶盏,看到阿大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眸:“这种权位之争与我们无关,你冷眼看着便是一出好戏,若是入了戏,就不太好玩了!”

不入棋局,便不做棋子,这道理,她懂。

问题是,她好像已经被扯进去了不是!

阿大坐了一小会离开了,出乎金凌意料的是,这一个下午过的出奇的安静。

傍晚时分,金凌抱着暖炉在园子内溜达,金色的夕阳落在她身上,她眯着眼,惘然若失的盯着那渐渐落下的太阳,自静馆归来,她一直意兴阑珊。

阿大忽然兴冲冲自外头而来,交给她一件用雪锦包好的东西。

“什么玩意?”

金凌接在手上,好奇的问。

“静馆有人送来的,管家刚刚交给我,说是要交给小姐亲启的!”

静馆?

金凌心头微动,剥开来一看,里面包着一本封面发黄的书,一封以密蜡封存的信,信封上落着极为眼熟的古体字,是晏之写来的。

她怔怔的看着,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滋味复杂的抖出信纸看,但见上面写着:

小凌子见信如晤,有缘相识,晏之甚喜,却又忧于汝得罪于龙域公主,日后必另生事端,晏之身无他物,今赠汝一本心经,朝夕练之,可避迷魂之咒。

落款人:晏之。

笔力苍劲,字句不多,句句露关切之意。

“咦,这是《大乘心经》……”

阿大凑过头瞄到了书上的字,顿露惊讶之色,失声叫道:“这可是传说失传近几十年的上乘武学秘笈呀……这静馆的晏之,出手怎如此阔绰?”

一般人谁肯将这种绝世武学相赠于人?

金凌微微一楞,扒了扒头发,真是越来越弄不明白那个人怀的什么居心了?

《大乘心经》的大名,她自是听说过的,据说那是四五十年前,一个名为九天的奇男子自佛门《大乘经》中悟出来的一套武学心法。

那九天据说是一个江湖浪子,凭着自己所创《大乘心经》和《天剑》,练成绝世神功,成为当世第一人。但后来,九天离奇死亡,其未亡人神秘失踪,这两种绝技武学就此失传。

这晏之怎会有《大乘心经》呢,而且竟还如此慷慨的赠于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金凌翻开来一看,这本秘笈甚为陈旧,以她对于墨迹的研究,这本秘笈少说有四五十年历史。

她随意翻了几页,字迹似九天之鹰,既有凌厉之势,又豪迈洒脱。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但瞧见页末题有一行字:九天先生,写于德化四年,松山草庐。

这会是九天先生的真迹?

“小姐,这个晏公子,好像对你并没有恶意……这事,真是奇怪!”

的确奇怪。

金凌辨不出这是怎样一种味儿,也就只见过一面罢了,那张清俊的脸孔竟是如此深刻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淡淡的神情,在灵魂深处挥之不去——晏子这个名字,就像一只“毒蛊”钻进了骨子里。

如果没有这么多复杂的曲折,她是觉得这个男子,值得一交,可现在,当他的身份变的如此神秘,她本能的不愿再与这种人接触。

金凌本想让人把这本《大乘心经》退回去,想想这书是何等的称罕,要是不小心弄丢了,她必是赔不起的。她不愿欠人人情,决定暂时收着,等下回见到他时,定将这书完璧归还。

当下,她别了阿大,回去房,才将《大乘心经》藏起来,门被推开,碧柔来禀道:“小姐,老王爷回来了——已到楼下……”

金凌应了一声,心下明白可能是要带她鍄京府去问话,重新折回房,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裳,下去时就见东方轲吃着云姑刚刚泡上来的茶,情绪不似先前那般闷闷不乐,眉头微舒。

“舅父,案子破了么?”

她观察着,温笑着问。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破了?”

这丫头真爱说笑。

“我瞧着舅父心情不错,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了呢!”

“嗯——案情无所进展,不过倒是生了一些其他事,省了你不少麻烦……”

东方轲点点头,捋了捋有些发白的短须,笑着说:“那个晏子公子倒是个了得之人啊……”

金凌听着一楞,怎么又和晏之扯上关系了,这个人的名字,现在怎么老是出现在她耳朵里。

“哦,此话怎讲?”

她缓缓坐到了东方轲对面,随意拿着桌案上的摆着的蜜栈吃起来。

东方轲放下茶杯,露出几分神秘之色:“你猜这晏之公子是何许人也?”

咬了半口密饯,金凌想都没想道:“倾城不知。”

这事,她是真猜不到。

“以前舅父曾与你说过一些江湖奇谈的,倾城,你可还记得九天先生这人?”

“嗯,记得!”

话说刚刚她才和阿大说起过这个鼎鼎大名的前辈呢!

“这和晏之有什么关系?”

“这晏之公子是九天先生的孙子!”

“啊……”

金凌楞住,脱口:“可他姓晏啊!”

“那九天先生也姓晏,但是很少人知道这个姓。”

如此似乎可以解释晏之为什么会有《大乘心法》,但是,她还是有点稀里糊涂。

于是东方轲原原本本道出了刚刚在京畿府衙内发生的事,金凌这才知道就之前不一会儿,晏之曾亲自往府衙内走了一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