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子争婚——10

“无擎,你在看什么?怎么了?”

东方轲被九无擎这举动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九无擎收回了视线,眼都不眨一下,声音极为冰冷的答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倾城的脸烂得怎么样了?当年毒去不尽,才致令脸上的癣年年复发。还好,情况不算非常严重,可以治!”懒

原来他也知道倾城的脸是因毒所致,她疑狐的瞄着放在桌上的那些礼盒,几缕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再度把冷淡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

“倾城,这些年,我虽没有过来看你,但,答应雪姑姑的事我还记得,这里有些药,你拿着用。我找了很多年才找齐这些药材,拿下去熬着吃,先把身子里的毒去掉,以后,再治脸……假以时日,必能还你容颜……嗯,把手伸过来。我来给你确诊一下……”

九无擎懂医,他竟要给她看脉,这一看脉,誓必露馅。

金凌心中顿时警钟大闹,正想将手藏到身后去,也不见他如何出的手,那略嫌削瘦的手指,就如灵蛇般缠了上来。她只觉手腕上微微一凉,命门早已被他扣住,她想抗拒,指间力道一紧,这人似乎早就知道她的意图,根本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我倒不曾知道原来九公子擅医!”

青子漪淡一笑,闪了过来,执起金凌的手,往身边拖了过去,九无擎只能放手,瞟着这个冒出来的少女,不说话。虫

“九公子若真有这本事,府上怎么三天两头会有人横着被抬出来……世人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听我家公子说过,九公子心狠手辣,和晋王殿下,更是关系不太融洽,你这个时候跑来这里,自称懂医,要给我家倾城看病,这居心真是很让人费解哟!?”

子漪随口胡扯一句话,以此给金凌作掩护。

九公子沉默了一下,才移开视线,重新盯着金凌:“其中道理,以后,你会明白。你若不想让我看诊就算了!”

这话不痛不痒,四两拨千斤,便把子猗的质问避了开去。

深沉如海的黑眸,乌沉沉没有任何情绪,投影在她脸上,一动不动,冷冷的声音,也不带半分热忱,就好象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履行当年的一个承诺罢了。

可是,他若真是这么念旧的人,这些年,他怎会对慕倾城这个可怜的女子不闻不问?

如果他真能治了她的脸孔,怎么任由她苦了这么多年?

这人今日上门送药,分明是别有意图的!

他到底怀了什么企图?

她却完全猜不出来。

就好像,她完全不知道他和慕倾城是认得的一样,也无法知道他和东方轲有着怎样的情谊!

九无擎不再和她说话,收回了眼神,落到了倚在门口的龙奕身上,那个男子,堆着满面明亮的笑容,掩去了他咄咄探索的眼神。

“想不到,杀人如麻的九公子,也有关心人的时候,真是奇事!”

龙奕勾着一抹邪魅的笑意,啧啧称奇。

九无擎冷淡一扫,狼形面具寒气逼人,但见他墨袍轻扬,剪手负背,那身姿极为傲睨,没有理会话里的讽嘲,只淡淡的吐出一句:

“龙少主也在,那便好,无擎不才,有事想讨教:想公子府素来与你无仇无怨,昨夜里你却让人夜探公子府,又平白无故掳走我府上床姬,到底意图何在?”

“啧,你还真别跟我提这事!一提我就来气!”

龙奕无耻的哼了一声,又白了一记眼,明明很痞的举动,由他做来,却是分外的有气场:

“前番时候,九公子可是诚心邀过我去公子府玩的,那时我没空就没有上门拜访。这几天在玉锦楼听说七公子的字,那是人间墨宝,我一时心痒,就在昨儿晚上遣了个小奴上门想借来看看,不想你九公子这么抠门,恁是不肯给,还想抓我的小奴,在她身上下毒也就罢了,居然外加群起而攻,这也太欺负人了……那小奴,可是我的活宝贝,本少主实在是看得火了,才出手的。啧,说来说去,全是你小气里来的不是……真不关我事!”

金凌听着嘴角直抽,这个还真是能瞎掰,把她当小奴使唤了,还是活宝贝,好会占她便宜。

九无擎明知他在胡扯,也不戳穿,却也不愿多听他滔滔不绝编故事,声音冰冷若霜的打断道:

“龙少主,不管你有多么理直气壮的理由,夜闯公子府,屈尊降贵,自比梁上君子,便是你失礼在先。无擎不想追究什么,只站在一个理字上,请你速速把东方若歆交回公子府。否则……”

“喂,否什么则?是你邀我上门的,又没规定非得白天去,本少主就爱晚上出动做夜猫子,就爱反其道而行,你管得着么?这是个人喜好问题,你公子府不问原由就伤我小奴,同样理亏,既然你也理亏,凭什么本少主怎能容你上门来要胁我?我告诉你,你越是要胁我,我还越是和你扛上了!对,我和你扛上了,就不交还,你能奈我何?”

龙奕扯着一抹诡异的笑,扬着下巴,抱胸斜视,同样傲然张狂。

“或许公子府是拿你无可奈何,但是东方若歆是东方府的小姐,公子府的床姬,龙少主扣留下她,这就是在挑拨生事,难不成少主此番来鍄京不是来祈福,而是来乱我西朝朝纲的?”

轻描淡写一句话,将龙奕的行为,摆到了朝廷的安危上来,便透出一种风雨欲来的气势,稍作停顿,又徐徐加上一句道:

“有件事,龙少主应该先弄明白了,少主虽不理龙域国事,但终归是一方少主,若因这么一件小小的事而与令两国结怨,少主必会被老域主所舍弃,更会因此而失尽自己国民之心!虽说少主不好权势,那也是因为你还拥有着,一旦有朝一日失去所有,龙少主将以何为依傍,继续肆意江湖,笑傲不羁,又如可行自己衬心如意之事?故无擎以为,这件事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才是明智之举。”

聪明人办事,便是能一箭数雕。

龙奕不得不敛笑。

此人并没有强势的索要,但每句话,都有其特定的意思——

指名道姓的要人,只是向所有人宣告,他来此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东方若歆,来送药是其次,医慕倾城的脸孔,只是略表旧年情谊。之所以会在意东方若歆被人掳走,却是因为,人家是东方府送来的,公子府和东方府素有猜忌,九公子如此维护一床姬,主要是为了家国安宁,龙奕拒绝,一旦另生什么风波,那么理亏的便是龙奕,因此而起国怨的话,他便是众矢的之的祸根,到那时,也许会直接威胁到他在龙域的地位,毕竟他在那边的势力并非固若金汤。

表面上,是这些个意思。

实际上呢,所有废话都在替他真正的目的打掩护:

他这次,绝对是专程为慕倾城而来。

这是一种直觉。

九无擎已经看穿了现在这个慕倾城是个冒牌的,他来,只是想确定一件他迟迟不敢相信的事。

龙奕记的清楚,昨天晚上,他急匆匆下令要活口时那种失态的口吻——

他应该认得现在这个冒牌货?

坐上东风推进来的轮椅上,九无擎淡淡扔下一句:“就这几天内,请少主把人交还回来。无擎不想把事闹大!”

表明了态度后,他扶着车轮冲东方轲看去:“轲伯伯,无擎答应过皇上,不来这里扰您清静的,今日为了昨夜府中大闹而来讨扰,心头无限惶恐。现下该办的事无擎已办妥,就此拜别!十弟,我们回府!”

行得一礼后,九无擎没有再说一句话,十无殇“是”了一声,上去推着轮椅走了出去,空气中只余下车轮辗压过的声音。

“无擎,既然都来了,不如去我那里说会话吧!”

东方轲并不清楚,九无擎和龙奕之间发生了什么,拧眉听罢,不是很明白,这刻追了出来,想挽留他再坐一会儿。

九无擎摇着头,低声又说了几句,婉拒。

东方轲无奈,只好亲自送出去,然后看着九无擎在十无殇搀扶下钻进马车,两个侍卫驾车离开。

王府大门口,东方轲一直站在风中目送,无数旧事在心头汹涌,满是沧桑的眼底,露着几丝凄然——这样出色的一个孩子,却遭了这样的罪,果然是天妒英才。

一声长叹在风中飘零,无限苦楚,在来回往复。

站了一会儿,东方轲回头正要进府,却见东边墙角的梧桐树下,拓跋弘高坐在玄黑的千里宝马之上,一身肃杀,缓缓驱近,身后,两个近身侍从满面冷色相随在侧。

“殿下还在?”

瞧见拓跋弘直直的看着马车离去的地方,东方轲心头莫名的生出不安。

“嗯,还没走,九无擎来做什么?”

拓跋弘淡淡的问。

“九爷……来找龙少主!昨夜里,龙奕上公子府闹,把十爷的一个新姬掳了去。九爷找他不到,听说来了这里,这才往这里走了一趟。”

东方轲小心的观察着,拓跋弘和无擎素来不合,那是公开的秘密。皇上曾警告过无擎,不许他与自己再有任何接触,故这五年,无擎再没有来见过他一回。东方轲不是傻子,感觉得出今日无擎到访别有所图,并非像他所说单纯为了找龙奕要人这么简单,但是这却是一个很好推脱责任的借口。

“是么?”

语气透着不信——

他出府,那人便进府,还故意让他瞧见?

若不是故意的,怎会这么巧?

对,他绝对是故意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倾阁。

龙奕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些礼品上,老大不客气的上去剥了包在外头的油纸,一只只翻开来看,里面放的全是药材,而且皆是平常想买都买不到的好货,有些甚至于连回春堂都没有。

金凌眯着眼在思量。

这个九无擎,到底是真有心,还是在玩什么猫腻?

她想了很久,想不出所以然来,蹙着眉正想出去吹吹风,回眸时才想起房内还有人。

“云姑姑,恭送墨太子……至于这位龙少主……本姑娘还有一笔账要跟他算,先留下他!”

一个冷淡的声音穿透过来,微微透着几丝不快,这个龙奕真把这里当作是自己家了,别人的东西,他也好意思拆?

逐客之意很明显,墨景天轻一笑,点点头:“既然慕小姐有事,那景天告辞!明天中午,姑娘若乐意,请到玉锦楼见个面!这是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他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明黄锦盒,放到桌案上,年轻的脸孔上暖若煦阳,步履从容的离去。

屋内,龙奕睨着那个锦盒,伸手才碰到盒盖,手背马上狠狠被人抽了一下:“龙少主,这里不是你家,麻烦尊驾别动不动就拆主人家的东西……”

锦盒一滑,被她捞了过去,掀开一看,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即“啪”的合上了盖。

“什么东西?”

“不关你的事!”

金凌脸色一冷,挥开那只想要抢的大手,将锦盒藏进衣兜,脚下连退三步,沉沉的瞪着龙奕,嘴上淡淡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龙奕抓了一个空,看到了她眼底的烦躁,纳闷那个墨景天到底给她什么,他不喜欢她和他保持距离,露齿一笑,转而问:

“非得跟我这么见外吗?”

这种口气,俨然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如果,他是燕熙哥哥,她自不会和他见外,会很高兴终于找到了他,会把正在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可他不是,他只是长着一张和燕熙哥哥一样脸孔的陌生人罢了。

金凌闷闷瞪眼,往花桌前的凳上坐下,执了一个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与他说话:

“龙奕,我跟你并不熟,连带着十三年前,也就认得了那么一个月罢了。你不知道我的底,我也不知道你的底,十三年来,我们各有各的生活,如此意外的相遇,也只是一种意外。麻烦你以后不要以自己人自居成不成!”

“你想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龙奕不喜欢她这种说话的口吻,太有距离感,便装糊涂的反问。

“我的意思就是,有关我的事,以后你不要再插手,你的身份不是拿来胡闹的,而我正在做的事,自有我必须那么做的道理,只是这道理,不必与你解释,你也不要过问。至于你说我害了你十三年,我可以向你道歉,当年我在你身上下的药,等我稍有空闲,便将解药制出来给你,以后,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去娶妻生子,在此,我为小时候一时的贪玩,虔诚的向你倒歉……对不起……并且犹衷的谢谢你昨儿晚上为我解围……”

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认认真真的道了一个歉,同时,也是认认真真在道谢,态度是疏离的,自是有意和这个人划开界线。

金凌不喜欢有人干涉的她的计划,也不喜欢有一个半生不熟的人来指手划脚。

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爬上了龙奕俊美无俦的

脸孔:

“我突然发现,你和拓跋弘好像很像——不管是道歉和道谢,都很没诚意!”

一拍袍上的灰尘,他坐到桌案边的圆凳上,故意四下打量着这间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阁楼。

她想赶他。

他看得出来。

这个小女子再不是十三年前的小女孩。

金凌将迤逦低垂的面张纱拎过来,重新蒙住自己那张“丑脸”,她的确只想把人送走,这个人太过危险,她并不想与他混的太熟,想了想他所说的没诚意,很不情愿的道: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设宴款待你,以表诚意如何?到时,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我家乡的小菜当作补偿……喂,别露出这种无耻的笑容……”

那种笑,带着一种鄙视的味道。

“我记得当年,你可是一个只会吃不会动手做的小饭桶……”

他托着头,脑海里翻着遥远的记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懂不……”

金凌挑着下巴,那意思是说她已经不是小饭桶了。

原本有点不高兴,忽然气儿消了——

女孩子为一个男子洗手做羹汤,意味着什么?

他无耻的浮想着,心情大好,嘻嘻直笑:

“你身上的确怀着让人挖掘不尽的惊喜……只是你所谓的尘埃落定,需要多少时间……还有……”

金凌不知道他在贼笑什么,只觉这笑脸有点不怀好意,立即果断的打断道:

“龙奕,没有什么还有不还有。各有各的情非得已,各有各的前事如梦,我们萍水相逢,不必追根溯源,也不需交心交底。你帮我忙,我记下,我在忙什么,你不必过问——相识是缘,再遇是份,他朝事成,江河之上,与君举杯一饮,那便是人生畅快事。关乎其他,我们闭嘴只字不提,好不好。”

秋目盈盈,出语疏淡而豪迈,却也将他拒到了千里之外。

想要走近,必得非一些心思。

这样一个女孩子,不想招人喜欢,挺难。

龙奕不说,在心头叹息:“我能说不好吧!”

“你最好能说好!答应了才能做朋友……不答应,朋友都没得做。”

“嗯……好吧!”

这丫头防他防的厉害,暂时就这样答应着。

龙奕勉为其难的应道。

“好,既然是朋友,你就不要为难东方若歆,过几天,我还得回公子府。到时,由你负责将我和东方若歆一起送回……”

呃?什么?这小妮子,一边和他划清界限,一边还想指使他办事,也太能打算了吧!

他斜眼睨着,眼珠子一转,眯眯一笑,点头如捣蒜:

“当然可以!不过有条件!至于什么条件,我还想到,等想到了我会提出来,喂,别一副想吃我的样子……亲兄弟明算账,朋友归朋友,帮忙归帮忙,利益归利益,没有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干的……为了你,我已经惹了一身羊膻味,你没看到九无擎那嚣张的模样……放心,我不会提过份的条件的,到时你可以看着办……如何?”

事实证明龙奕果然是一个很能趁火打劫的坏痞子。

“好吧!”

答应的有点不痛快。

若不是若歆还在他手上,金凌真想打爆他的头。

屈于**威,她唯有答应,却不想这一答应,又惹来一件麻烦事。

皇宫。

落日斜辉,点点金霞映在径道上,车轮缓缓的转动,十无殇推着九无擎慢慢走进了永寿宫的朱色大门,守门的内侍看到了,忙往里面去禀道:

这里是七皇子的寝宫。

七皇子和九哥关系真的很好很好,七皇子的自小到大的琴棋书画全是九哥教的。

有时候,十无殇总在想,皇上用无心丹控制九哥,九哥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恨的。

既是恨的,又为何对七皇子那么关心入骨?

曾经,他以为,九哥是想利用七皇子,后来,他发现自己想错了,九哥对于七皇子的好,全发自内心。

“九哥!”

七皇子拓跋曦自九曲回廊后的内书房奔出来,年轻的稚脸上,流露着欣喜,亲切的叫九无擎为“九哥”。

九无擎站了起来,看着他跑近,这个已经及肩高的孩子,面如玉,发似墨,锦衣玉带,神采飞扬,眉眼间是自信,是与俱来的尊贵,风度翩然,再过几年,誓必会脱落成一个出类拔萃的俊杰少年。

“九哥最近怎么都不到宫里来?”

七皇子张开手臂抱了抱九无擎,就像小时候一样,然后扶住他,水晶般明澈的眼眸,在他俊挺的身姿上直打转。

“嗯,最近,人有点不舒服!养了近半个月……”

九无擎找了个理由回答,声音依旧是冰凉的,只是凉中带了几丝柔和,他深睇着这个孩子,摸摸他饱满的额头:“听说这半个月,你打跑了三个武师……”

七皇子挑起半边英气的眉,笑的有点不好意思,又似乎有点小得意:“是他们不经打……九哥怎么知道?”

“皇上说的!”

皇上若不说,宫里的事,即便他是知道的,也要装作不知道。

“哦!我故意的……我想九哥。”

不得皇帝召见,九无擎不得进宫,不得皇帝令谕,七皇子也不能随意离宫,更不能随便进公子府——所以,拓跋曦才想了这个法子。

“待会儿,九哥陪你练剑……看你最近武艺有没有长进!”

他再度抚了抚那张滑滑嫩嫩、透着稚气的脸——十二岁的小脸,充满朝气,就像初升之朝阳,多漂亮,多灿烂,他十二岁的时候,也曾这么漂亮,后来,全毁了……

“皇上呢!”

“正在书房看我刚刚看的《亲民论》,父皇说我写的不错……九哥,父皇咳的厉害,可有什么药治一下……”

单薄的身子扶着九无擎一步步往里面而去,十无殇没有跟过去。皇上没有召见他。但是,七皇子向九哥讨药,即便九哥能治,也断然不会给的。

他站在原地送他们消失在重重楼阁间,一个背影高大而削瘦,一个背影还很孩子气,一个扶着仰望,一个默默睇着,将一份宠爱,藏匿在心,今日,他们还能相亲相爱,他朝,会不会反目成仇?

这种可能,十无殇不敢多想。

书房外,一身明黄龙袍西秦帝王拓跋躍,站在高高的台阶下,衣角翻飞,正瞅着他们有说有笑的走近。

正确的来说,只有七皇子一个在说在笑,无擎偶尔才会对上几句,偶尔摸摸他的头发,以示嘉许。

九无擎早看到了肃然而立的皇帝,上得台阶,单膝跪地行了一个臣子大礼:“无擎叩见义父!”

皇帝威严的脸孔无喜也无悲,只淡淡点点头,领头折向东门,道:“不必多礼。时候差不多,跟朕过去!”

他们去的地方是冷宫,一个华丽丽的冷宫:未央宫,里面住着一个西秦王朝内最得宠的女人——七皇子的母亲九贵妃。

未央宫,原该是皇后住的地方,自四年半前起,这里便有重兵把守,谁都不能随意出入,除了皇帝,宫里的女子也已经足足有四年不曾踏出宫门半步。

九无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这座让人觉得耻辱的华丽牢笼。

这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宫殿,即便再如何奢华美好,再如可锦衣玉食,不如意,便半分不能强求。

宫殿里,服侍的宫婢一大片,全是皇帝亲自选下的心腹,见得帝王来,一个个俯地而叩,三呼万岁。

皇帝一扬手,让所有人退下,带着七皇子和九公子往金壁辉煌的内殿而去。

明亮殿宇内,珠帘低垂,雪白绡幔重重下,凤榻之上睡着一个女子——

这一睡,便是足足四年。

皇帝亲手扶起层层垂下云纱帐,以银钩高高挂起,坐到了凤榻上,九无擎和七皇子在三步之远的地方恭身而立。

“曦儿,今天,是你母亲生辰,过来叩个头……”

“是!”

七皇子恭恭敬敬俯到地上叩首。

“无擎,你也叩个头!”

九无擎扶起前玄黑色的袍角,双手贴着地上柔软的雪白地毯,额头触地,深深一叩。

也只有这个时候的九无擎,是最最服首贴耳的。

皇帝看着他们齐齐拜叩完,微带复杂的目光二人身上来回巡视,半晌后,低声而唤:

“曦儿,你过来……”

七皇子应声走了过去,九无擎依旧跪在地上,耳边回响着他们父子的对话。

九无擎低垂着头——这样的父慈子孝,他也曾拥有过,是眼前的这个所谓帝王毁掉了他的一切,也毁掉了他的母亲,如今却在这里,惺惺作态,着实可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