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长宁心中很是透亮明白,故而她想了半晌,才努力压抑住自己腔子里头的各种翻涌上来的复杂情绪,对周皇后说了一句,“……无碍。”

两个字一出口,她蓦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轻,于是趁着周皇后没说话,她继续说道,“我可能去看看阿兄?”

周皇后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应下了一句,“去吧。”

符长宁起了身,倒退了三步,便退下了。

指引符长宁去符长安的惊鸿殿的,是周皇后的侍婢,阿罗。

阿罗这个人,是符长宁很熟悉的。阿罗的母亲,原就是符长宁母后、周皇后的陪嫁,后来嫁给了锦衣卫,承蒙周皇后的恩典,给放出了宫去。后来,阿罗母亲生下了三子一女,这唯一一个女儿,也就是阿罗——也给阿罗的母亲送入了宫中,去给主子周皇后,做了贴身婢女。

这个阿罗,原就是周皇后心腹婢子生下来的孩子,阿罗的母亲忠心耿耿,虽是被恩典放出了宫中,但是心中却一日都不曾忘却周皇后的好。故此哪怕是生下了儿女,也是日日教念着他们,要感念周皇后的好儿。故而阿罗也被她母亲从小儿给灌输了一肚子的忠心思想。

这是好事,起码,周皇后就十分信任阿罗。

符长宁小的时候,阿罗还来照顾过她,只是后来,符长宁又有了专门挑选给她的侍婢,阿罗也就被周皇后收回到了身边儿。

这会儿再见阿罗,符长宁还能笑着问一句,“近来可好?”

阿罗已经不抱有小主子还记着她的希望,这会儿听符长宁问她,还颇为激动的说道,“公主殿下还记得奴婢?”问完了这一句,方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傻话,于是笑了笑,回答道,“承蒙主子娘娘的庇佑,奴婢一家都很好呢。”

符长宁于是点了点头,也没心情再说什么,倒就这么闭了嘴。

惊鸿殿离得并不远,这会儿,符长宁也是乘坐着平肩舆的,没过多大会儿也到了。阿罗扶着符长宁下来——自打来了天岚国,符长宁就勒令身后跟着的婵衣和嬛衣沉默行事,平时也并不

看多出来倚重她们两个——符长宁前脚儿一下来,后脚就听见人潮水一般的通牒了进去,“慎敏公主到——”

也就是在天岚国的宫里,符长宁还是那个慎敏公主。

符长宁急匆匆的进了惊鸿殿。

她这会儿回到天岚国,其实是不怎么按章法行事的。起码,她亲爹天岚国皇帝,就还没见着面儿呢——都是因为她来的太匆忙,哪怕是跟自己亲娘也没说上几句话,就要来惊鸿殿看了符长安。故而这会儿,就更没时间先给太子东宫惊鸿殿的女主人,太子妃白氏,打个招呼了。

但好歹,白氏是十分有规矩的世家女,她不仅有规矩,而且人很灵醒。早在人通知说慎敏公主回来的时候,就急忙准备好了一应事宜。这会儿听说符长宁匆忙过来了,也不赶也不慌,从从容容的带着人就迎了出来,“殿下——”

按说,白氏是嫂,是太子妃,不论是从礼法上,还是从地位上,都是不必亲自去迎接符长宁的。但是怎奈符长宁出嫁以后,嫁给了个其他国家的皇帝,这身份,自然也就不同于平常了。

白氏十分的知情知趣儿。

这还是姑嫂两个,头回的好好儿说话——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符长宁忍不住感慨万千,“阿嫂——”

白氏含笑执过了符长宁的手,点头说道,“殿下一路平安就好。”

这边儿说着,这两个人就已经携手进去了。

符长宁一边问她,“阿兄现身处在哪里呢?”

符长宁来就是专门为了看自己兄长的,不然也不会回来。白氏这倒是很明白,所以也不怪符长宁半句寒暄都没有就直接进入主题,这会儿听她问话,也蹙了眉头说道,“殿下正在淮安阁里。”

符长宁闻说这话,蹙了蹙眉,问道,“阿兄他还——”

白氏点了点头,低眉说道,“还是如此。想来,皇后娘娘也已经和您说过了吧?”

符长宁也不回答“是”,也不去说“不是”,只是紧紧地蹙着一双眉头,低着头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氏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但她到底也没去计较符长宁的失礼。

姑嫂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到了淮安阁。

淮安阁是个十分气派恢弘的住处,但以前确实太子书房。这会儿,符长安不能见光,却反倒是住进了这书房中来——不过是因为太子寝居鸿辉殿四处窗明,通透敞亮,若是封闭上门窗,也是会不经意透过几处光斑的,符长安受不了这个。

符长宁目光复杂的看着淮安阁巨大的牌匾。

白氏见她不言不语,只好从旁轻声问道,“殿下可要进去吗?”

符长宁似是回过神,却又似没有回神,恍恍惚惚的应了一句,“唔。”脚底下却不停顿,抬脚就走了进去。

符长安自病了以后,素来不喜欢人多。符长宁没注意,白氏却叫将要跟进来的丫头止步,符长宁一脚都已经踏了进去,见到了白氏动作,微微困惑。白氏因而答疑道,“殿下自身染怪病,不爱与人交道。”

符长宁点了点头,对着婵衣和嬛衣说道,“到外面候着吧。”

于是这才重新推门进去了。

一进淮安阁的门,那屋子的幽冷之气就扑面而来。

屋子里没有半分光亮。

符长宁赶忙急走两步,白氏跟在后面,将门给关上了。

白氏点了一旁的树枝蜡,递了过去,“殿下,可以用蜡。”

符长宁点头谢过了,接了过来,就着这蜡烛的幽幽光亮,这才小心翼翼的提足前行。

淮安阁是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若是说“书库”更准确一些。平常人的书房里头,摆着一方大案,上头是文房四宝什么的,也就罢了。再风雅一些的,案上许是会摆着一张瑶琴,待到兴致将起的时候,就挥手奏起一曲。

淮安阁却不是。

淮安阁这里面,虽也有大案,也有文房四宝,也有一张瑶琴——还是一把名为“浮波”的绝世好琴——但是更多的,确实林林总总的高大木架,木架上,都摆放着符长安平常喜欢翻阅的许多书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