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辇!备辇!我要去宸安殿!备辇!”符长宁高声吩咐道。

丫头们见到符长宁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现在看到,赶紧的去听了吩咐不说,一边还得好奇,方才在里面,福禄禧公公给皇后娘娘说了什么,竟要皇后娘娘如此高兴?

她们都不知道,她们皇后娘娘的大仇,已经快要报完了。

符长宁坐在平肩舆上,不断地催促着脚夫快些儿,再快些,她已经等不及了,她要立时就去找到沈从景,向他去确认这个消息!

一路上,符长宁都感觉到自己如坠梦中,一直都缓不过神儿来——成了,怎么就“成了”?是祁烈死了吗?祁峥成功了吗?

啊呀!

“快些啊!”符长宁禁不住再次催促道,“迟了本宫的事情,小心你们的脑袋!”

皇后娘娘很少有这么不体恤人的时候,听了这话,不为那句“小心你们的脑袋”,单就得为让皇后如此着急的事情,他们也得加把劲儿啊!

于是一个个年轻力壮的脚夫们,抬着皇后的凤辇,健步如飞的穿行于宫闱之中。

待到了宸安殿的时候,符长宁反倒是没有那么着急了。

她一下了平肩舆,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摆出皇后该有的姿态,脚底下就跟踩着棉花似的,飘飘忽忽的就进了宸安殿。

“皇后娘娘到——”

“皇后娘娘到——”

“皇后娘娘到——”

层叠的通报声如同潮水一般依次铺开,皇后是有这个权利,不用经过通牒,就能入皇帝寝宫的。

这会儿,沈从景正在前面和大臣们议事,说的,正是荣国自打前日开始,就已经江山易主的事情。

皇后凤驾至此的通报声一传过来,大臣们纷纷都要起身避走。但符长宁再大的喜悦却也没有给她冲昏了头脑,这个时候,也只是在宸安殿后头,就驻足不前了。大臣们等了一会儿,见皇后并没有要不顾规矩出来的意思,这才俱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复又坐下,与皇帝继续商讨起对策来。

那边儿,符长宁在宸安殿后头细细听着,只觉得心中那是百爪挠心,说不出的煎熬滋味。当她听闻那句“北庭王一箭射中”的时候,符长宁唇畔终于禁不住露出了一丝颇为奇怪的笑意。

北庭王祁峥,北庭王祁峥……

前头的大臣和沈从景并没有让符长宁这位皇后等得太久,符长宁还坐在后头想事情的时候,沈从景就已经掀开帘子,绕过屏风,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阿宁……”沈从景看着符长宁,眼梢眉角都是愉悦,“北庭王胜了……”

符长宁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她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问他,“胜利了吗?祁烈死了没有?”

她竟然先关心的是这个!

沈从景颇带了一丝古怪的摇头回答道,“目前并没有消息,但是北庭王在攻破皇宫的时候,曾在望鹤台上射了祁烈一箭,只不过听说那一箭并没有伤及要害,祁烈没有死。”

符长宁却也并不气馁,她的唇角一直都保持着一个非常愉悦的弧度,她脸上的表情,也都一直以一种非常奇异的、开心的表情,“哦,没有死,哈哈。不过也快了,快了……”

沈从景不知道为什么祁烈的失败会让符长宁如此愉悦,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当初在月下的那个赌注,符长宁说要让他去帮她杀掉一个人,那个人,大概就是祁烈吧。

到底符长宁和祁烈之间有着多大的血海深仇,才让一个弱女子如此心心念念的坚持了十几年,要去报仇雪恨啊?

沈从景一直纳闷的就是这一件事,他派人去查过,祁烈在那之前,并没有和符长宁之间有什么牵扯,若硬是要说的话,那也就是那次祁烈去往天岚国求婚慎敏公主,那么仅仅一次了。而后来,沈从景回忆起他们一同去荣国的时候,祁烈也并没有对符长宁所表现出多么深刻的印象和多么特别的态度,反倒是符长宁,一直对待祁烈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让沈从景感觉到非常不舒服的态度。虽然沈从景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既然符长宁一

直也有她所要坚持的事情,那么这件事的起因和由头,符长宁不想再提,那么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沈从景看着像个孩子一样咧嘴傻笑的符长宁,突然觉得,若是一辈子都能让她这样开心,那该多好。

祁烈的死讯并没有迟来很久。

在建蒙国第一场冬雪的时候,符长宁就已经收到了阿梅的飞鸽传书——对了,早在祁烈成为了新帝祁峥的阶下囚的时候,符长宁就已经央求沈从景,将一封免罪信夹带着官方信函的里头,一齐去给了荣国的祁峥手里。

这赦免之人,自然就是这一世还与符长宁未曾谋面,但是帮她良多的梅姑姑,梅氏。

祁峥应允了。

梅氏这一次的信很短,她只交代了符长宁想要听说的几个人的下场——祁烈身中一箭,确实是并没有伤及要害的。但是病情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月,祁烈过重的心思指使他的伤口感染加重,再加上祁烈心魔作祟,终于还是在这个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死掉了。

是的,祁烈,一代枭雄祁烈,那个上一世让符长宁深陷重重悲剧之中的祁烈,就这么死掉了。

而祁烈的皇后应朝夕,那个本也该高高在上的女子,在祁烈死的那一日,也将自己用了一尺白绫,悬挂在了宝镜明德殿的前面了。听说应朝夕死的时候非常怖人,宝镜明德殿的血擦了三日不止,却还是有那么淡淡的一些痕迹——应朝夕在悬吊之前,割开了她的手腕。符长宁竟是不知道,应朝夕选择用这种方法,死得膈应了这么多人,到底是该如何评价了。

而其他人,譬如前一世那些让符长宁受尽侮辱的后妃或是其他宦官,这一世符长宁都不想知道他们的结果了。

左右,不过都是一个死,不是么?

现在,祁烈死了,应朝夕也死了,符长宁捏着信纸,看着远处因大雪方停而湛蓝如碧玉的天空,竟是莫名的,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怅惘和失措。

是的,他们都死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那么她还活着,做什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