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告诉她,她的肚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端妃算了一算,沈从景去她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三个月以前,是近来几个月沈从景唯一去她的平旸殿的一次。她的有孕,大概称得上是上天的恩赐了吧。

端妃欣喜极了,她迫切的渴望着肚子里头这个小生命的诞生和成长。而且她这种喜悦的心情也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倾诉。于是在太医恭喜她以后,端妃罕见的,不那么“规矩”了一次——她派了人去沈从景的宸安殿里,想要请沈从景过来,她想要让他来看看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端妃到现在还犹记得自己第一次侍寝的那些事情,她觉得这些事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端妃静静地将手覆盖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的气息,她很希望很希望能将此时此刻的感受说给沈从景听。只可惜,端妃派的人出去了,她等来的却是皇帝身边儿的大太监福禄禧,恭恭敬敬的一句传话,“陛下一会儿已经应了太子殿下,要去给殿下挑一方湖墨,娘娘还是别等陛下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直戳进了端妃的胸口里,让端妃几乎是瞬时间就清醒了过来。

哦,自己的夫君是皇帝,而自己,也不过就是天家的一个妾罢了。

想到这会儿,端妃竟是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她低着头,轻轻摸了摸还没有鼓胀起来的肚子,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里头孩子再多,那也值钱。更何况端妃这个身份有孕了,更是不可能和小妃嫔相提并论的。在沈从景的心里头,端妃的肚子没他嫡子嫡女值钱,但也绝对是个宝贝疙瘩就是了。只不过端妃还有一点和宓妃比不了,那就是在宓妃怀孕之初,沈从景尚还没有适应过来妻妾成群的感觉,他那会儿的心思,是完完全全都放在符长宁和福延身上的。

所以那个时候的沈从景,一直是觉得后宫嫔妃不过都是玩物,而“玩物”有了身孕,这才叫他感觉到了有了那

么一丝丝的归属感。可是现在,若说沈从景对于后宫妃嫔的心态发生了什么变化,倒也没大变,只不过在感情上,他倒是肯给这些同床共枕的女子一些人道了。又加上这会儿他的嫡子固阳王眷永,和小宝贝少陵公主初雪也才出生,当爹当的久了,也就没那个最初的新鲜劲儿了。故此这会儿,尽管沈从景知道,又要有他家小包子从后妃肚子里头跳出来了,但是说实在的,再想让这位皇帝陛下像是见到自己头一胎第二胎似的惊喜非常,那是实在不可能了。

故此,在现在的沈从景心里头,喜欢了好几年的大宝贝儿团子福延,自然是要比那个毛都没长出来的肚子重要得多。

——他丝毫想不到,端妃听到这话,该是多伤心。这事儿其实后来叫符长宁听去了,符长宁更是并没有将端妃和她的肚子放在眼里。在她的思想中,出嫁之前你再是世家女、再是娇养的不能再娇养的贵女,那也没辙,出嫁以后,你在正妻符长宁这儿,依旧是个低人一等的妾——你说你何苦这么糟践自己呢?好好儿的一个天之骄女,甘愿为人作妾,也是不理解了——符长宁就算颇看重端妃一些,但却仍旧改变不了她是个妾的事实。若是这会儿端妃站在符长宁面前,依照符长宁的性子,对于这件事儿,大概也是会风轻云淡的说一句,“是什么身份,就该想什么事。想多了,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就是说,是妾,就别总妄想那些没有用的事情,何必呢?不是从一开始甘愿做妾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在正妻面前是永远都抬不起头的了吗?这会儿又妄想和正室嫡子抢风头,不是看不清楚,又是什么。

端妃有孕这件事,在后宫也算是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后宫诸妃对于这件事还能是什么看法?无非是两个,羡慕,嫉妒。

这两种情绪滋生出来的,可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于是端妃这胎,在还没坐稳的时候,就滑掉了。

是的,端妃的孩子在

尚还不曾成形之际,就没了。

那是一日早上,端妃开始有不适之状的。那日的前儿下午,端妃的宫里头刚设了个小宴,聚了几个妃嫔一道儿吃茶,宴席散的时候,人还好好儿的。只早晨醒来的时候,端妃躺在**,就已经大汗淋漓的抱着肚子,呻吟着起不来床了。

旁边儿的宫女太监都吓坏了,实在是端妃的脸色太难看——就像是在人的面颊上面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粉,那种颜色,就不像是好人能生出来的。还是端妃身边儿的大丫鬟,回过神儿就尖叫了一句,“快去请太医——”众人这才慌慌张张的去了。

实在是想不到,端妃好好儿的,就能出了这种事儿。

可是到底还是迟了。

端妃的肚子痛,发展蔓延的很快。才疼了没多大一会儿,那腹中就已经加剧到犹如绞拧一般撕心裂肺的剧痛。还没等去宣太医的人回来,端妃就感觉到自己**似有温热热黏腻腻的稠状**缓慢流出。端妃尖声问道,“小满,小满,你快看看,我腿间流了什么……是不是血,是不是我的孩子!你快去看看!!”

小满是端妃最重用的丫头,她看着端妃这个样子,也是吓得花容失色。闻言一掀开端妃的被,那浓重的血气没有了棉被的阻隔,就这样毫不遮挡的刺破出来。只见端妃的两腿中间,蔓延了大片大片深红色的浓血,亵裤早就已经被染得通红了,这会儿那血的颜色似是还在加深,显然,是仍旧在流出来的。小满喉间一呕,就是带着眼泪说道,“娘娘,是血,是血——”

端妃就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感觉到小腹里头像是被人用一只大铁钩子,在往外掏出她的内脏,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那只钩子给钩的变了形儿。她大口大口的喘着虚气,眼睛瞪的大大的,就像是一条被摔在了岸上的濒死的鱼。

旁边的丫头终究还是顶不住这么大的血腥味儿,捂着口鼻就背过身呕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