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符长安登基以后,曾下旨让他尚且年幼的儿子,那位“恶魔皇子”引颈受戮。只是当时还毫不知事的小皇子却被“有心人”从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深宫之中救出,最后逃去了荣国——尽管这一世的符长宁再次回想回想,也曾觉得那个小小的皇子是个颇为无辜的存在,他生下就被注定了命运,没有选择的余地和权利,这对他来说并不公平。出生皇家,反倒成为了他的悲剧之处。

但是,天下就能有全然那么公平的事情吗?绝对公平,是根本不存在的。

小皇子被祁烈派的人救出了天岚国皇宫,他父皇符长安的“魔爪”之下,转而被带去的祁烈的荣国,这也就是为什么,符长宁会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位“恶魔皇子”面貌的原因了——那个时候,祁烈不顾符长宁的拒绝和阻拦,硬是将“恶魔皇子”,她的亲侄子,寄养到了她的宫中。祁烈当时究竟是什么意思?想要将毁灭符长宁的家乡天岚国的“孽种”,放在符长宁跟前儿恶心她吗?让她每每看到这么一个面目丑陋的亲生侄儿,而产生错综复杂的情感吗?反正不论是哪一种,都没安好心就是了。

符长宁这会儿想一想,自己上一世,到底是怎么才能觉得祁烈是深爱着她不移的呢?这是脑袋有问题了吧?

“恶魔皇子”寄养在她宫中的那几日,符长宁夜不能寐,一闭上眼,满眼满脑都是那张小小的、不同与常人的面貌。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让她的脾性愈发乖张暴戾,最后以至于给了应朝歌四处散播她坏话的机会。

——一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可以说,那个豁唇缺目的“恶魔皇子”的诞生,是一切罪恶引爆的开端,在这一世,那位恶魔皇子如期而至,这竟让符长宁有一种逃脱不过命运的错觉。

她恍惚了。

但是……这一世,却好像与上一世,尚且还有那么一些些的不同。在那个符长宁不愿回忆起的上一世,不论是最后荣登大宝的符长安,亦或是最终贵为一国

之母的符长宁,他们两兄妹的子嗣缘都是浅薄到了极致。上一世的符长宁一生无嗣,待到了最后,祁烈都没想给她一个孩子。而符长安,除了这个象征不详、带来灾乱的“恶魔皇子”的唯一一个儿子以外,他和白氏也再不曾有子嗣了——直到符长安身死剑下、白氏殒身城楼,他们这对曾经最尊贵的夫妻,也只是孑然一身的罢了。

但是这一世,却是全然不同了。符长宁想起她的大宝贝儿福延和二宝贝儿泽绵,又想起全心依赖着她的幼子固阳王眷永,和三个儿子的小妹妹,小公主初雪,唇边忍不住带了一丝丝不由自主的微笑。

抛却这些不提,上一世本该已经继位的祁烈,现在却还只是个王储,荣国皇帝久缠病榻却还神迹般的顽强的没有驾崩。而算一算时间,今年就已经是上一世建蒙国战火动乱的时候了,但现在虽是不是仍有小小的天灾人祸,但却是四海升平,全无硝烟的。

与上一世,真的是不同了。

是的,不同了。那么符长宁是不是也可以期望一下,她的嫂子白氏女这次生下来的孩子,不会再是那个象征不详的“恶魔皇子”了呢?

想到了这里,符长宁的心中总算是稍稍有那么一些安慰了。

很快的,符长宁和沈从景两个人就送走了前来恭贺顺带传达“天岚国大喜事”的天岚国使臣,这之前,符长宁还得为她那天当着面儿的失态而做出一些若有若无的解释——比如让使臣以为,“啊,那天皇后娘娘的失态,果然是因为喜悦至极啊!”这样。

使臣带着落下的心,高高兴兴的领了赏赐,就回了天岚国。

这边儿,后宫里头除了独中宫一处儿时喜气洋洋的,其他地方,可就不那么太平了。

蕙安妃聂隐香气的连着摔了两套茶盏,“贱人!贱人!”她指着大雅殿的方向骂,“镇日就知道勾引圣上!你看她那个轻狂劲儿!竟、竟还敢——”

她跟前儿坐着的,正是她宫里头一道儿

住的阜阳世家女,平湖馆舒贵人邓氏邓庭芳,和朗月阁婕妤冯氏冯静月。舒贵人邓庭芳还是一脸淡淡的颜色,偶尔抬起眼皮子瞧一瞧发怒的蕙安妃,心底里觉得既是不屑,又是烦得慌。忽而又惊觉情绪太多了,又淡淡的敛下了眉目,不再看人了。而那边儿的冯婕妤,却没舒贵人那八风不动的本钱的,这会儿,正心下暗自苦笑的在一旁,好声儿好气的劝慰着蕙安妃,“……您何必泼这么大的怒?她轻狂她的,又没敢在您这儿跋扈,您何必因着这个气苦了自个儿的身子?”

“没在我跟前儿跋扈?!”聂隐香拔高了声音,一双眉毛挑的老高,那声音尖锐的如同骁骑营召集战马的哨子,让人听见了就脑瓜子“嗡嗡”的疼,“她那还不算给我上脸子吗?!她都快要跳到我头上来啦!都已经这会儿了,你竟是还要劝我忍下吗!?”

冯静月的苦笑都快要摆在脸上了——这话说的好有趣,难道是她想劝吗?哦,也是,反正她家这位主位,那是不论是再怎么闹腾再怎么不合时宜,也是不会被人削为白板的,毕竟人家的父兄还得为陛下所用。所以,她这是自讨苦吃喽?

看看舒贵人——

冯静月真心觉得牙疼。

这会儿舒贵人竟似有所察觉到了冯静月的心思,淡淡的抬起眼眉,瞧过去了那么一眼,似笑非笑的。

冯静月心下一惊。

这会儿在舒贵人和冯婕妤私底下打着眉眼官司的时候,那边儿的蕙安妃已经骂到了别处,“还有宓嫔!我就搞不懂她如何想法的,竟还同琼嫔那个小贱蹄子一道儿说话!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贱蹄子!贱蹄子!一个个儿的都是贱蹄子!”

——反反复复的也就是这么几句话。

冯静月这会儿,也不上赶着的劝慰了。她听了聂隐香的大骂,也只是不咸不淡的低垂着眼帘,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蕙安妃聂隐香,其实也不是想得那模样一味的鲁莽不知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