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宫的磬书这会儿正从奉花司出来,要给皇后娘娘要一些花儿来做琼露来漱口。方吩咐人一会儿给送去凤鸣宫了,路过御花园儿的时候一转角儿,就听见有人在假山后头小声说什么,“……也是可怜,听说回去的时候,就双眼翻白,不省人事了……”

磬书不知不觉的顿住的脚步,就连呼吸也放的清浅了。

这说的,是谁?

就听那假山后头的另外一个丫头,声音带了些尖锐和嘲讽,冷笑说,“还不都是因那昭婕妤牵连的?不然好好儿的人,在凤——”噤了口,改口道,“在那里跪了两个时辰,也没见晕厥过去的。”

咦,她们口里头的,莫不是说的是宓贵人?

第三个声音带了些惋叹,说道,“也不全这么说吧。那位贵主既有幸孕育了龙子,要我说,就该好生儿的在自己宫里头将养着,就她还来这里作践自个儿的身体?‘那位’又没说什么,也没叫她去请罪的,何必多此一举?”

第一个说话的人似是很赞同第三人那话,“可不是呢,嘻嘻,若我得见天颜有幸孕子,我必是将自己宫门关得死死的,谁敢来拿人欺负,也得先看看我肚子里这位同不同意再说!”

这话说得,三人俱都小声儿的笑起来了。

磬书心中暗自“呸”了一口,很是觉得这人不自量力。

又听第三个说话那丫鬟打趣的笑道,“就你?还承宠?长成那样子吧!陛下看得上你才怪!”

“那又如何?”第二个说话那丫鬟带着些讥讽的尖声笑道,“你没见凌波馆那位被明嫔的人拖出来的时候,啧啧,我那会儿正在扫前门儿的院子,远远儿的见了一眼,都能看到人的脸上都给滚水堂的脱了一层皮似的,鲜嫩粉红,肿胀吓人得很。就那样,别说你我了,就是香菱阁那二丫,也是不比她生的差的。”说罢,就幸灾乐祸的掩嘴笑了起来。

第一个说话那人讶异道,“真的假的?我可听人说过,昭婕妤人生的美,那会儿

还有人将宓贵人和昭婕妤比作大小二乔呢。怎么会这样,不至于罢?”

“怎么不至于。”那声音尖利的丫头又笑道,“你看了就知道了,真是跟个猪头一样。全‘仰仗’皇后娘娘那一辈滚水,要我说,这不必罚什么了,就这样,不给她药治,让那花容月貌一朝毁了,就是最狠的惩罚——我还听我在长信殿当值的小姐妹儿说,明嫔将人关在了殿里头,过了会儿散了定省,待明嫔去瞧的时候,那会儿,这位昭婕妤已经半疯癫状了。听说是明嫔恩慈,赏了人一盆清水洗脸,结果叫昭婕妤从清水中看到了她现在这副尊容,不堪折辱呢。”

第三个说话的丫鬟疑惑道,“咦?这么说,凌波馆那位这是疯了罢?”

“岂会?”声音尖利的丫头接着说,“人好着呢。听人说也只是一时不敢置信罢了,明嫔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那里嘤嘤的哭上了——若是疯了,必是不会有这样的理智的。”

其余几人点了点头。

第一个说话的丫鬟叹气道,“也是可怜。”

第三个丫鬟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

声音尖利的丫鬟哼笑道,“现在?她们恐怕就只巴望着,一个是肚子里头的孩子无事,一个是她们自己无事罢了……”

说完这话,一时之间俱都静默了。

磬书在后头听着,见她们三人再无意讨论此事之后,便脚步匆匆的折身返回了凤鸣宫。

——不必说了,那位声音尖利的丫头,自然就是疏影和梅枝派出去散播那番言论的人。未过了多大一会儿,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叫阖宫的人都知道了明嫔想要让人知道的事情了。

沈从景下朝的时候,就听见这话了。先开始他下了朝,就看见凤鸣宫的太监德馨等在殿门口儿呢,福禄禧给人引了进来,德馨就张口将这事儿给说了,“……满口的污秽,惹得皇后娘娘很是泼怒。但娘娘不敢自专,这会儿叫奴婢来候着陛下朝毕,来请陛下一道儿定夺呢。”

沈从景听了半天,听明白了——听说这是昭婕妤作死嘴贱,被皇后发作了,要叫自己来一起拿主意给人处置了呢。这倒是没什么的,只是……“宓贵人也去凤鸣宫里头跪着了?”沈从景蹙眉问道。

“是。”德馨也觉得这事儿不好往出说——毕竟还是个有孕的宫妃,肚子月份也小,这么拿捏着,搞不好就得小产了。但是皇帝毕竟问了,他们家的皇后主子这事儿也大摇大摆的做了——阖宫来定省的宫妃都知道了呢——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皇帝叹了一口气,又问道,“皇后还让人跪着呢?”下一句话,紧接着就该是给那位宓贵人求个情面,不让人“受罚”了。

没想到德馨却摇摇头,回道,“因昭婕妤不安生,宓贵人惊怒之下,竟厥了过去——这会儿已经请了太医去瞧过了,也无什么大事,只说郁火攻心,已开了方子服了药,这会儿大抵是也醒了……”

听德馨这么一连串儿的说完了,皇帝简直是心中又后怕又带了点儿惊怒——给人跪晕过去了?这昭婕妤也是不省心,宓贵人也是个心里头拎不清楚的,自己有孩子还来死乞白赖的跪吗?皇后让你跪了吗?你怕什么啊?不是还有朕的吗!沈从景心中又那面对符长宁的冷漠带了些微词,他心中想着,再不济也是自己的孩子,至于的吗?福延生病这事儿,沈从景他自己也愧疚难当,毕竟是自己脑抽犯下的罪,但这事儿本就和人没什么关系,这会儿却罚她们做什么?

这么想了,沈从景换下了朝服,就带着人去了凤鸣宫,想问问这事儿符长宁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帝脚步匆匆的去了凤鸣宫这件事儿,皇帝自己人还在路上,各宫嫔妃就得到了消息了,大家都探出头儿,等着看这事儿如何发展呢。

符长宁也老远儿就得了消息,她这会儿也不气了——其实方才那么勃然大怒,虽说其中有七分是真的吧,但符长宁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但剩下那三分,就是来做戏给别人看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