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景将那纸揉一揉扔在一边,重新摊开了一张,提笔继续写,一边看似随口的吩咐,“去赏给宓贵人那里些燕窝老参,将身子养好了,至于旁的,暂且先不提。”

也没说给人晋封的事儿。

“是。”福禄禧眼珠子悄悄转了一转,就下去了。

不晋封,就不代表沈从景心里头就没这个人了。相反,怀了孕的宓贵人,那是在沈从景心中的地位与日俱增的啊。一想到那肚子里头也能蹦跶出来个白白嫩嫩胖乎乎圆润润的团子,沈从景就觉得很是心软。

其实起先,沈从景宠幸宓贵人和昭婕妤是有那么些些儿的小心思的。他料算着符长宁这就要去天岚国给符长安祝贺去了,他去不成,看着自家夫人一人独去,心里头酸酸的,也很嫉妒符长安——他自己都觉得这情绪来的很是莫名其妙。所以沈从景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再欠儿欠儿的撩拨起来符长宁的一把火,让符长宁不放心他,以达到他不想让符长宁去天岚国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一个没弄好,他用来“打击报复”符长宁的棋子宓贵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怀孕了耶!

沈从景感觉宓贵人的地位,一下子就从棋子变成他将来孩子他娘了……

这种感觉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近日来沈从景往凤鸣宫跑——他觉得自己这么爱护宓贵人,内心当中有那么一丝丝儿的觉得对不住自个儿的正宫皇后符长宁。符长宁也察觉到了,但她并没有动什么声色。符长宁仍旧该与沈从景说笑,就与沈从景说笑,但符长宁其实说白了,表面上是个看起来很温柔镇定的女子,其实重活一世,上一世又是以那么个结局告终,她这个人,能是个怎么样正常又温和的人呢?

符长宁这会儿心中正憋着一股子的邪火儿呢,她心中在考虑自己要怎么将这位“宓妃”从眼中钉肉中刺的位置中拔去。现在宓贵人有了身孕,就再同以前的身份不一样了。她想降宜贵人的级都没有问题的,因为宜贵人是妾,她是主,

但是现在宓贵人肚子里头揣了一位同样是主子的,母凭子贵,又不是普通百姓家的贱妾,人家很有背景的。这宓贵人,是就再也不好处置了的。

符长宁颇有些苦恼。

但这会儿已经是五月末了,再有几天儿,福延就要过生日了。符长宁尚还没有作孽到那种地步,在儿子过生辰的期间去杀生。

福延已经是皇太子了,但是他年龄尚小,生辰就用不上过得太盛大。故此这一次,也仅就是个宫宴罢了,并没有去宴请什么其他人的。

待福延过了生辰,符长宁就开始准备去天岚国的用物和行程,看起来并没有沈从景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沈从景那心里头,真是既是心酸,又带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庆幸。

符长宁看在眼里,就只是冷笑。

后宫之中不可能除了皇后嫡子之外,就再没有小孩子降生的,这样朝堂上这些后妃的爹也是不能同意的。没了一个宋惊蛰,还会有其他的人。既然这事儿符长宁制止不了,也无力制止。且现在符长宁满心都是符长安,哪儿还有多余心思去管沈从景?她现在真是多生一分气,都懒得生。

事情真是都赶在一块儿了。

六月中旬的时候,趁着天儿还没有大热,符长宁就给封了凤鸣宫,告了举宫她病了,将凤印又交给了凤藻宫皇太后,命平宬妃端妃协理六宫,就要启程去天岚国了。只是临行之前,符长宁本想着带着泽绵一道儿走——泽绵年纪小,保不齐等她这一趟从天岚国回来了,泽绵都认不得她了。至于说福延,符长宁本也是想要带走的。但沈从景坚决反对,他说福延那是建蒙国太子,这会儿不能去天岚国的。

符长宁想一想,觉得也是。去往天岚国的路途遥远,不保证都够发生什么事,她这一次若是将福延和泽绵都带走了,说得不好听了,真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建蒙国就再没元后嫡子了。想通了这一点,符长宁决定还是将福延留在宫中。只是符长宁也并不能放心的下福延的安危,她将婵衣

嬛衣妱衣和全都给留下了,自己只带了一个娉衣。又吩咐婉娘,她不在的时候,必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太子殿下的,见婉娘应了,三个衣也吩咐稳妥了,这才带着些犹豫的对福延交代母后必须离开他那么一段时日。

这一说,就给福延招惹生气了。

福延指着趴在一旁的泽绵,气呼呼的问符长宁,“因何阿娘可以带走泽绵去看阿舅,福延便不行呢?!”

一边儿的泽绵听着大哥哥提他的名字了,小脑袋猛地一抬,就“蹭蹭蹭”往福延那里爬过去。

桫椤忙给伸手拦住了,不让泽绵掉下床榻。泽绵还挥舞着萝卜手臂挣扎着要去找哥哥。

福延偏着头只瞧着泽绵,气鼓鼓的也不去看符长宁,大眼睛里头蓄了的一泡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了。

符长宁头痛的又是得哄。

她搂过了福延小团子,脸贴在福延的小脸儿旁边儿,轻声轻语的跟他讲道理,“福延是建蒙国的太子呀,怎么能离开建蒙国呢?就像你的父皇,他就不能离开皇宫的呀。”

“太子这么拘束,福延不想当太子……”福延转过了脸儿,瞅着符长宁一脸委屈的“吧嗒吧嗒”掉眼泪。

符长宁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话,当太子不好么?每个人都相当太子的。”说着又去给福延擦眼泪,“你怎么这么爱哭呀……长大了,可不能总这么哭了……”

福延委委屈屈的瘪着嘴儿,也不说话。

符长宁见他是这样了,也知道这心结是结的深了,不免好声儿好气的一哄再哄。

过不多时,福延人小,哭得累了,也就昏昏欲睡了。符长宁以为这事儿算是这么过去了,给人抱到榻上,今晚就和福延睡在一处了。

那想得到了半夜,福延就烧了起来。

符长宁睡觉本就清浅,半声动静都听不得的。以前她坐公主的时候,夏日里窗户外头的鸣蝉都得给人粘掉,若夜班能听到一声蝉鸣,那外面值夜的小太监就别想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