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不敢拿这事儿磋磨符长宁,难道三个妃就是该让人受气的吗?

显然不行。

故此分发到婕妤美人这种品阶低微的嫔妃手中的金梗荔枝,那真是数量少、个头儿小,其间还夹杂着几个烂的。而偏婕妤美人里头,也还分个地位高低呢。襄美人苏折青近日来颇得盛宠,她所分到的荔枝,自然就比其他人的要好一些。这事儿苏折青自己也管不了。

内务府的人惯会看人眉高眼低、跟红顶白,这是常事儿了。聪明一些的,自己鼓足了劲儿向上走,也不敢在这时候得罪内务府。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内务府掌管着分发份例的事儿,虽前头有那么些摆在明面儿上的清单顶着,但其中质量好坏,符长宁不管那个,自然是内务府的人决定的了。

这会儿,你不得宠,地位又低,还不跟内务府打点好关系,人不欺负你,欺负谁啊?

这位孙碧云孙美人,就是“受欺负”的那一位。

就听孙碧云在下头哭哭啼啼的,好不可怜的样子,“实在是妾受欺负的多了,忍不了了……”又细细的分说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前些时候按份例赏下来的织云锦,妾的就是去年的样子,颜色也老。当谁不知道的吗?去年京都里头盛行小云纹团花儿,今年的都是大云纹了,给妾分发的,却还是小云纹的。这也就罢了,偏里头还有两匹是受了潮的,那颜色都糊了,怎么做衣服?美人的份例,本就分配的比旁的人药少一些,这会儿还拿着这些作践人吗?再说这次这金梗荔枝这事儿。妾也知道,这本就是进贡物,本也该比旁的要少一些,可没想到拿到手儿统共也就那么一枝儿,妾也并不敢有意见的。只是掀开篮子一瞧,枝叶连同那皮儿都是紫红的,妾虽然没吃过金梗荔枝的,但妾到底也听说过,金梗荔枝本该是枝叶金黄,这分明就是拿这京中土地里生长的荔枝,来敷衍人呢!”

听了孙碧云这一番话,嘉

嫔脸色愈发不好,她眯起眼,冷笑问人,“你这就拿着这事儿,来我这品贤殿里头闹了?”

孙碧云见嘉嫔对于她的言辞很是无动于衷,又听闻上头说话声音里冷厉得渗人,想起上一次嘉嫔对她说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事已至此,只能是哭得愈发凄惨了,“还请娘娘给妾做主!说起来早五月收获的荔枝也是新鲜玩意儿,妾也并无不满的。只是妾今个瞧见了内务府才给襄美人送过来的金梗荔枝,就是隔着篮子,也能见到枝叶金黄,黄金似的,怎么合着就是瞧我不顺,拿人欺负的吗?”

哦,有了对比,才有了这回事儿。孙美人这是觉得她受到了侮辱。

一旁一同跪着的襄美人苏折青听了这话,也叩了一首,只说道,“是不是金梗荔枝的,妾没吃过,也不知道。只知道宫里头的姊妹也应该是尽有的,故此拿来也就吃了。哪想到还有这好些旁的事情?”

苏折青其实这会儿也很来气。她不就吃个御赐的荔枝吗?谁知道内务府看她得宠,特意挑了好的来,还让旁边的孙碧云瞧见了?说白了孙碧云那里到底是不是金梗荔枝,荔枝都让她给扔了,这会儿是谁也分说不清楚,那自然是就凭由孙碧云自己空口白牙的给人泼脏水了。孙碧云同她自己说的一样,这就是近日来受了气,找了这个荔枝的事儿坐个筏子,来“讨公道”呢!

被当了枪使的苏折青自然不乐意。苏折青越想越来气,于是没等上头说话,她又冷笑道,“内务府一向是极妥帖的,听说内务府的掌府是陛下提拔上来的人儿,很是公平会处事儿。这会子孙美人说是人拿了普通荔枝以次充好,也得讲个证据不是?金梗荔枝占的就是收获时节早这个便宜,不然这大五月的,又是宫里,别人都没吃到荔枝呢,哪里来的荔枝去分发给你?”

“自然是有的!”孙碧云像是早预料好了这番话一样,抢白道,“我听说宫外寒山寺就有暖棚植育这个,只这

时候儿还青着,能食,只不好吃罢了……”

这事儿,苏折青是不知道的。孙碧云知道,也是因着他爹与寒山寺有些交情,往年在荔枝进献给了宫里一批以后,都是还能吃到些新鲜的。说起了这个,苏折青就脸色铁青,不再说话了。

孙碧云愈发洋洋得意,“有些事情不是襄美人不知道,就是没有的。襄美人也好多去……”

“放肆!”嘉嫔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这儿凭白让明嫔和邹嫔看笑话,再忍不住了,捶着桌子就怒喝,“一个个儿还有规矩了不曾?主子没发话,你们就在底下争执起来了!?这是谁给你们树的规矩!谁教的你们!这品贤殿,到底是谁掌的殿!”说到最后,那目光已经跟刀子似的,一刀刀就剜着底下俩人,给两个人俱都看的是一个哆嗦。

“娘娘息怒!”襄美人和苏美人俱跪下请罪,不敢言语了。

一旁的明嫔摇一摇扇子,轻飘飘的劝说人,“哎呀,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儿呢?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上告给皇后娘娘,凭皇后娘娘处置了就是,嘉嫔在这里动什么怒呢?凭白伤了身子不是。”又笑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人,“你们也是不懂事,让主子娘娘泼了怒,可也有你们吃得消的?得了,我瞧着,你们谁也不必争执,是不是内务府在这儿拿人欺负,也不是你们一言两语说了算的,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分辨的很是清楚。只我瞧着,襄美人有一话说的很对,现今内务府掌权的,是陛下提拔上来的。你们任是谁迫人脏水了,也得掂量着瞧一瞧,孙美人,你说是不是?”

给明嫔这意味深长的一眼一看,孙美人吓得连哭都不敢了,连忙是连连叩首,急急分辩道,“妾并非是泼人脏水,实在是内务府欺人太甚……那帮子人欺上瞒下的,想来掌府总管也是不知的。”

明嫔笑吟吟的不说话,嘉嫔脸色不好,但到底深吸两口气,算是缓过气儿来了,也回了理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