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有那等自矜的资本的。符长宁微叹了口气——其实上一世她那样排挤祁沅韶,祁烈的授意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可她自己,又哪里不是带着几分嫉妒呢?

赋柳公主和她差不多,都是嫡后所出的嫡公主,只是看似赋柳公主又凄惨了些,没了亲娘。可她嫁人以后却仍还在自己的国家,她的亲兄弟无时无刻不想着她。而上一世的符长宁却充满了怨恨,她觉得自己半分都不如赋柳公主。

上一世的符长宁总有一种大不敬的念头,她觉得她的母后与死了无差——不,甚至是比死了更让她难过。如果她母后死了,自己的婚事自己起码也有半分说话的权利,可是她母后尚还在世,却没她半分置喙的余地的。只是现在,符长宁觉得自己那时候也十分幼稚。就算是母后不在了,她作为公主,婚事也是由不得自己一分半分的。

符长宁上一世与符长安关系僵持,这就是让她对祁沅韶产生妒恨的其二了。每每看着祁沅韶把玩着祁峥从宫外给她带回的新鲜玩意儿,符长宁总是按耐不住自己心中名为妒恨的毒草滋长蔓延,这毒草促使她一错再错,最终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倏然回想起上一世,符长宁竟有些恍惚了。

“皇太子妃?”祁沅韶疑惑的声音将符长宁拉回现实。

“公主身上的香好生奇特。”符长宁夸她。

祁沅韶听她提起这个,就有些得意了。于是笑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是我兄长独为我调制的。皇太子妃可喜欢?”

“喜欢。”符长宁坦然承认了,又笑道,“想不到大皇子竟还有如此技艺。”

祁沅韶笑道,“你可闻见了这屋中的香气?这也是兄长合的香。他惯常对这些事有异乎寻常的天赋。”

“我瞧起来却并非像是天赋,更像是大皇子独特的技艺——他很擅长此道。”符长宁中肯道。

听她夸奖祁峥,祁沅韶就仿似像是符长宁在夸自己一样欢喜,连看符长宁的眼神都不同了,“太子妃十分有眼光。”

符长宁被祁沅韶毫不客气的

全盘照收给逗笑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呢?

而另一边,祁峥和沈从景的气氛却未必有多和谐了。

沈从景看着祁峥那虽带苍白却有种奇异的病态美的脸蛋儿,忍不住酸溜溜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想起方才符长宁的“异状”,就更酸了。于是皇太子殿下酸成这样了,自然而然的语气就未见得有多好了。

“因何将我二人截掳而来?”沈从景凶巴巴的问。

祁峥有些好奇这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儿,但还是好脾气的解释了,“欲让太子殿下帮我也。”

帮他?帮这生的比他还好的人?哼,想得美。祁峥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嗤笑他,“因何要帮你?”

“因他并不是能容人之人。”祁峥笑道。

这个“他”,二人都没点明,可又都知道,说的就是祁烈。

沈从景半笑不笑的说道,“他能不能容人,又与我何干?我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哦?太子殿下可确信吗?”祁峥略有深意的反问道。

这样的反问,让沈从景整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你这是何意?”沈从景也意识到祁峥的话似乎并非是空穴来风了,于是忍不住蹙了蹙眉,问道。

“祁烈生性桀骜不驯,我父曾问他,可能替他打理好荣国江山。他答我父,并不能只打理好荣国江山,因他终会是天下之主。”祁峥的笑容里微带了些冷意,就连额心上的朱砂都泛着不寻常的血色。

沈从景并没有问这话祁峥从何而知的,他也并不惧怕祁峥是在诓骗他。因为沈从景实在是早有预感,在他们这一代的新帝王登基以后,全天下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种预感不仅是因近年来荣国不断滋扰建蒙国边境,一犯再犯的撕毁初时定礼友好条约。还因他天生就有政客的敏感,使之已经闻到了风雨欲来的血腥味道。

“你欲如何?”沈从景沉着脸问他。

“取而代之。”祁峥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甚至像是和他身后的翠竹一般风雅——半分不像是冷都府传言里那个蓄养

娈童的纨绔。

沈从景听他说这话,倒也没诧异,只挑着眉毛尖儿去瞧祁峥,满脸的不信任的样子,“你?”

祁峥笑道,“正是我。”

沈从景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你又要我如何信你呢?”

祁峥微一沉吟,便说道,“当今天下三分,天岚国当属其中之弱,若就而今来讲,建蒙与我荣国尚还算的上势均力敌。只若你我二人若不联手,十年之后,就是天下归一之时。”

“你这是何意?”听他这话,沈从景倒没多少恼怒,只是带着几分对祁峥如此断定的好奇,“天下局势就现今来看,我并不能看出你所说的天下归一之势。”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常态。”祁峥突然说道,“如今建蒙国水患不断,可是天降罹祸?”

“休要胡言!”说这个,沈从景也恼了。祁峥却摇摇头,镇定的继续说道,“本就是天降罹祸,原本这场灾难,在建蒙是不曾有的。”

沈从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他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去看祁峥,半晌,才轻声问道,“大皇子神智尚还清醒吗?”

祁峥的笑意里带着些冷,“建蒙四十二年秋,建元帝崩,太子自民间而来,登基后改国号‘康盛’。”

“你在说什么胡话?”

“康盛三年,荣国君主昭平帝大肆发动侵略战争,攻尔土地,杀尔子民。建蒙国康盛帝举兵平乱。”

“康盛四年,戎州失守。”

“康盛五年,振州失守。”

“康盛六年,易郡失守。”

“康盛七年春,枯州、荣茂、柳州失守。”

“……康盛十二年,帝斩于昭平帝宫,建蒙国,破。”祁峥沉沉的闭上了双眼,舒出一口气,“建蒙昭平十四年,昭平帝一统中原,改国号,‘荣昌’。”

“荣昌”二字久久在风中回**,不曾有人言语。

沈从景很想像刚才那言,驳斥面前之人一派胡言,可不知怎么的,内心当中就是有一种声音告诉他,方才祁峥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