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正是将脸涂得白惨惨的一层,然后双唇两侧的笑靥点上两颗朱砂,眉心有血红的花钿,嘴上涂了小小的一部分胭脂,远远看去倒也还好。只看得近了,才愈发觉得怖人。

沈从景说完那话,脸上仍旧是十分的庄严肃穆,但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二人接受着同样大妆以待的穆怜秋和聂隐香的跪拜迎接后,步入东宫。

经过皇帝的修葺,东宫简直是无处不散发着精致和大气。看得出来,修葺东宫的人也费了不少心思,就等着讨好新上任的太子叔先元淳。

说到“叔先元淳”这个名字,沈从景倒是无所谓改不改名的,所以皇帝同他说需得更名造册,他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作为新走马上任的皇太子殿下,改名字为国姓是必须的,而名字,则是由族谱顺下来,待到他这一代,就该从“元”字辈。其实皇太子若是不想依照族谱而定名,也非是不可以,许多朝代的皇子名字都是皇帝随心拟出来的。只是皇帝看了礼部呈上来的名册族谱之后,实在是觉得“元”这个字非常合衬沈从景的身份,所以拍板就定下了这个名字,叔先元淳。

日后,沈从景就待更名为叔先元淳了。

却说皇太子叔先元淳和皇太子妃符长宁在行完大礼之后,是仍然不能休息的。还要有宴请朝臣六宫的席面要二人出席。这席是同时进行的,皇帝携皇太子叔先元淳在前宴请朝臣。而皇后则携皇太子妃符长宁在后宴请六宫。

原本,在这样庄重的席面上,按说作为不入流的妾室,是不允许与新妇同时出入的,这算是冲撞了喜气。但谁让这是皇宫,一切的非常理,在皇宫这样的大环境下都变成了有例可循。

尤其是,身份尊贵的太子侧妃穆氏,及另一位太子侧妃聂氏。

这两位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尤其是穆怜秋,还有“建蒙国第一美人”的雅号在身,这样的姑娘,自然是名不虚传的。

今日虽也是穆怜秋和聂隐香新婚第二日——她们两

个正是昨日被抬入的太子府——但是在符长宁这个皇太子妃的面前,她们再美也不过就是陪衬。

而且入了宫之后的妾是有这样的规矩的——无论如何不能穿正红,平日里任是水红或是浅红绛红都可以,只不能穿正红。这在普通人家是没有的规矩。普通人家除了纳妾当日,妾室要穿粉衣入府之外,是可以穿正红的颜色的。

但在外面,妾就是妾,说的再好听也是可以任由主母打骂发卖的。但在宫里就又是一番不同光景了。宫里头的妾,可不叫妾。穆怜秋和聂隐香,可不是妾。她们是皇太子侧妃,轻易没人敢惹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了,在今日的场合中,皇后是一身绛红描银织金袄,符长宁是正红凤穿牡丹的通肩袖长袄,除了这两人以外,任是谁若敢穿了不论是什么颜色的红,都是犯了忌讳的。

穆怜秋是一身水粉色的蝴蝶长褙子,聂隐香则是一身鹅黄色龙吐珠长褙子,两人脸儿鲜嫩,卸去那非人能压得住的大妆以后,皆是无与伦比的艳色。

但是在今日,就哪怕符长宁丑如嫫母,若谁敢当皇太子妃的面儿夸那两个侧妃一句好的,皇太子妃都可以翻脸就去惩处那人,这没人会说半分不是。

只因今日是皇太子同皇太子妃“大婚”之日。

更何况,符长宁本就不丑。

只是不丑归不丑,若有人眼见的没什么眼色拿人欺负,那让符长宁整治起来,也是不带半分手软的——比如宜纯公主身边的嬷母。

方才那老妪见了符长宁肃着脸,带着穆怜秋和聂隐香从内阁后面迤逦而来,不知道谁给她的脸子,上来说喜庆话儿的时候竟又添了一句,“太子妃娘娘当真是个标致人儿,两位侧妃也是美若天仙。您三位站在一块儿了,那竟是和皇太子殿下相得益彰的。”

这老妪自认会或两个成语,就敢在人面前卖弄——当下就给符长宁找不自在不是?谁给她的胆子拿皇太子妃和两个东宫妾放在一块儿说话的?太子爷和太子妃相提并论也就算了

,另外两个什么东西?

听了她这话,一些人已开始偷眼去瞧符长宁了。符长宁的脚步当即停了下来,眼风一扫,就看向了正和人说话的宜纯公主。

“公主不教好自己的嬷母就放出来给人添堵,是不是太没教养了些?”

一上来就说人没教养,别说是宜纯公主没见过,就是后宫之中哪个稍微有点脸面的人见过啊?当时宜纯公主脸色就挂了下来。就是聂隐香,也在她身后嗤笑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正好能叫人听见。

符长宁并没去理聂隐香。

还没待公主说些什么,那护主的嬷嬷不干了。但她好歹知晓分寸,只陪着笑脸说了一句,“太子妃您消气儿,是老奴不会说话,不关公主的事……”

“泽芝,掌嘴。”符长宁冷脸吩咐。

泽芝正是皇后先借来给符长宁使、熟悉人和环境来的。这时候听符长宁点名,她是皇后的贴身丫鬟,见惯了这些,连停也不停,利利索索的应了声“是”,上前就是脆生生的一连“啪啪啪啪”四个巴掌。那老婆子哪儿敢还手哪儿敢躲避,直愣愣的就受下了。待打完四巴掌,老婆子脚步一个踉跄就要栽倒。

符长宁也不看她,冷笑一声,带着人转身就走了。

宜纯公主还愣在原地。待符长宁领着人都转过了廊角以后,才听到宜纯公主呵斥那嬷母,“起来!”

呵,恐怕自己就被人惦念上了吧?符长宁懒洋洋的想,纵是惦念上又何妨呢?自己现下还是天岚国的公主,建蒙国的皇帝必须护着自己,这些人纵是挨了欺负受了委屈,那又能如何呢?

符长宁边带着人走,边冷飕飕的头也不回的对着聂隐香说,“方才我听见你嗤嘲之声,想来你教养也与宜纯公主不相上下的吧。罢了,非是世家女,我也不能要求你如何。可你也莫要忘了,别是与个世家女玩儿的好些,就当自己是多尊贵的人儿了……”符长宁嘴角带着丝冷凝笑意,侧过头,对聂隐香轻声道,“做人,还得知晓自己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