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长宁身在异国他乡,又被祁烈所鄙弃,那时候真是生无可恋。

可是后来,也不知那时已是天岚国君主的符长安是如何得知了妹妹心情不佳,想尽各种办法往荣国送去天岚国的稀罕物儿,为博妹妹开心。而有时他运送一些易坏易碎的东西,为了保持食物新鲜,其间路上累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多少马。天岚国百姓早已怨声载道。

但收到礼物的符长宁并不知道。她只假意对身边侍女抱怨,“为什么要送这么多东西给我?我的麟趾殿都要摆放不下啦。”但眼角眉梢,却都是数不尽的开心和喜悦。

符长安或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他却是一位无可指摘的哥哥。这世上谁人都能说他不是好人,但就是他的妹妹没有资格这么说。

但反倒是,被符长安一直挂念着的妹妹,就算是无数次收到符长安送来的东西,她却碍于之前的隔阂和冷战,尽管心中暗喜却从没能回复他只言片语。直到最后的时候符长安还笑着问她,“之前送你的那些东西,你可喜欢?因你一直没有回信与我,我以为你,不很欢喜呢。”

——那可是符长安临死之前啊。

“……公主,公主?”嬛衣细喏喏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将符长宁从往事中唤醒。

骤然而来的现实让符长宁无所适从,她倏然将双眼阖上,深吸一口气,将手边的真丝烂花绡的裙角一瞬握得死紧,“叫他们……都进来吧。”

往事如同巨大的浪潮,翻滚而来时几乎叫她窒息。

符长宁是在从前沈从景议事的议事堂接见魏延四个人的。

只打一个照面,符长宁就皱起了眉头——她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符长宁自然是能感觉得出面前这四人,除了魏延,余下三人皆对她抱有不小的敌意。纵是魏延,也未必欣赏她到哪儿去。

天岚国派来的人是这般的态度,这不禁让符长宁多想——这是否也代表着她在天岚国掌权人现下心中的地位?也是,一个不听话的棋子,没用的很。

“臣下见过慎敏公主。”魏延几人笑着

就给符长宁见了礼。“公主在建蒙国待的可自在?臣下奉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命,且来瞧一瞧公主呢。”

果然,是父皇和母后。

符长宁很不喜这魏延。作为符长安的伴读,却自小就是父皇母后的小眼线。待大了,这人更是对父皇母后忠心耿耿。

尽管符长宁知道,上一世,这个魏延是为了替符长安挡箭身亡,临亡时还守在符长安身边,但是她还是很难对这样的人生出什么好感。想来上一世,他也不过是因着父皇和母后临终之时,嘱他“忠心”于符长安,才会这样做的吧。

魏延见她蹙眉不答,却也不恼——比起那三个从进来就神色不甚恭敬的汉子,魏延的表现已是友善了太多。“公主因何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难道公主,就不想见您的父皇和母后了吗?”魏延好奇问道。

魏延的长相,其实是十分出色的。也是,若相貌不好,如何能选中给皇太子做伴读?

但是现在,符长宁却半分都没觉得他有多好看,反而语气中满是厌恶的说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公主想听?”魏延半分没觉得符长宁的语气冒犯,反而仍能好声好气的反问她。

“自然。”符长宁冷笑一声。

魏延微微笑了笑,叫那三个汉子退下。符长宁也摆了摆手,叫嬛衣几个去门口候着。待门都关严实了,她才问他,“父皇和母后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已在建蒙国这件事?”符长宁随手指了个凳子给他,自己也坐下了。

魏延笑着谢了一次,才回答她,“一开始就知道了……”

一开始?“从我……”

“从您和建蒙国的太子进了山里开始,就知道喽。”

居然这么早就知道?

“那为什么……”符长宁顿了顿,然后语气艰难道,“那为什么,他们没有派人阻止我?”

魏延把玩着手中的骨瓷茶杯,唇角一斜,慢悠悠笑道,“就那时候,公主还没出了天岚国境地呢吧?若非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默许,天岚国再不济,也是没

人可以将和亲的公主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劫走的。”

这!

魏延这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符长宁的耳边。

这、这件事,竟是父皇和母后默许的?!

看着符长宁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色,魏延的笑容里带着些冷,“不然公主您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就这样在建蒙国大手大脚的往荣国传讯,玩儿的风生水起,还不被人认出的吗?”

今天的打击简直太大了,现下符长宁竟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了。

魏延也不急,就那么静静的瞧着符长宁,眼中的混杂着不屑和嘲讽,还有更深的情绪。

符长宁却再没兴趣去感知了。

现在她满脑袋都是,父皇和母后早就知道这些事了?那么他们知道多少?他们又知不知道,自己正想着办法帮助建蒙国的皇子,去打破“三足鼎立”的僵局——想让建蒙国吞并的荣国呢?如果他们知道这些事,是否要来出手阻止?一旦父皇和母后出手干预的话,符长宁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可能再成功了。

但是现在,父皇和母后对于这件事又是怎么样一种态度?符长宁连连深呼吸几次,想要冷静下来思考当前局面。

半晌,符长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这次过来是?”

魏延“啪”地将手中骨瓷茶具往桌上一叩,咧着嘴笑道,“陛下说,您做不成荣国王后,总该是建蒙国的那位殿下要负责到底的。”

自己想做是一回事,被人逼迫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符长宁低头一笑,半带了些自嘲的说了句,“我省得了……”掌控她的手依旧不曾收回去,这几日如同梦一般,现在梦醒了,她的父皇已经给她指出了最“适合”她当下的道路。

魏延点点头,起身待要走,符长宁却突然道,“哥哥怎么没来?”

魏延都已转身过去了,这时候听到符长宁问话,半边身子又转了回来,带了些诧异的说道,“公主竟还想着殿下?——殿下日益成熟,作为皇储,自然是再不能率性而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