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永被皇帝记下了之后,阮南笛也是战战兢兢了好久,每每在朝堂上瞧见皇帝往他这头儿瞧,都觉得心中直哆嗦。下衙了还跟妻子说,自己的官途可能要到此结束了。

没想到,皇帝压根儿就没有动他的意思。甚至皇帝知道他跟寿郡王好,还特特儿的允许他在寿郡王走的那一日,送一百里地以慰人心。

阮南笛这就摸不透皇帝是怎么想的了。待又过了那么几天,见皇帝确实没有秋后清算的意思,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并觉得,待寿郡王走了以后,自己也断断是不能和那脑子不灵光的陈永来往了——谁知道自己原先是哪里不对劲儿?怎么就没看清楚陈永是个那么不靠谱的人呢!哎呦幸好自己浪子回头金不换,还没给皇帝得罪个死。

阮南笛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啦。

礼部一直在完善册立太子的章程,现在的沈从景,愈发没时间在“沈府”里呆着了。先前儿,沈从景也问过符长宁,可愿意同他进宫去住,符长宁摇摇头,回答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符长宁心中有数的样子,沈从景也大概知道了,这时候她是不会随他入宫的。但是沈从景心里头其实也不知道,符长宁到底什么时候,会坦诚相待一些。有些事情沈从景不问,并不代表他不想知道。他不问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逼迫符长宁做一些她喜欢做的事,比如说出她的目的。但是沈从景有的时候也会想,自己的身世,自己的部下,自己的秘密和一切都已经被符长宁得知,可是符长宁却神秘飘渺的如同天边的雾,给人感觉就像是从不会融入他们中间来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化作烟云消散。符长宁这种半分都让人把握不住的感觉,让沈从景的心中很是不舒服。

但沈从景并不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自小他就不是那种被捧在手心千娇百宠的皇子,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争取的。所以他也从不去对任何人或是事物抱有特别大的期

待或是特别强烈的占有欲,因为他知道,并不是自己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但是现在,他却破天荒的对符长宁这种无归属感感觉到强烈的不满意和不开心。他很想让符长宁完完全全、坦坦白白的将自己的所有秘密告诉他,让他有种可以掌控的感觉。

沈从景被他自己的这份心思吓了一大跳。

符长宁却半分不知道沈从景的复杂心思。符长宁自从重生之后。都一直有一种晕乎乎的不真实感,她在内心当中总是觉得这是一个美梦,等梦醒了,她就会发现自己依然沉睡在厚重黑暗的尸棺中,被埋在不起眼的山坡的某一处。她的天岚国依然国破人亡,她依然是被赐死的废后,她的良人永不会是那冷血的帝王,祁烈。

她自己都没有归属感,又怎么能给别人带来什么真实的感觉呢?

但是不想入宫这事儿,其实真的是沈从景想多了。

其实符长宁不想入宫见皇帝的想法很简单。她是觉得,她现在还没有和天岚国通过消息,告知她父皇,自己在建蒙国的事情。虽说天岚国皇帝未必不知道,但是若是她一坦白,就相当于这件事情公之于天下了,现在确实不是陪沈从景入宫好时候。

她想,怎么也要等到沈从景登基以后的吧。他登基以后,自己恢复了天岚国公主的身份,才好借此机会将天岚国和建蒙国拉拢到相同阵营中来,一同对抗狼子野心的荣国祁烈。

更何况,也只有自己恢复了公主的身份,才好配得上沈从景,能做他的皇后吧……

等、等等,自己怎么又想到那里去了?

符长宁拍了拍自己微热的脸颊,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事。

但现实就是,事情的发展方向总是与美好愿望相反的。符长宁不想入皇宫,但皇宫中的那位六宫之首,沈从景的嫡母皇后娘娘,却很是想见见她这个“便宜儿媳”。

皇帝可以因着沈从景说不愿意勉强符长宁而说不让进宫

,就不让进宫。那是因为皇帝顾虑着儿子的感受。可是皇后这位嫡母,几十年没儿子,突然得来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虽然知道自己的下半生可能要依靠着这位儿子过活,但说实话,从常人的角度来想,自己的丈夫早在外面一夜风流诞下龙子,现在儿子二十多岁了就要将这位没见过面儿的儿子从皇宫外面叫进来继位。

任谁,在心里都不会对这么一位“情敌之子”产生好感的,更别提为了他着想。

所以皇后现在想把那位儿子在宫外头娶的身份卑微的儿媳妇,召进宫来见见,顺便让天下人也瞧瞧,让便宜儿子自己也感受一下,自己是多么的关心关爱他。

皇后召见,作为现在还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沈从景名义上的妻子的符长宁,是没有理由也是没有身份去拒绝的。所以她万分无奈之下,也只好从自己的箱笼中,挑出那么一件不带天岚国宫制的衣裳,换上,带着娉衣和婵衣,坐着牛车,慢悠悠朝皇宫行驶而去。

ه其实符长宁知道,在从她默认自己与沈从景假扮夫妻关系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和沈从景两个人早就已经密不可分了。在这个时候,女子虽也有和离改嫁的,但代价太大——不管到底是谁的是非对错,和离以后,那女子总是会被戳脊梁骨的一位。和离过的女子自然别想觅得良人。而符长宁的名声与沈从景牵扯在了一起之后,她若想以后脱离开沈从景,必是要在世人面前演一出“和离”戏码的。只可惜的是,“和离”之后,于符长宁的名声并没有半分好处。但是就算是想到了这里,对这件事符长宁甚至心中没有半分反感,她惊讶的发现,自己不仅早已接受了两人长久的夫妻关系,甚至还对以后的生活隐隐生出那么些期待来。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啊。符长宁坐在牛车里面想。

而那边,建蒙国的皇后娘娘正静静的跪坐在香烟袅袅的小佛堂内,正一语又一语的拜颂着佛。待宫婢通传了一声,沈氏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