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景这么边说话,边从车里钻出来,宽袍大袖的衫子,又是仰起俊脸笑得灿烂,迎着光那么一瞧,不知道碎了多少围观姑娘的心呢。

旁边抽气声都响起来了。

说他生来一张漂亮的脸,但是这沈从景的脸漂亮到什么程度呢?他就是漂亮到男女通杀的程度。就是本来凶神恶煞摩拳擦掌的仆从们,这会儿冷不防的直直面对了沈从景的这一张脸,也是愣住了,竟迟疑着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没一个人上去撕打的。

大概是因为舍不得吧。

这时候,马车里悠悠然传出符长宁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声音,凉丝丝的,装模作样,“打呀,怎么不打了?就照着那美人儿的脸打,你们不喜欢看吗?”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相互望望,却又都尴尬了。

气氛竟然莫名其妙的就凝滞了下来。

沈从景觉得,牛车里头坐着的那位公主,真是个妙人儿。

他“哈哈”大笑道,“你们不打,我可走了……”

说着,也不待人反应,重新又跳上牛车,伸手拉拔了一把地上龇牙咧嘴的车夫,鞭子一抽,驾着牛车就悠悠然的去了。

围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呢。

那、那人一笑,可真好看啊……

聂隐香全然忘了方才受了鞭笞之辱,怔怔的坐在马上,脸蛋红成一片云霞。

那厢沈从景刚钻进来,符长宁就在车里笑得打跌了。

沈从景摸摸脸,似笑非笑道,“你这丫头,是拿我挡箭挡习惯了不是?”

“哪儿,哪儿的话呀!”符长宁喘笑道,“原来没觉得您多漂亮,近儿来进了京都,见识都不一样了。没见过大道上拦人牛车的登徒子,反倒是常见识到胆子很大的姑娘,真是……敬佩敬佩。”说着又扶着车框笑得不行。

沈从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真是世风日下啊!——”

回以符长宁更加嚣张的笑声。

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回了府里,谁都没提今儿沈从景面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同用了晚膳,又探讨了一下坞堡的建设情况,然后一同去院子里散散步,这一天也就算安静祥和的过去了。

自重生之后,符长宁就愈发的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平静了。因为她知道,自从她打定主意要报仇开始,这种日子,真是过一日,少一日了。

事实证明,平静确实是来之不易的,因为第二日的清早,沈从景就让人给堵门口儿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被符长宁抽下马,又被自家仆从给捞上来的那好色的小姑娘,聂家,聂隐香。

一开始,符长宁还不知道这个聂隐香是谁,但是就在当晚,她给平时聊得比较合的张家夫人送去了一封信,说了说她近日买了什么花儿啊朵儿啊的,又说自己这里又两匹褐色底儿梅花的真丝留香绉要送给她,捎带手儿的,才问了问这个妹子是谁。

回给她的那就是一大长串的传奇介绍。

这位姑娘,别人不知道,但是在京都女人圈儿了,可几乎就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了。不因别的,盖因这姑娘是京中特例,一般人见着她,都是要绕道走的。

见着这姑娘绕着走,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别的特殊原因,就仨,第一,姑娘性格乖张,有个爱和别人抢东西的怪癖;第二,姑娘有个老好人哥哥,温柔敦厚,善解人意。第三,姑娘她爹、她哥都很得圣眷。

本来除了第一条,这第二三条么真算不做姑娘的不是,但是就是因为她哥哥真是太好了,长相好,学问好,家世好,脾气好,对谁都好,这么两厢一对比,也就成了姑娘的不对了。

至于这第三条,哦,忘了说,姑娘大名聂隐香,正是官拜三品的骠骑将军聂路遥之女。而聂隐香的哥哥,却是个文官,最清贵不过的国子监祭酒。

得,家里头掌着兵权,外头官声又好,这姑娘,还真是个惹不得的人物。

沈从景万分无奈的退回到了府里。

借着“更衣”的由头,沈从景终于摆脱了那满脸倾慕的聂隐香,退回到后堂的时候,正看到符长宁在那里一口一口的饮茶,别提多悠闲

自在了。

“平日你总爱拿我挡箭,现在需要你了,还不赶紧前去替我打发走那恶人?!”沈从景凑到符长宁耳朵边上,压低声音,故意挤着眉恶狠狠的说。

符长宁被他逗的“噗嗤”一笑,旋即转过头,眨巴着黑白分明的杏核眼瞧他,“哦?恶人?千娇百媚的小姑娘竟还被你说成是恶人。我瞧着,其实你本就是乐在其中的吧?”

沈从景本就离得她极进,这下子符长宁不避讳的直转过头去,两人脸儿对着脸儿,就这么瞧了半天。女子暖融融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钻进沈从景鼻子里,沈从景竟是脸上一红,慌忙的躲开了,“谁、谁乐在其中了……”

符长宁纳罕的瞧着沈从景通红的耳根,绕到他身前问他,“你不是面比城墙厚吗?怎么这时候,竟慌什么?”

“你这丫头!”沈从景抽出腰间惯带着的折扇就敲上了符长宁的头,“叫你去还不快去,不然要你这一府的女主人做什么?竟还要爷去见她!”

这话说得顺溜,说完了,两人俱是一愣。

半晌,符长宁才若无其事的偏过脸,掸了掸衣角起身道,“那我便去前面了……”

“嗯,有事就让四儿叫我。”沈从景也佯装镇定道。

符长宁整了整衣衫,就匆匆的往前面去了。她深吸几口气,摸了摸烧红的耳朵尖儿,心里暗自嘀咕,真是奇了怪了,好好儿,怎么因为一句话就心砰砰乱跳了起来呢?

那边聂隐香正等得十分不耐烦。

“真是好没规矩!”聂隐香走来走去,终是忍不住说道,“你们的主人家呢?怎么去了这么久?就让客人自己一人呆着吗,还有没有待客之道啊!”聂隐香朝着一旁站立的婢子发难开火。

那婢子名唤娉衣,和她一道儿的,还有三个丫头,分别名叫姝衣、婵衣、嬛衣,和妱衣。不必说了,看这规规矩矩的名字就知道,这是符长宁从天岚国皇宫里头带出来的、颇为得脸的陪嫁丫头。

符长宁已经重活一世了,这一世的符长宁可没预料到自己根本嫁不成荣国祁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