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景看着自人群前从容而立的符长宁,看着她微风中轻扬的鬓发,竟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开始意识到,符长宁身上,有着足够令她自万万人中遗世独立的气质,有着让人不忍移开视线的光华。

中午,符长宁依旧是沾沈从景的光在膳厅单独用餐。

“我说,你干嘛跟七爷过不去?”沈从景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符长宁这时正在低头吃着一块桂花糕,直到慢慢的咀嚼完咽下去之后才抬起头,反问道,“我说,你干嘛不让我跟七爷过不去。”

沈从景对符长宁这种打太极一样的回答方式颇有些无奈,扶了扶额头,道,“七爷帮过我一个大忙,在那期间一身功夫尽毁,虽然他看起来古怪阴沉了一些,但终归是我欠他的。”

他支着下巴,看着符长宁,“所以,如果你总这么针对他的话,我不会放任不管的。”

符长宁听到沈从景这样说,脸上出现了略略嘲讽的神情。

关于这个七爷,她知晓的版本可不是这个。

她记得,当时天岚国已经四分五裂,群雄逐鹿下,祁烈几乎毫无疑问的雄霸一方,而一直默默无闻的建蒙国,也在沈从景继位之后以破竹之势横扫四方。

两国实力相衡,一直属于小打小闹的状态。这样维系了三年,终于在建蒙国的边境城池昆郡发生了可称作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因是,建蒙国派在昆郡的守城高官不知何时与荣国军队勾结了起来,昆郡属于战略要塞,是以这位高官手下得以掌握数千将士,却不想守城不成,反被里应外合利用起来连破了多个要塞。

天平一旦被打破平衡,就将难以如从前那般维系。这之后,两国胜负几乎不言而喻。

而这位“弃暗投明”后被大肆封赏的原建蒙国高官,正是人称“七爷”的沈从景旧部亲信,方七汕。

当然这些事情,符长宁是没有办法跟沈从景说的,于是她选择了避而不答。

“沈从景,你什么都告诉我,就不怕我会耍什么阴谋诡计吗?”

沈从景愣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你?我有必要防着你这么个小丫头吗?”

但其实他内心,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对符长宁有种莫名的好感,使他没有办法怀疑欺瞒符长宁,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力量,是一种不具名的理由。

符长宁看着一脸明朗的沈从景,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

她记得,上一世见到的沈从景,杀气凛冽,言语锐利,目光带笑而冷漠。她很明白,那是一种在权力中心的摸爬滚打中穿上的一层铠甲。

而今机缘巧合得见尚还柔软温润的沈从景,倒是让她分感哀怜。

于是她顶着也许会被猜忌和疏远的风险,也硬是要开口警示,“你有没有想过,方七汕其人,究竟是否是真的可信可靠之人。”

不等沈从景回答,她又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沈从景,答应我,永远不要被情感遮挡了理智。”

因为我已不想再次看见,你眼睁睁的死在我的面前。

夜色凉如水,弯月轻掩脸颊,只洒下三两点光辉。

符长宁抬头看着乌黑的天空,又想起前几天她对沈从景说的话和他听了那些话呆愣的样子,其实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那几句话。

七爷现在是沈从景那么信任的人,自己还要借助沈从景来报仇,现在就惹他和她生了间隙,这样真的好吗?可是,看着他那样相信一个将来会背叛他的人,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我到底怎么了?符长宁眼神迷离的看着远方的一片黑色。

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从远处逐渐传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的说话声。符长宁猛然被惊醒,想也没有想就跑到了旁边的一根大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们的谈话声也逐渐的传到了符长宁的耳朵里。

“诶,你说前几天当家的带回来的那个公主和咱们当家的是什么关系啊?”这个声音有些哑。

“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们当家的也不小了,那公主长得是不错,这几天经常在一起,据说那

公主吃饭都和咱们当家的一起呢。”这声音洪亮,和另一个声音很好区分。

符长宁听了他们的话,在柱子后面直流冷汗。看来不止是女子啰嗦八卦,这全是男子的土匪窝的八卦程度也比女子差不了多少。

“你也知道啊,你是听谁说的?哦,对了,王二还开了个赌局,你要下注嘛?”这个带有沙哑声音的土匪还在继续开心的扒着百年难得一遇的八卦。

另外一个人似乎有些不屑,鄙夷的笑了一声,“都在传呢,还有谁不知道啊,照目前情况来看啊,王二那肯定是赢的,我早就下了……”

“啊,那赶紧找王二,我也……”脚步声有急促起来,声音也随着人的离开显得空灵渺小。

站在柱子后面的符长宁哭笑不得,他们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他们只是,可是,符长宁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了沈从景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忽然划过了一丝悸动。

“咳咳……”正想的出神,忽然一阵咳嗽声从她身后传来,她连忙转过头。

夜色正浓,沈从景一身绛衣立在不远处,透过点点的光亮,符长宁看见了那双本来深邃的桃花眼正带着尴尬和心虚望向别处。他应该也是才发现我吧,符长宁一边想着一边换回了以往云淡风轻的表情,然后向沈从景那边走去。

毕竟已经活了一世,遇到事情她总是比以前淡然许多。现在看着沈从景的躲闪的目光,她竟然隐隐觉得好笑,起了想要打趣他的意味。

“他们可都以为我是未来的夫人呢?”本来就相距不远,符长宁却硬是小碎步的走着,走了好一会,这会儿说的话更是故意放柔了声音。

听到符长宁的话,沈从景飞快的扫了符长宁一眼,又咳嗽了好几声,才开口,“那个,你不要见怪,他们乱讲,不知道……”说着,脸上还有疑似害羞的不明红光浮现。

不要说上辈子,就算是这辈子,符长宁见到的沈从景对于事物的反应从来都是淡淡的,哪里有像今天这样尴尬又疑似害羞的表情。禁不住的,符长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