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长宁看着沈从景的眼睛,深觉得这个人是表面隐含笑容,而内里是凛冽的杀机,于是越发的觉得他和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可是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太离奇了。

“既然财物都给你们了,不晓得可不可以要求一件事。”符长宁说道。

沈从景兴趣忽起,一脸的饶有兴味,“公主请说。”

只见符长宁与沈从景对视了良久,然后笑出了声音,“请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然后不等沈从景说些什么,她就继续道,“我知道,这里离官驿很近,所以阁下肯定不会留我们活口。”

沈从景这时笑的更深了。

知道他们的手段还能这么镇定,这个公主还真是有够特别的。

“公主说对了一半儿。我们是土匪,不是杀手。我们只抢钱不杀人。”顿了顿,才又开口,“不过呢,也不会轻易让你们就这么走掉就是了……”

“好吧,那我就换一个要求。”

符长宁脸上的笑容攸然凝固。她看着沈从景,神情认真肃穆,眼睛几乎可以陡射出寒芒来,“请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一字一顿道,“沈、从、景。”

沈从景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这时也轰然倒塌,语气也不再那么和缓,“你认识我?”

哈,果真。符长宁心道一声。

原本她说出这句话来,是试探居多的,其实她也不敢相信沈从景居然会在这里当土匪头子,却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认了。

符长宁慢慢的走近沈从景,轻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该怎么说呢?我认识的,是建蒙国的皇子沈从景,却不知与面前身为匪寇的沈从景——也就是阁下您,能否一并而论呢?”

沈从景听了符长宁的话,心里当的响了一声,这时才抬起头真正严肃的打量了眼前的符长宁。

而符长宁此时,便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自己重生过来看到的旧人,居然不是祁烈在先,而是这个祁烈一生的死敌沈从景。

山里的晚上有些阴冷,风拂动树枝发出簌簌的声响,间或掺杂了几声虫鸣。

符长宁独自坐在一截枯木上,抬头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天幕,只有几颗光芒黯淡的碎星。

由远及近有人慢慢靠近,脚踩在碎树枝草叶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这么晚了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伺候你的婢子没给你铺床吗?”沈从景叼着一根草棍儿,自上而下俯视着符长宁。

这是自从身份被戳穿他下令将所有人押回山寨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也是没睡跑出来吗?”符长宁一脸“你早被我看穿”的神情,仰着头看着沈从景。

沈从景脸上有些挂不住,“咳……”了一声,挨着符长宁坐下来,淡淡道,“说吧,你一个天岚国公主怎么会知道我。”

符长宁低下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沈从景觉着符长宁这样的笑容有些阴测测的,背后有些发凉。他不自然的挺直了背脊,僵硬的扭着脖子看天,一副我无所谓的样子。

但其实,他的心里很紧张。

符长宁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建蒙国的皇子,可是在这个世上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人并没有几个,这个一直久居在天岚国深宫里的公主怎么会认识他知道他,这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真的无法解释我能认识你的原因。”符长宁语气诚恳,“你只需要知道我没有恶意就是了……”

沈从景回过头,看到符长宁正一脸沉静的看着自己,目光交接的瞬间,他看到她眼底投下的星光的倒影,略略有些失神。

然后他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也罢,我只是个被遗弃的皇子,不是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吗,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也没什么可以利用的。”

符长宁一脸疑惑,不禁嘟囔出声,“遗弃?”

沈从景叹了一口气,道,“我母亲只是在陈帝巡访时永定候献上去的一个舞女,不过是露水恩泽,连个名分都没给她。”

符长宁确信在沈从景的眼

底看到了一丝哀恸,但转瞬即逝后,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起来也是,像我这样的人,哪有那个资格高攀皇族啊!——”

“不是的,你有资格。”应该说,再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

符长宁看着沈从景,神情一本正经道,“只需三年。”

三年后,陈帝就会驾崩,他膝下有五个公主,却一个儿子都没有,于是早有野心的众位亲王们纷纷摩拳擦掌,为不久后的夺位酝酿实力,都想要一举夺王。

可是在陈帝驾崩以后,却有宦官突然宣称陈帝曾留下册立的遗旨,而上面明明白白写明了,他自己在民间有一个亲生儿子,并命令百官要找到这个自己冷落了一辈子的儿子也就是沈从景,拥立其为帝。

这个事情发展的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按照符长宁当年在荣国皇宫听到的说法是,陈帝多年无子和突然死亡都是亲王们为篡位耍的把戏,而陈帝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实早已识破。于是他将沈从景送到了民间抚养,并且一丝口风都没有透露,防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不过如今,提前遇到沈从景的她却觉得这件事情应当另有隐情了。若不然,原本应该被“好好养在民间,只为将来继位”的沈从景,怎么会跑到这山里当土匪呢?

“你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啊!——”沈从景看着微笑和板脸堪称无缝连接转换的符长宁,一阵好笑,“还有你说什么呢,三年?三年后怎么样,我会当上皇帝吗?”

而符长宁则愣怔了一会儿,随即又轻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轻眯着眼睛道,“你不相信是吗?那么沈从景,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一个赌。”

“赌什么?”

“就赌你能不能当上皇帝。”

符长宁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让沈从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他的眼皮也开始“突突”跳得欢快。

可是是左眼皮跳是好事,还是右眼皮跳还是好事来着?

“我当然可以赌,只不过你要拿什么当筹码呢?”沈从景一脸的饶有兴趣,摸了摸下巴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