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竹书这么打趣着淇书,却听那哭声愈发真切。竹书听了,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淇书怯生生的拉着竹书的袖子,问道,“竹书姐姐,这声音……”

竹书侧过了头,看向了声音来源——那里是距离御膳房只有一墙之隔的浣衣局。

竹书蹙着眉头收回了目光,摇一摇头,说道,“是浣衣局。”

浣衣局是个十分辛苦又没油水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是那么多的活计,夏日里倒也还好,但是像是这种呵气成冰的冬日,在浣衣局工作,就纯属是折磨人的活儿了。像是浣衣局这种地方的宫女,大多数都是被各宫贬责下来的,又或者是年老色衰、貌若无盐的,不然但凡混的好一点儿,也不至于一直在浣衣局工作。

但是别看浣衣局是个辛苦活儿,里面的弯弯道道儿的倾辙碾轧却半分都不少,甚至常有老宫女仗着资历高,将新来的宫婢欺负得遍体鳞伤的。浣衣局这个地方,可是宫里头宫女太监们避之不及之处。

这会儿听闻说那声哭泣是从浣衣局里头传出来的,淇书便有些了然了,“原竟是这样……”

竹书点了点头,这会儿周公公也不知从哪里溜达出来了——他本就是专司职监管送餐食的人的,这会儿没有到膳时,他自然是清闲非凡。见竹书与淇书要走了,还笑眯眯的笑道,“姑姑这会儿就走了?”

正说着,那边儿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谩骂和嘲讽声,依稀能听见什么,“别以为你这般……你早都不是……小贱蹄子……”说着,还能听到那被大骂的女子哭着求饶的声音。

周公公听着,面上就微微露出了些不屑了。

竹书听那声音实在哭的凄惨,于是皱了皱眉,随口问了一句,“这会儿日日都这样吗?”

周公公说道,“这几天倒是都这样了……”

“怎么说?”淇书探出了头,颇带了几分好奇的问道。

竹书看了淇书一眼。

周公公却不大在意的摆手说道,“还

能怎么着?我说了里头那被打骂的人是谁,你们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哦?”听周公公这么说,竹书也染上了几分好奇。“那被打骂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凤藻宫的桐乡呢!”

周公公说道。

凤藻宫?

乍一听问这个地方,竹书怔了一怔,又闻说是桐字的丫头,禁不住问道,“怎么是……凤藻宫的丫头?”

周公公摆摆手,见四下无人,这才敢压低声音说道,“姑姑有所不知。凤藻宫大去以后,宫里头的丫头除了几个得脸的、到了岁数的,承了圣恩被放出了宫去,剩下的,可不都该是给分派到了各宫做事的吗。”

竹书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只是……这桐乡是桐字辈的,按说应该是当初凤藻宫的殿内二等丫头,也是竹书这个级别的,怎么就沦落到了被发配去浣衣局惨遭羞辱呢?

竹书这就有些不明白了。

见竹书面露困惑,周公公用下巴指了指浣衣局那边儿,“原本自然不是被分配到了浣衣局,但是听说那位得罪了哪一宫的主子,才被贬斥而来的。”

竹书听到了这里,便有些明白了。

后宫里头,各宫都是自成一个封闭的状态,没有一宫愿意去接纳别的宫里发配出来的宫女的。毕竟从别宫出来的,不说有二心,但心里头肯定还是记着先前儿的主子的。不好用不说,那之前跟没跟过别的势力交涉过,也是未可知的。故而哪怕是有宫里头遣散丫头到其他各宫的,厚道一些的主子,接纳就接纳了,将人远远儿的打发去了外殿做粗使、不让离的主子近了也就算了。更有许多人,不愿意接纳,日后便寻了个由头,将这丫头因罪给贬斥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样的丫头,为什么会出现在浣衣局,也就非常情有可原了。

于是竹书便也不多问了,她点了点头,谢过了周公公,就带着还云里雾里不大明白的淇书,回去了凤鸣宫。

按说,淇书她们这级别的丫头,是没资格进殿亲

自侍奉皇后符长宁的,但做一些跑腿儿的活计还是可以的。加上符长宁本也有意提拔这新上来的几个书,于是时而见淇书在殿前规规矩矩的束手候着,符长宁也会含了笑,点人去给她倒一些茶水来。

这会儿,竹书带着淇书回来,淇书脑海里头还回响着方才桐乡那凄凄惨惨的叫声和讨饶声,淇书只觉得心中憋闷的难受。她也听说过,凤藻宫里头“桐”字辈的丫头,正是竹书这种身份的殿内丫头,更况且凤藻宫是太后的宫殿,整个后宫再没人要比太后更加尊贵、辈分更大了。就哪怕是与桐乡平级的竹书磬书,见到了人家桐字的丫头,也得尊尊敬敬的叫上一句“姑姑”或是“姐姐”——这就是辈分不同了。只是现在看来,那样的丫头尚且沦落到了这般田地,真是不由得让淇书不想得多一些了。

符长宁在殿里头正执着一卷书来看,竹书带着淇书悄没声息的进来的时候,符长宁也没太在意。只是她随口吩咐了一句,“淇书,给我倒盏茶水来。”的时候,她发现淇书有些心不在焉的愣神儿了半天,在她都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了,这才如梦初醒的慌忙应下了,符长宁不免就有些蹙眉了。

“你这是怎么了?”

符长宁扣下书卷,问了一句。

淇书将茶盏放到了小几子上,听闻符长宁看似不大高兴的问话,淇书手一抖,就“噗通”跪了下来,“回皇后娘娘,奴、奴婢无事……”

符长宁皱着眉头。

竹书看淇书那样子,大概也就知道淇书在想些什么了。竹书皱了皱眉——符长宁最厌烦人对她有所隐瞒与欺骗了。

果然,见符长宁颇带了不悦的瞧着跪着的淇书,冷声问道,“无事?无事你因何这般不走心?”

符长宁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起码在外头人眼里看起来,都是春风般温暖和煦的。符长宁为人宽和大度,也很少去责罚宫女——可以说,几乎是没有责罚过的。若是一般小事传到了符长宁的耳朵里,符长宁大多都会让四个衣去解决了,自己很少有下狠手的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