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嫔其实也不过才十六岁罢了。

她脸上倒是没有长斑纹,依旧水灵灵的,皮肤因怀孕之际补得多了,也显出一种非常健康的白皙和细腻来。且因孕时不宜见到剪刀针线这些尖锐之物,视为不详,故而琼嫔的额头上也养起了毛茸茸的额发刘海,这会儿,若不是眼瞧着琼嫔肚子胀大,单看那么一张光洁饱满的小脸儿,这人却还像是一个未出阁的豆蔻少女一般精致细嫩呢。

琼嫔此刻,这么冲着符长宁怜弱弱的一笑,就给符长宁的心也笑软了。符长宁叹了一口气,叫人将漏进来阳光的那扇窗阖上,对琼嫔说道,“你这人,就是心思太重。”

琼嫔只是笑。

符长宁凝神看着琼嫔在阳光下愈发显得白皙柔嫩的面庞,半晌,方才悠悠说道,“宓妃的心思就重,那一会儿,平白倒是折腾了自己的身子。”

琼嫔听了一怔,“妾也不是……”

“你现在有着孩子,就该安心养胎。”符长宁一口打断了琼嫔的辩说,对她淡淡的说道,“平平安安的给陛下生下个孩子,是比什么都要要紧的事情,你说呢?”顿了顿,又说道,“你平时很明白的一个人,我以为这些话我不需多说的。”

琼嫔咬了下唇,说道,“妾听闻,那日在大殿上,陛下看那胡女,似是看得出神了……”

符长宁听了,一下子就沉下了脸,“你听谁说的?”

琼嫔惶惶的抬起头。

符长宁说道,“陛下看一个胡女看出了神?这话你听谁说的?这人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这样抹黑陛下名誉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看你是怀了孩子,舒坦日子过得久了,糊涂了!”

琼嫔说道,“娘娘……”

符长宁看着她冷笑。

琼嫔低下了眼帘,“是妾糊涂了。妾这就回去处置了那人。”

符长宁摆摆手,“别这样沉不住气,你本不是这样的人。”又看着琼嫔低垂着如同天鹅一样优美光滑的脖颈,若有所思的笑说,“按说来了一个这样的胡女,这后宫里头,最不敢担心的

,才应该是你啊!——”

也不知琼嫔听没听懂符长宁的话,她倒是点了点头,羞涩的笑了笑,又说了一句,“是妾糊涂了……”

符长宁点了点头,也缓和的脸色,“你回去吧,这会儿外头日头还没升上来,趁着这会儿回去,回去以后好好儿休息养胎。你只记着,只要你不犯糊涂,谁也动你不得。”

琼嫔感激的笑了笑——也不知是真是假,“多谢娘娘指点。”

符长宁不大在意似的,只点了点头,摆摆手,“下去吧。”

“是。”琼嫔撑着肚子起了身,慢慢的福下去了一些,然后倒退着退出了大殿。

琼嫔这会儿被符长宁说了一通儿,倒是不那么在意了——起码表面上,是不大在意了。但是也有人还是着急的——那天在大殿上沈从景看着那娜仁公主出神,可不是一个两个人看见的,全殿的人可都看见了。琼嫔听说了,自然也有别的手眼通天的听得更清楚。

当下就有许多人都坐不住了,只不过她们可没有琼嫔那个胆子和面子,敢去烦扰符长宁,让符长宁替她开导,这些人也不过是聚在一块儿背后说一说罢了。

符长宁眼就瞧着,近日来大家似乎都分外喜欢走动,不是这个去那个宫里头走一走看一看送些小礼物小吃食,就是那个去这个宫里头问问安讲讲话沟通沟通感情的。

对于她们这些人的心理和她们私底下的小动作,符长宁其实是不大在意的,她向来也不拘着这些人,也不去管她们,只要不捅了篓子翻了大天儿,符长宁也不去生说的。谁又有那个能耐能够将所有人禁言呢?她又不是始皇帝。故而后宫里的这些人在符皇后如此纵容的态度下,这几日倒是十分活泛的。

这日,沉香馆的谢婕妤和闻声阁的周美人结了伴去宜嫔住处,这两个人都是灵秀人物,虽不说顶尖儿拔高的,但也都不是蠢笨之人,故而和她们的主位宜嫔倒是相处的不赖,比起黎婕妤来说,这两个人算得上是颇得宜嫔欢心的了。

这两人这日来了宜嫔这里,就见宜嫔正将个平日里

摆放在暖阁的酸枝木抬盒叫人给扔了出去。

周美人不免问了一句,“娘娘因何要将它扔掉?”

宜嫔蹙着眉头看着人将抬盒给抬了出去,吩咐人烧掉以后,才看了两个人,给人指了座,不悦的说道,“闻说那个胡女的宫里,也有这么一块酸枝木的抬盒。”抬眼,轻蔑的“哼”了一声,“什么东西。”

这个“胡女”,说得也只能是娜仁公主了,其他的,虽也是胡人,也叫人看不上,但是因为身份低微,是根本不会入宜嫔的眼了。

这个酸枝木的抬盒,是娜仁公主的“陪嫁”中的一担。因为抬盒雕花精美,木色深沉油亮,料子很好,又在胡地罕见,故而给娜仁公主陪嫁来的时候,是拜访在很显眼的位置的。

却不想,与娜仁公主同用一样的物件,这会儿让宜嫔如此厌恶——其实也并不是全然一样的,宜嫔的抬盒是八宝漆乌戏珠嵌珐琅的样式,而娜仁公主的那个是金菊蜂蝶的样式。只不过料子都是酸枝木,而又恰巧都是抬盒而已。

谢婕妤和周美人对视一眼,还是谢婕妤先笑一笑,说道,“娘娘何必因着这个置气?将碍眼的东西打发出去就是了……”

周美人笑说,“是呢是呢,她当她的好物件儿,在咱们眼里,可不就是不值一提的吗?”

这么说了,宜嫔犹自面色不大好。她看起来似是心情不很好的样子,这会儿打着扇,面沉如水,连眉头都不动,听闻了两个人的话,只厌烦道,“真是没得叫人厌恶。”

宜嫔向来不是个特别喜欢喜形于色的人——她是世家女,涵养极佳,就是像现在这样将厌烦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的时候,都是少之又少的。

谢婕妤和周美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搭话了。

宜嫔也不知因何心思如此烦乱,这会儿又继续问了一句,“听说昨儿夜里那几个胡女就在摘月楼载歌载舞了?”

周美人笑说道,“是呢。”低了低眼帘,也不知是什么语气,轻飘飘的说道,“正碰上了大雅殿的乐美人昨儿个侍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