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所需要顾虑的,太多了……”

听了符长宁这么一句话,张乔点点头,无不感叹的说道,“就是顾虑的太多了……”

符长宁微笑问她,“不好吗?”

没等张乔说话,符长宁接着说道,“顾虑的多不好吗?顾虑的多,才会将更多人的性命放在身上,才会不去做那些遭人唾弃的事情,才能有更多有品性之人为人所知——这样的世家,不好吗?那么怎么样,才算真正的世家呢?”

张乔张了张嘴,却到底也没说出什么。

陈萍和于汾也垂下眼帘。

符长宁这么看着,突然有些倦怠了。她摆摆手,说道,“今日我叫你们过来,也不是讨论孰是孰非的。我只是不想看着,在我有生之年,世家竟没落如斯罢了……”这一句话,说的张乔三个人眼中俱有了泪意。

就连符长宁,也拿起帕子擦了擦眼,半晌,才说道,“陛下想要废黜士庶之隔,也并非一两天了……”

“他——”陈萍有些着急。

张乔拉了拉陈萍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

符长宁双眼看着自己鞋尖儿上那只绣得栩栩如生的蝴蝶,“但是现在的世家,还容得上别人削弱吗?不说别的,单就拿边境贸易的那事儿说——他们胡族,可还能坚持多久?坚持过后了呢?像我说的,再去抢劫百姓,琅琊王氏就成了什么?”

陈萍说道,“可以救济,派兵镇压!”

符长宁摇摇头,“晚了。你在拿着镇守边关的士兵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儿、反倒跑去与胡族交易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陈萍听了,面色苍白的靠坐了回去。

符长宁闭上双眼,淡淡叹道,“世家人向来就不是高人一等,我们只是在境地上,要比他们都看得远而已。也轮不上任何人,去瞧不起任何的生命。你说对吗,阿陈?”

陈萍也闭上了眼。

在那次在“夏时庭荫”与几个世家夫人说过那些事情以后,符长宁

再也没找过什么理由去叫别的世家夫人入宫,在后宫里头,也没有与几个世家出身的妃嫔提起过这些事情。符长宁不知道她们回去时如何跟家中人说。符长宁那次那样与她们说,只不过心中是还存了一个希望,希望世家不会这么一错到底就是了。至于说现在,他们到底还能不能够听得进去别人的话,符长宁不知道,也不希望知道了。

但是就这么过了几日,沈从景倒是面色稍霁的回来说了一次,琅琊王氏倒是逐渐与胡族断了交易,只是王氏不愧是王氏,在临了儿,据说还坑了胡族一把——直叫的胡族人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符长宁听了,也是失笑。

不过所谓政事,就是压了葫芦起了瓢,这边儿的事情刚刚平息了,那边儿却又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却不是别人,正是宫中地位颇高的平宬妃慕怜秋的父亲,之前在朝堂上几乎可以只手遮天的穆太师,慕云霆。

前些时候建盟与荣国另一方的交界,融水之滨发生了涝灾。这几日因是春耕之际,一点小小的灾害都够人喝一壶的了,更何况是发生了涝灾,河岸坍塌了数十里。

这个融水,原是荣国境地,后来在先时的天岚国,现在的岚境与荣国交战的时候,建盟因在后方对抗荣国,虽没出什么力,但也到底在祁峥没上位之前,拿下了几座荣国城市,融水就是其中之一。

融水原与洑水相交,共有一条大河贯穿南北,名曰“沉河”。按说这么个城市,怎么也该是建盟国的领土——又或许,荣国的子民,也觉得洑水本该是他们的领土。但荣国与建盟国的土地分割,却又并不是一条直线划到底的,哪能说两个地方相邻着,就该是属于一个国家呢?自然不是这样的。像是融水与洑水,就一个属于荣国,一个属于建盟。倒是现在,建盟将融水收复了,划入了与洑水相同的辖境,雍州。

但是现在说是一个地方,就真的都被一视同仁吗?

这融水当地的居民,因原先隶属荣国,又与洑水挨得很近,两个城市又是极像极像的,自打很久

以前,就相互之间颇有那么一些龃龉。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的,但架不住日积月累,积怨颇深。又恰巧,融水所处的地界儿,正是沉河的上游,而洑水当地的百姓的用水来源,几乎都是沉河之水。当初的融水,常常是掐断河源,又或是改道绕弯,不让水流入洑水境地。最严重的一次,正逢上了干旱之际,融水为了自己百姓吃饱喝足,掐断了水源,使得洑水百姓民不聊生,那一次,几乎让洑水变作了一座死城。

但洑水这个地方,正是两国交界之处,人口流动量向来就是很大的。死了那些人,待干旱缓和过来了,就又来了一批人。只是那些死去的人的家属,那些“未亡人”,却永不会再忘记那次的“天灾”和“人为”的大旱了。

当然了,洑水却也没少坑害融水人就是了。

只不过这些事情,冤冤相报的,直到了现在两城并作一州,也没能使他们世代的仇恨土崩瓦解。

当符长宁听说穆太师因对朝廷给融水赈灾的事情,投了反对票,穆太师倒是不大想让朝廷去给融水赈灾。

其实这件事,若是搁在原来,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波澜罢了。但是搁在世家人心浮动的现在,不免就有些让人嗅出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符长宁叹了一口气。

不过穆太师的动作,沈从景也没有与符长宁说太多。只说了那件事符长宁不曾细细的追问了,沈从景也再就没说了。

沈从景的意思,符长宁好似也明白了一些,大概就是,不论如何,总该是找借口要去削弱世家了。端看这事儿,世家如何做,沈从景办的漂不漂亮了。

符长宁只是觉得,也许是世家气数真尽了。

符长宁叹了一口气。

除去朝堂上莫测的风云不说,后宫倒是一直都平平静静的,不曾有什么波澜。符长宁整日在后宫呆着,看一看如花似玉的妃嫔们,教导一下自己的孩子们,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轻快。

倒是琼嫔自从怀了孕,也不像是别人,愈发不爱往符长宁身边儿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