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反扑(上)

待他们回到庄上时,吴用已将各项事宜统计,交代下去,正在安排后事.

此役庄中统共动用了三百四十七人,其中随盐船出发的一百二十四人,守护庄子的二百二十三人.其中战死三十七人,重伤八人,轻伤三十二人.

六艘乌蓬大船**计三千一百斤货物损失了六百斤,盖因一艘船的船舷被凿透浸水所至.剩余货物折合市价,约值六万白银.

来犯盐帮之寇共约一千三百人,被杀的超过了四百人,其中据核实,超过半数是当地的农民这一点从他们持着的武器俱是锄头扁担等可看出.

拿到这组数据之时,吴用也是暗自心惊.由古至今以寡破众的战役良多,但是像他们这般低伤亡的就少了,而与此同时,他们还杀戮了超过自身人数的敌人!

庄子中的空地中,参加了战斗的庄丁个个都聚集在一起,眉飞色舞的谈笑着今日激斗的情形.

他们的声音却忽然小了下来.

这只因一身白衣,飘逸潇洒的宝玉行上到了他们面前的高台上.吴用,典韦,张辽,张顺侍立身后.

宝玉却没有急着说话,只是将目光缓缓从众人面上扫射而过.

他忽然喝道:

“赵大胆,典强,典铁,刘虎!”

四名身上裹满了白布的精壮汉子挣扎着行了出来,拜伏在地.”

宝玉满意的看着他们,一击掌,身后有人奉上一个嵌银黑纹硬木盘,上面是一十二锭大金子.

“他们四人今日冲杀时奋勇在前,冲破了敌人的阵线,统共斩杀了六十七人!每人赐黄金五十两!披红挂彩,职务上升一及.”

台下的人羡慕的望着这一十二锭黄灿灿的金子,此时只恨自己方才为何畏缩了那么一会儿.

接下来便是安抚死者的身后事,若是有家属的,分予十顷田地,不上缴租税,一次发给抚恤金五百两纹银,每月十五按时领取五两营生费.

待到一应赏罚事务均料理妥帖,众人以为该当散去之时.忽然自外面奔进来两名猥琐汉子,其中一名径直到台上对着宝玉附耳低语一番.

宝玉笑了.

他这次笑得很好看.

像化蝶飞去,翩翩笑意.

像涟漪在水中开花漾去,如云散日出一般,从容而洒脱.

他忽然唤道:

“拿酒来!”

自然有人将酒呈上.

待台上台下人人手中俱有酒时,宝玉率先一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如是连尽三碗,众人俱有了五分醉意.宝玉的面颊上也有了几分酡红,他长声道:

“兄弟们,若是有人想杀你们的父母,断你们的生路,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典韦自身后踏前一步,全身筋肉坟起,神情若一头狞恶的猛兽般,露齿咆哮道:

“那就把他们全杀光!”

台下人众闻言热血沸腾,举起手中兵器轰声应和: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宝玉扬声道:

“今天来袭击我们的,便是那个什么鸟盐帮,我们今天杀了他们个落花流水,他们势必不甘,日后一定会卷土重来!这两位兄弟跟随了方才我故意放走那名黑大汉,已经寻到他们的巢穴!”

“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光他狗日的!杀光这群杀千刀的!”

眼见得借着酒意,众人沸腾的情绪已被调动起来.宝玉满意一笑.吴用却在旁担忧道:

“公子,方才两场激战,我们已是疲兵,若是进军顺利尚可,一旦受挫,后果…….堪忧啊.”

宝玉傲然一笑:

“连军师你也想不到我们会于此时出兵,那些混帐更想不到!”

同时他更携了典韦与张辽的手傲然道:

“有子满和文远这等不世出的猛将在!休提受挫二字!”

典韦与张辽顿时热泪盈眶拜倒在地,此时在他们心中,跟随面前这个男子可能获得的荣华富贵或许都是次要的了.但是这最宝贵的“信任”二字,却是万金难求!

在他们的眼中,宝玉对他们的信心,实在还要胜过了自身!

其时人重义轻生死,故有“士为知己者死”一说.典韦昔日为友杀人,张辽更是落拓半生,宝玉对他们有知遇之恩在先,如今更令他们生出那种不惜以死相报的心理.

见事已至此,吴用审慎了了一下当前的情势,觉得面前公子这着奇兵胜算还是极大的.也就不再多说.

黑夜沉沉,一列列的庄丁清一色的扎着黑头布,前面的人手持长枪,后面的斜背大砍刀,刀鞘上的红布刀衣在斜风细雨里飘飞,旁边是数列马队,四十余骑凶神恶煞,膀粗腰圆的大汉,挺着一色斩马刀,刀上的血槽微扬,特别注目.

黑压压的一大队人,但鸦雀无声,立在墨黑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夜里,强烈的杀伐之气呼之欲出!

宝玉翻身上马,撕下一副衣袖将口脸遮住,这少年衣冠如雪,一马当先,在这黑夜里有一种孤寞出尘的气质,就好似黑夜里的一盏明灯般,指引着他属下向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云层中兀然抹出了一痕月华,冷冷的映照着地下.

漕帮作为扬子江上两大帮会之一,自然有着令人称道的实力.此处本来是一个至仕官员的别居,不知怎的却成了他们金陵分坛的所在地.

这座巨宅常年灯火通明,不知怎的,今日却只有昏黄的灯火闪耀着愁苦的光芒.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走着,唯一敢大呼出声的就是那些惨被重创的伤员.

灯火堂堂的大厅中,一个秃头男子正用一种咆哮的方式在问话:

“都死了?都死了!对付那屁大个地方,整整一千三百四十七个兄弟活着回来的还不到四百人!(其中有部分人已被杀破了胆子,悄悄逃走回家了)”

坐他对面的三个人身上尽皆带伤,包裹创处的白布上还有血水渗出,他们皱着眉头咬着牙,竟无言以对.只有灯火在安静的微微晃动着.

而宝玉秀气的眸子里,也映出了厅中那辉煌的灯火.

他的话语也以一种偶掠的淡漠方式传了入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盐帮的盛情厚意,在下领受了,如今也轮到我来拜会一番了把.来人,送上拜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