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9日,下午二点,潼市下起了大雪。

一阵手机清脆的铃声,把时檀从一叠文件当中拉过了注意力。她把手机划开放到耳边,静静听着对方把话说完,道了一句:

“谢谢,我知道了!洽”

挂下电话后,她的美目,闪着异样的光,缓缓靠到办公椅上钤。

那一刻,有什么,在她眼底汹涌。

窗外,在飘雪,鹅毛大雪,扬扬洒洒,正从几万英咫的高空飞落下来。它们踩着最优美最轻盈的步子,在潼市这座钢筋丛林中自由的吟唱轻舞。

真美!

她站起,走过去看,所有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今冬第二场雪,比第一场更为的壮观。

突然之间,她想到,一直以来,她好像还从来没有和祁继一起赏过雪——他们之间的相聚,总是匆匆太匆匆。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后来的重聚。

此情此景,她心里涌现了一种想要和他共同赏雪的渴望。

但,愿望是美好的,实现起来是无比困难的……

咚咚咚……

“请进!”

时檀背对着门,答应了一声。

程航走了进来:“檀总,这两个文件,你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约对方见面,直接把这个大单签下来……”

“先搁一下,外头在下雪,我想出去走走!放我一会假!”

现在的她,无心公事。

程航只好盯着她看。

虽然行程排的满满的,但身为特助,程航最善于做的事,就是帮老板挤时间。老板也是人,也得喘气,在一直没办法进入正常的工作状况的情况下,不能逼得太紧。

“好吧!我把其他事情押后。”

“麻烦你了!”

“要不要让玛丽跟着?”

“别把我当作是弱不禁风的小女人。我可是刑警出身!”

时檀转身,有点无奈的说:

“再说现在应该没什么人想致我于死地了吧!晁家倒台,就算有人要来找我算账,也不可能跑到c国来。恨我入骨的变态陆凝也已死翘,还能有谁来对我不利。”

“可难保有些人会有仇富心理……对于陆氏而言,现在,你的安全,很重要。”

“没事的,我能搞定!我下去走走!”

她挥挥手,就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

“带件衣服,外头冷的很!”

程航提醒,她的外套正勾在衣架上。

“没事。我一会儿就回!冻不死的。”

远远的一个声音回了过来。

好吧,他只好随她了!

陆氏摩天大厦楼下有一个占地颇大,造型奇秀的静园,园内井井有条的栽着花花草草。

时檀等走到楼下时,仅穿一身浅米色黑裙职业装,到底是冷的,不过,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在无人的小径上,迎面,看着那细碎的雪花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舞,那被压抑着的心,好像赫然被释放了。

她伸手捕捉了几片,遇暖而融的雪花,感觉其美丽只能存在视线当中,完全碰触不得。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有一排养在暖气玻璃槽内的反季节花类,一朵朵在玻璃下怒放,美极。

她静静的凝睇,突然又感慨起来:

只是这种美,只能被隔离开来,只能摆在暖气世界里,和傲雪寒梅那种美,意境完全两样。

比起生活在暖室内,她更喜欢在恶劣环境下绽放的美。

那种美,更富有精神。

忽一股冷风吹过来,她止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

哎呀,要感冒了。

她抱了抱手臂,望着那座弧形状的大厦,有点怅然,这两年,她那么认真的在为陆氏卖命,又是那么用心的在让人找儿子。可儿子始终没有下落。她的心也一直空空的。

祁继是生是死,现在成迷,并不断煎熬着她的心;小白是生是死,也没了下文,挑战着她的承受力。可她却要每天凝心静气的坐在这个办公室内,做一些她根本就不想关心的事。

这死气沉沉的生活啊,要如何才能走向明媚。

她想要的是,不是只存在大脑当中,一触就碎就化的美好记忆,那种美,只会让人痛,让人绝望。

也不是那种被供在暖室内,供人观赏的婚姻。再如何门当户对,再如何光鲜好看,终经不见风吹雨打,易凋零。

真正的爱情,真正的婚姻,应该经得起雪雨风霜,应该熬得住千锤百炼……

那才是她想要的。

“阿嚏阿嚏……”

她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你应该回去屋子里去。穿这么一点会感冒的。”

一个微哑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时檀拉回游思,一怔,转头看,只见身着黑西服,一手抱着一件大衣,一手拎着一公文包的徐兢,不知何时来到了附近。

镜片底下,那眼神闪闪发亮,正盯着她看,似乎是在为见到她而高兴。

“没事!”

时檀又摸了摸发冷的手臂,鼻子已经有点酸了,身上的热气,已被寒气带走,整个人止不住要发抖起来,好像,只有进行不断的摩擦,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只是刚刚那一阵风有点大。”

徐兢走近了两步。

“外头现在只有三四度。得多注意保暖!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公事上的所有行程都得搁置。身在这个位置,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语带关切。

很多人只看到,她,陆时檀,好福气,一夜之间变女财阀,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看到,她为这个陆氏,付出了多少心血。风光背后,是责任重大,是忙不完的工作。

这个男人,就是这么的懂她!

时檀再一次深睇他,个子和祁继差不多高,身板子要削薄,头发要短,脸孔要瘦,五官自比不上祁继俊俏,却自有一份忧郁,一份冷峻,自内而外散发开来。若细细看,其实还是很耐看很好看的……

“徐兢,你这是要出去,还是回来?”

她慢吞吞的说,眼睁睁看着这人在走近,并且,还把手上的那件廉价的大衣披到了她身上,甚至连问都没问一下,就这么做了。

可他并没讨好之好,也没有亵渎之意。

那举动,是自然而然的,就好像他曾经很多次有这么给她披衣。

这举动不由得令她呆了一呆,眼神跟着深了一下。

他的大衣挺大,大到正好包住她,暖暖的气流,一下从血管里漫了上来。

“如果你还想在外头逛一逛的话,最好披一下。别让自己的身体遭罪。健康的时候,你会觉得偶尔生病好像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可以忙里偷个闲。等你真的病了,才会明白,健康是任何金钱都买不到的财富。”

看样子,这是经验之谈。

“你不冷吗?”

时檀没有拒绝,并在这件衣服闻到了一丝药腥味。然后,她突然意识这两年,她好像第一次接受披别的男人的外套。

“我有穿驼绒毛衣,以羽绒背心,比较保暖。你穿得比我少。”

的确。

他的西装下,比别人多了一件背心。

她拢了一下大衣:“你刚刚在说你自己吗?”

“嗯。”

他点头。

她忽记得他说过,他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

“你从哪里来?”

“刚刚和客户签了单,才回来,正好看到你。我是从北门那边过来的。”

他解释,并指了指方向。

“北门走到这里,有点远!怎么就没直接打车到南门。”

这个园子有多大,她知道。

“看到下雪,就在北门下了车。这静园布局很美,但我没见过下雪时的静园是什么模样的,就走着过来了。反正今天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不急,多走走路,对身体有好处。”

他望着了望漫天的雪花,流露着对雪的喜爱。

这时的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密密麻麻的从高空撒下,漂亮的不像话。

时檀微一笑,原来被这雪花吸引的,不止是她一个。

“喜欢雪?”

她问。

“嗯!”

他点头:“只是从来没有真正赏过雪。”

感慨,伴着白色的气团在空气里消散。

“为什么?”她问。

有雪花沾到了他眼镜上,化了,湿了,糊掉的镜片下微笑:

“一不留神,就错过了。

“年轻时,我们总这样,每每会错过最美的风景——

“那个时候,我总以为以后会有很多看雪的机会。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世上所有事,都能按着你心里想的方向发展的。

“一个人再如何厉害,都没办法操纵命运,操纵生死。

“霉气来时,任何人根本拿它无可奈何。所以,才有那句话:世上不如意的事,十有七八~九!”

苍桑感是那么的浓重。

“生活就是这样的,有走运的时候,也有倒霉的时候。我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案例。徐兢,霉气会有去尽的时候。不要泄气……”

她感同身受的劝了一句。关于她的人生经历,外头有很多个版本,她想,他应该听说过。

他听着,没再说话,目光定格在远处一个点上。

“说实话,我也从来没有真正赏过雪!”

她轻轻又接了一句,不愿气氛冷下,而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他回神问:

“因为忙?”

“这是原因之一!”

“还是什么原因!”

“赏雪还有心境,再美的景色,没有心境,是赏不出那个味道来的!”

“同感!”

他微微一笑。

“我想愿意陪你赏雪的人,不会少数!”

“为什么这么说?”

“都在这么说。”

她马上蹙起眉:

“什么意思?”

“宗家有人放出话来。说陆氏好事近了。”

他含蓄的说,这是他前两天听说的,这个消息导致他心情极度不爽。

可他无可奈何,又不能跑上楼进她办公室去求证,这是最最让他郁结的。

正巧,回来时候,看到了她,于是他情不自禁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这世上,也只有她的笑脸,才能舒展他心头的情绪。

“哪有的事!”

莫名的,时檀有点来气了。

有点可耻了,那点生气,竟令他有点高兴了,于是他又添加了一句:

“都说你和第二少会成眷属。”

“我去撕了那人的嘴!”

时檀咬牙起来。

徐兢睇着,不愉快的心情,一下散了,看样子,传言全是假的。

怀着一丝可耻的窃喜,他轻吁一口气,宽慰起她:

“别这么一生气。生气会长皱纹!一个人活着,得保持心胸开阔,人生一辈子,听着好像长久的样子,可事实上,除去孩提时期,除去睡觉吃饭时间,工作时间,我们能自由支配、能尽情享受生活的时间并不多。”

她的眉,因为他的劝,微微舒了一下,想了想才问:

“你怎么看?”

徐兢一怔而低头,好一会儿才说:

“从门户来,以及所接受的文化来看,你们,挺配!”

吐出这几个字时,他的心,不太好受。

“我和第二少什么事都没有。”

她闷闷叫了一声。

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却被人传成那样,她才火大。不过,这个叫徐兢的,对世事,倒是看得很透。

“哦,是吗?”

一道异样的光,在徐兢眼底,好像有一闪而过。

“我没有那种再嫁的想法……”

她脱口说。

等说完,才发现,她和徐兢的关系,好像并不亲密,这种相对来对亲密无间的话,好像不应该出现在她和他之间一样,于是倏地就闭了嘴。

“年纪轻轻,要是不嫁,太对不起自己!”

这家伙说话的语气,怎么就显得这么的亲切呢——他们根本就不是朋友,可聊天的感觉,怎么像朋友还要朋友呢!

“第二少为人不错。媒体上是这么评价的!”

他很中肯的表达着他的意见。

“他是不错。可不代表我就该嫁!”

他一下,没了后话。

没办法,这一刻,他的情绪无比矛盾,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一方面,他的内心,在高兴,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她不该有这样一个想法的。

“一个女人,若不成个家,不找个可靠的男人,帮衬着,你以后的日子会过的很辛苦。”

“我能应付!”

她语气强烈。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很歉然,很心疼,嘴巴动了动,想骂她,为什么那么傻,可他怎么舍得骂出口——怎么能让她知道他是谁?

末了,他什么也没说,却回以温温一笑,点头说:

“我相信你能!”

她身上,一直就是那样一种不服输的精神。

说完,他又低头看了一看了手表:“三点。我得上去了!檀总,你……”

“怎么办,我突然想翘班!”

望着满天雪花,时檀嘴里突然就迸出了这么一句。

是的,她真的有那种想逃开一切,去疯一下的念头。

这两年多时间,她过的真的是太压抑了。

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如果小白在身边的话,也许,她还会多一点慰藉。可偏偏,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沉痛的心,得一些舒展。她只能把一切情绪压的心头。

徐兢看她,看到了她眉目的忧伤,以前,一直被她藏于微笑下,现在这一刻的她,比较真实。

“嗯,我想,你是老板,偶尔翘翘班的话,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至少,你不需要担心挨骂。这是作为老板最大的好处。只要你确定今天下午,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他没有劝她一定得以工作为重,居然还鼓励她,任性一下。

投以一眸,她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他这话,不是故意奉迎,而是打心眼里发出来的关切。

他好像能看透她:被繁重生活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偶尔需要放纵一下。

也是,她才30岁,并不是60岁,凡事都得按章办事,那得多无趣。

事是死的,人是活的,任何事可以灵活加以改变。

“下午好像没什么必须要马上解决的事。”

时檀想了想行程说。

“那就翘吧!问题是你想翘班去干什么?”

他表示了他的支持。

她脱口说道:

“赏雪!”

他又问:

“哪里赏。”

“寒山,你看怎么样?”她一副和他商量的态度。

他微微一笑:

“听说寒山上有著名的‘雪昙’,遇雪而开花,花香可散三里。古来有名。只是因为这几年全球天气变暖,这雪昙很少再应雪而开了……”

时檀双眸一亮,歪头打量:“你也知道雪昙?”

“这是潼市一绝,不知道的很少!”

可不是!

“我来潼市两年,前年没下雪,去年忙翻天,今年照旧忙。今天我要不去,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机会去看看了……”

“你一个去?我觉得你该找个伴儿。美景之下,最怕形单影只!”

“不是有了吗?”

她笑着看他,眼睛有点发亮。

他一怔,有点诧异她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想法,眼神一下复杂化:

“我?”

“你不愿意?”

她反问。

他当然愿意,只是,他实在有点不太敢和她单独相处。

处得越久,他就越不想离开她,越想重新拥有她。

可他的身体状态……

唉……

“我得上班!你定的公司新规距,无故不可翘班。一个月全勤奖会一次性扣掉。那可是一笔很丰厚的奖金!”

他认真说,好像想用这个有点可笑的借口,去推掉这样一个独处的机会。

“我是大老板我说了算!你那全勤奖,我会让通知他们照发……”

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做老板的威风了,不由得露出扬扬得意之色。

那神色惹来徐兢哑然一笑,心下感叹那借口,真是烂得可以。

“好吧,愿听大老板差遣!”

“走了!我们去叫车!”

“等一下,你不打算和他们说一下吗?”

“说一下,那还叫翘班吗?”

“……”

这小女人,真的被憋坏了,特想任性到底。

“其实,最最主要是我手机没带。”

她吐吐舌头,露出了少见的俏皮之色,引得徐兢看呆了一下。

“走了,走北门,我们一路逛过去。”

她示意说。

他马上回魂,整个人变得精饱满,对接下去的人生有了一些异样的期盼,笑着应道:

“好!不过,等一下,你得跟我去一个地方,离这里不是很远。”

“去干什么?”

她好奇问。

他笑的神秘,唇角弯得特别的温柔,特别的帅:

“到时你就知道了!”

待续!——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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