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痛与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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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秋水绝一直是阴冷冰寒的,但是流霜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愤恨的

眸光。他抱着琴,就好似抱着挚爱的宝贝一般。

“你那双手,还不配碰它!”他冷冷地吐出这句话,抱着琴,缓步走了出

去。

流霜抚着疼痛的头顶,才明白方才是秋水绝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摔了过来

。手指尖一阵锐疼,流霜默默地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手指细细包扎起来

夜色降临,山间的夜不比平地,极是沁冷。秋水绝自从方才威怒之下走了

之后,就不见影踪。

流霜又冷又饿,屋内就连一口茶水也没有。喊了几声,偏偏外面的侍女好

似聋子哑子一般,根本就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竟无一人吭声。

很显然是得了秋水绝的命令,不打算理她的。流霜知道再喊也无用,便住

了口。

这莫不是秋水绝折磨自己的方式,要把她冻死饿死渴死?

所幸那张床榻上,还有一条薄薄的棉被,流霜躺在榻上,凑合着睡了一夜

。这一夜睡得自然是极不舒服的,次日醒来,竟是浑身酸痛。

挨到了晌午,终于有人过来开了锁,一个侍女过来传话,道:“宫主传白

姑娘过去!”

流霜随着传话的侍女,向正屋走去。

正屋内布置的阳刚而简洁,地上铺着一块*皮,上面摆着一张红木小几

,小几上摆满了几味素净小菜,还有几道山珍野味。

秋水绝身着一身素色白衫,跪坐在小几前,乌发用簪子松松箍着,看上去

极是悠然闲雅。

他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鬼面具,带了一块黑皮半罩面具,露出了线条优美的

下巴和薄薄的唇。

流霜倒是没想到阴冷的秋水绝穿了素衣,竟也会这般素净优雅。

自从遭到秋水绝刺杀后,流霜对秋水绝的传闻也听说过一二。

只因他经常带着一张鬼面具,无人见过他的真容,关于他容貌的猜测,谣

言最多。

据说他生的貌丑无比,且脸上生了无法医治的烂疮。也据说,他是一个貌

美如仙的美男。

当然,流霜觉得后者还比较靠谱,因为此刻从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和形状完

美的唇来看,他决不至于是貌丑无比的。

看到流霜进来,秋水绝抬起脸,冷冽的眸光从流霜身上淡淡扫过。

“过来吧,为本宫主布菜。”他语气冷冷地说道。

流霜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叫她为他布菜,这意思是要她伺候他

了?流霜自然是不愿的,但是眼前之人是谁?杀人不眨眼的秋水宫宫主,杀死

她岂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她自然不会傻到要去找死。

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为他斟满酒。再拿起竹筷,站在他身畔等着,看到

他的目光扫向哪道菜,便慌忙为他将菜夹了过来。

流霜自小没伺候过人,这察言观色,眼疾手快的活,做起来还真是累。动

作稍稍一慢,秋水绝的竹筷便毫不留情地朝着流霜的手抽去。

一抽下去,玉手上即刻便肿起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不过就是动了动他的琴,就这样狠绝地对待自己,真不愧是秋水宫的宫主

。似乎因为她的手动了他的琴,就要将她这双手废了一般。

那把琴真的有那般珍贵吗?

流霜咬着牙,忍着手上的剧痛,继续为秋水绝布菜。

秋水绝双眸微眯。望着流霜眸中的倔强之意,心底深处好似有一根弦悄悄

拨动了一下。

这一餐吃的极是冗长,流霜不禁忍着手上的疼痛,还要忍着腹中的饥饿,

从昨晚到现在还没用过饭,但,面对着满桌的美食,却只能欣赏不能吃,这样

的煎熬也是令人难受的很。

终于用罢餐,早有侍女端来了水,秋水绝饮了一口,漱了漱口。站起身来

,躺在了窗边的软椅上闭眸养神。一个侍女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为他捶背。

秋日的艳阳从窗子里泄入,照在秋水绝的面具上,面具后的睫毛颤动着,

竟是细密纤长。就在流霜以为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时,他却忽然冷声开了口

:“把这个女子关回西屋去!”

两个装束干练的侍女走了过来,对流霜冷然道:“走吧!”

这一走,恐怕又将是一日见不到秋水绝,那些侍女们没他的命令,也不敢

给她饭吃,她或许真的会被饿死的。思及此,流霜轻声道:“宫主,您千辛万

苦掳了我来,不是打算将我饿死吧!”

秋水绝睫毛一扬,睁开了那双墨玉般的黑眸,唇角轻扯,邪邪笑道:“我

倒是忘了,你还没吃饭呢。既是如此,本宫主就将这些饭赏给你了!”

几个侍女正在收拾秋水绝吃剩的残羹冷炙,闻言,暂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有些怜悯地望着流霜。

“你们将饭给白姑娘端过去!”秋水绝淡笑着说道。

一个绿衣侍女端起一只大白瓷盆,向流霜缓步走去。到得流霜面前,静静

站住,一双清秀的眼眸同情地望着她。

流霜敛眸一看,这是方才盛着汤羹的大瓷盆,里面不禁盛着剩汤冷菜,还

有几根秋水绝啃剩的骨头。

秋水绝竟让她吃这个?

流霜抬眸,冷冷瞧着秋水绝。只见他一副饶有兴味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那绿衣侍女见流霜没有接碗的意思,便弯腰将瓷碗放在了地上,这情景,

竟似是在喂狗。

流霜敛眸,只觉得胸臆间一股怒气在上升,士可杀不可辱。她咬了咬牙,

恨恨地盯着秋水绝。

“不想吃?”秋水绝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挥挥手道:“既是如此,就端下

去吧!你们都退下吧。”

那些侍女们陆陆续续退了出去,秋水绝挑眉望着流霜道:“我们秋水宫从

来不养闲人,要想吃饭,也要凭本事的。这样吧,自今日起,你就做我的侍婢

,总少不了你的饭吃,怎样?”

流霜明白秋水绝的意思,不就是要折磨她么?这她还能忍受,目前她还不

想死。

“侍婢也是人,如果宫主能将流霜当人看,做侍婢也没什么不可!”流霜

淡淡说道。

“妙极,既是你同意了,就先为本宫主洗洗脚吧!”秋水绝说罢,伸直了

脚,将脚搭在凳子上,抬眸望着流霜冷声说道。

还不到晚上,洗什么脚,明摆着是折磨她。流霜忍着心中的不甘,淡定地

走了过去,将秋水绝脚上的丝履褪了下来。又端起盆子,到院内蓄水的瓮里舀

了些凉水,和热水掺在一起,端了过去。

试了试水温,正好,才将秋水绝的脚挪了进去。

手上的红痕本就很疼,一沾水,更是疼得厉害。流霜忍着痛,为秋水绝洗

脚。

秋水绝低头,望着流霜的清亮的乌发,心中一颤。

他本不是刁难属下的人,可是,在面对这个倔强的女子时,不知为何,内

心总是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悸动,这让他极是恼恨。

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棋子,她竟敢动公主的琴,竟然---搅乱了他的心

而此时,她低着头,忍着手上的剧痛,为他洗脚。从他这个角度,他可以

清楚地看到她优美的侧脸,微颦的峨眉,以及那一截如玉般柔美的颈。

心口忽然好似被堵住了一般,他狠狠一踢,盆翻了,水洒了一地。

“会不会洗脚啊,滚开。”他冷冷说着伤人的话。

外面的侍女闻声走了进来,秋水绝冷声吩咐道:“为她弄点饭吃,免得停

尸在本宫主的院子里。”

“走吧!”几个侍女冷冷对流霜道,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宫主发怒,印象

里,宫主虽然为人冷然,但是待她们这些属下还是极好的。不知这个新来的女

是何等身份,怎么惹得宫主如此恼怒。

是夜,一灯如豆。

流霜坐在西屋内,抚着手上道道伤痕,心内有些凄凉。

她有逃出去的可能吗?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秋水宫!

从药囊里拿出金疮药,敷到手上的伤痕处,方才伤口浸了水,若是不敷药

,只怕是要化脓的。

流霜熄了灯,默默坐在室内。明月挂在天边,为室内洒了淡淡的月色,好

似铺了一地清霜一般。

寂静的院内,忽然响起了孤凤凄鸣的声响。

流霜一惊,透过窗子向外一望,却见院内清光流泻。

灼灼月华下,寒光四溢,有影无形的剑气在院内缭绕着。一抹清影在院内

飞跃着,原来是秋水绝正在院外舞剑。月色下,行云流水般的剑影将他紧紧裹

住,令人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流霜虽不懂武功,但是秋水绝的剑法,却能感受到他心内一定有着深深的

郁结。

剑影缥缈如狼烟一抹。他的剑法极是精妙,剑气却如清霜寒冰,冷意沁人

。院内层开的花,在剑意肆虐之下,一缕缕微红四散开来,带着说不出的凄凉

纷纷落下。

各人自有各人的愁。

流霜轻轻叹息一声。

却不想秋水绝大约是听到了流霜的叹息。忽然纵身一跃,落英缤纷里,剑

气如虹,带着一抹冷意,只向流霜所在的窗口刺来。

流霜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秋水绝会向她刺来,若是这一剑刺中,她还

焉有命在。急急想要向后退去,但是还没有挪动脚步,秋水绝的剑已经到了。

秋水绝的剑太快,带着雷霆之势,剑刺破了绿纱窗,直直向流霜的咽喉逼

来,一时间流霜根本就没有躲过的可能。咽喉处甚至感受到了剑气带来的冷意

秋水绝终于要杀她了吗?在这样毫无预警之下。

但是,那剑却没有真的刺中流霜,而是在她身前一寸处生生顿住。

流霜瞪圆乌眸望定他,月色下,他的一双黑眸格外亮,瞳仁中,隐隐有着

一抹冰寒冷峭的神色。一刹那间,流霜忽然感到了这双眼眸的熟悉,在哪里,

在哪里曾经见过啊。

流霜定定站着,一动也不动,若是一动,引发了他的魔性,她还焉有命在

四目怔怔望着,秋水绝眸中的寒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神色。

正在怔愣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宫主,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求见!”一个侍女在秋水绝身后禀报道。

秋水绝的手颤了颤,剑从流霜身前缓缓移开,他收剑漠然转身,冷声道:

“传她进来!”

流霜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只觉得一颗心跳动的厉害。待心情终于平复

时,她才知,自己终于又捡了一条命。

抬头向窗外望去,却见一个侍女匆匆走了进来,到得秋水绝跟前,毕恭毕

敬施礼道:“拜见宫主。长公主要见宫主,说是有要事相商!”

秋水绝细心地将剑插到了剑鞘内,淡淡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长公主?还是长宫主?

流霜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到底是哪一个?但是,从秋水绝的神色看来,很显

然,他对这个人是极其尊敬的。

难道秋水宫有两个宫主,因为那个年长,是以叫长宫主?

若是有两个宫主,为何江湖上从为听说过另一个宫主的存在?

“好生看着她!”秋水绝冷冷地命令着,转身随着那名侍女走了出去。

流霜走到室内的床榻上,躺了下来,脑中闪现着方才秋水绝的眸光。

冰寒,冷然,带着一丝狡黠和*,是谁的目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