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具躯壳

白乐枝显然也已经从屋里听到的声音知道自己曾经险些被丢下,可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也只能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里,好像自己只是个巨大障碍物。

从这一方面来讲她大概从曲小路出现的时候就该意识到自己不该跟来的。但是正因为她跟来了,一直以来没有什么依据的感觉也终于得到了证实——

桑宁是特殊的。

在他们一路参与的这些灵异鬼怪经历之中,桑宁跟他们是绝对不同的。

不过这大概不是什么让人羡慕的事,刚刚不小心在桑宁家听到的那些事,绝对是一个生长在普通家庭里的孩子不能想象的。大概就算说同情也不为过。

到了学校白乐枝刚下了车道别,曲小路转身将手臂搭在车座上对后座的桑宁说:“你也去宿舍收拾一下吧,小豪这一被带走,很多事情都一下子逼近,恐怕你是不能再回宿舍住了。”

“哦……”桑宁应着打开车门,只是看着曲小路的时候似乎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终还是下了车快走几步赶上白乐枝跟她一起走向宿舍。

很快就能知道全部的事情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也就不急在一时。

刚走了几步身后的曲小路突然又喊了她一声:“桑宁。”

桑宁回头,看到曲小路那熟悉的温温淡淡的笑容,“我很高兴你还能信任我。”

她如常的喊着他小路,不做怀疑地跟着他走,这让曲小路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欣然。

桑宁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她哪有什么立场去怀疑他呢。

她又不傻,不管眼前的曲小路究竟是什么人,那个为了帮她,几乎连自己的形体都保不住的千年老魅都是他啊。

桑宁跟白乐枝一起刚走到宿舍楼下,突然一阵噪音仿佛从右耳刺进贯穿大脑扎出左耳,让桑宁猛地捂住了耳朵。

“怎么了桑宁?”

白乐枝正奇怪她怎么突然就停下脚,桑宁只能随口抱怨了一句:“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啊!”

“声音?”白乐枝却一脸茫然,“哪儿有什么声音啊?”

桑宁一愣,立刻意识到这个声音不那么普通,否则那么刺耳的声音白乐枝怎么可能听不到。她拉着白乐枝快走了几步,“我们快回宿舍吧。”

然而她们刚一踏进宿舍楼,那种滋滋啦啦的信号音就若隐若无似的漂浮在空气中,让桑宁有一瞬间想干脆掉头回去找曲小路。

“桑宁?”

白乐枝虽然能够发觉到桑宁的异常但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被她唤回神的桑宁仔细听了听似乎听不到那种声音了,可是心里不知为什么却忐忑不安,跟白乐枝说了一声:“我还是不回宿舍了。”

她转身跑出宿舍楼,一直跑到学校大门,看到曲小路的车时才放松下来,这时她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桑宁”——如同声音是直接响起在风里,像那噪声一样贯穿双耳。

桑宁惊得猛一回身,但显然什么也没有,她什么也没看见。

回想起来她也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从很早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会听到这种莫名的信号杂音,还有夹杂在其中苍老得如同将要腐朽的声音……

曲小路已经从车上下来,向她走过来,看到她异常的样子稍稍看了一下四周——“有什么东西在吗?”

“我不知道,只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曲小路微默了片刻,但在他那张恬淡斯文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拉起桑宁走向车子,“我们快点走吧,你那位监护人该等急了。”

他们驱车驶向华公馆,看曲小路提起华公馆时那副熟稔的样子,桑宁也就知道如果她现在的人生真的是一场浮空的戏台,那么搭建这个戏台,导演这出戏的也就是华老师华先生和曲小路这三个人了。

前两个她都不意外,而第三个,既然他不是真正的曲小路,那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小路,真正的小路哥哥……他在哪里?”

“想不到有一天我还得再一次跟你解释这个问题——”他从后视镜里对她笑一下,“华玉盏有没有跟你说过魅是什么样的妖怪?”

“说过一些……”

“刚刚你父亲提过,曲小路高中的时候和双亲一起出了车祸,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那其实也不确切,他其实应该在那场车祸里死了。”

“你附身在他身上?”

“不,魅的生存方式不是附身,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附身在死人身上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你之前无意识地附身在一个尸体上过,不是应该明白会有什么结果吗?”

“嗯……”桑宁还真不怎么想提起那具躯壳,好像偷了别人的东西似的。

“魅的依附方式是寄生或者共生,跟宿主融合在一起,接收他的情感,记忆,有时候融合的太好会分不清谁是谁。如果可以我其实也很想让曲小路一直活下去的,可惜共生之后他的自主意识在保留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像一个无牵无挂决定升天的人那样慢慢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他的记忆被我接收。大概从那时起我就不再是原来的我,也算是半个曲小路。所以你父亲在医院里见到的的确是我,而你成年之后见到的曲小路也一直都是我。”

桑宁默默点点头,他说的话她是信的,在她拿到的那张曲小路的工作照上,那个温柔微笑的男人无论笑容神情都跟眼前的曲小路是一模一样的。

“——可惜在一年以前发生的一些事里我还是失去了那具属于曲小路的躯壳,在那之后我虽然可以凭着自己的力量幻化出一具身体,但长相却始终是自己的,不再是曲小路的样子。”他说着略一耸肩,“可惜了以前的工作,事务所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我也还有好几个案子没有完结。但是顶着这张脸是没办法再回去了。”

“你不是可以对他们下暗示吗?”

——像她第一次去律师事务所时见到的那个说曲小路失踪的人,第二次再见时显然就已经被下了暗示,才会突然改口吧。

对这一点曲小路似乎也蛮无奈的,“这个工作接触的人太多,暗示了一个漏掉两个,太麻烦了。”

“那你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华老师说你舍了自己的本体来帮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到了华公馆你就知道了,你那具洋娃娃的新躯壳也净化好了,更换身体的时候自己亲眼看一看不就全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