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的光晕笼罩着徐千筑白皙的面庞之上,长长的睫毛宛若两把羽扇,随着他眼睛都眨动而微微颤抖着,在脸上投射出一片浅淡的阴影,使得他墨黑的眸子看起来更是深得看不透。

“凝华姑娘真是性情中人。”他幽幽地出声,一曲完毕,修长的手指却依然停留在琴弦之上,一副留恋不舍的模样。  

 孔凝华勾唇一笑,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坐在自己的身侧的洛然,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尤其让人不禁心中一动。  

 “表姐毕竟是女子。”方澄忍不住为她说道,颇为同情地看着她。  

 而她却是耸拉着脸,不知道她此时到底是在想着些什么,清澈见底的眼眸完全没有任何的焦点,只定定地看着一处,也不眨眼。  

 见她如此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徐千筑不禁微微蹙眉,抬手拂过夕音,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才唤回她的思绪。  

 “在想什么?”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双如墨般幽深的眸子却是闪烁着凛然的光芒。  

 孔凝华默默地看着别处,并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有一种刻意想要他等待的感觉,良久,才红唇轻启,嗓音有些低沉,“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徐公子竟然擅长用毒。”  

 虽然与他并不熟识,可是能在谭雨仙如此僻静的住所碰见他们二人,再怎样也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机缘的,亦或者,是某人刻意安排的也不一定。

“噗!”方澄忍不住笑出了声,身子也随着他的笑而微微颤抖着,却在徐千筑面不改色地投了个眼神过去之后,迅速止住了笑,立即严肃起来。

孔凝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方才来的时候,不正是他告诉自己这里的主人擅长用毒的么?难不成她误会了什么?

以他的反应来看,主人应当不会是姗姗来迟的洛然,而是他极为崇敬的徐千筑才对。  

 “表姐,徐兄并不会用毒。”方澄解释道。  

 本就不算活跃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四人同桌而座,却都不出一言,倒是有那么一些怪异。  

 “方澄,我先走了。”洛然漠然地瞥了她一眼,深咖色的眸子在阳光之下看起来更为闪眼,缓缓起身说道。  

 方澄还没有说话,孔凝华便快速地站了起来,挑眉戏谑地看着他,方才因为他一动,腰间别着的玉佩若隐若现。  

 她神色一冷,迅疾地伸手探去他的腰间,快得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连长期习武的洛然还没有预料到她竟会突然袭击,待他回神出手之后,她的手中已经躺着了一块玉佩。

果然跟她昨日在街上碰见的那少年的玉佩别无二致,这块也只有一半,合起来估计是一块完整的,也不知上面古老的花纹到底象征着什么。  

 “孔姑娘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如此行径只怕是不雅吧?”洛然冷冷的出声,原本情绪控制地十分恰到好处的他也不禁愠怒了起来,挑眉,深咖色的眼眸盯着她不安分的手。

孔凝华哪里顾及得了那么多,她现在要是再不小心谨慎一些,只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扼杀了。

 

 “这是你的玉佩?”她冷声道,抬眸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的眸子,四目相对,散发着无尽的火药味。

洛然伸手一把夺过她手里躺着的玉佩,揣进自己的怀间,却不想再说些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新的突破口,孔凝华怎会如此轻易地就放弃,立即抓住他的手臂,可她毕竟是女子,那里抓得住健硕的他。  

 幸运的是,洛然并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就这样任由她抓着,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隐隐带着些许不耐,“还有何事?”

“玉佩的另一半,可是你的亲人?亦或者,是你的亲弟弟?”孔凝华出声问道,虽然她对于他的家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她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拉拢这里的两人无疑是十分有益的。  

 听她如此说,本还波澜不惊的徐千筑也不禁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正在对阵的两人。

“姐你到底认识多少人?”方澄毕竟还年少,远没有他们那般淡定,在知道她认识徐千筑的时候就已经格外惊讶,如今她竟然还认识洛然,似乎还十分了解的模样,如何让他能够淡定?  

 要知道,她虽在如水之后失去了记忆,后来也跟着沈千澈去了不少地方,可她仍然是孔府嫡女,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哪里会结识多少外面的人。

“你见过玉佩的另一半?”洛然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出声,轻轻瞥了眼她抓着自己的手,心下掠过一股异样的感觉。

一直不曾有过情绪波动的他,在今天几次三番被她挑起怒意,甚至还勾起了他的好奇,实在是让他不能不小觑。  

 “昨日偶然遇见过,起了些争执。”孔凝华放下了手,不知为何,即便是他就在她的眼前,她始终却有种触摸不到的错觉,仿若隔着千山万水一般。  

 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喜欢,甚至是格外厌恶。

“哦。”洛然毫不在乎地开口,似乎是与他并没有关系一般,抬脚正欲离开这里,又被徐千筑给叫住。  

 “洛兄为何总是这般来去匆匆。”他嗓音低沉,带着磁性。  

 “没什么要紧的事,留着也是无用。”洛然随意道,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三人,其中有两人他已经十分熟悉,唯独她,是他一直想看透却怎么也看不透的女子。  

 许是因为临近正午,阳光没有早晨那般温和,散发着炙热的光芒,惹得她脸颊绯红,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些许香汗,虽仍是一袭男装,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子气。  

 “洛公子,徐公子,我们今日可否都坦诚相待?我孔凝华今日前来,便是真心相交一个朋友,一个可以为彼此赴汤蹈火的至交。”孔凝华沉声道,澄澈透亮的眸子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一双手也因为太过激动而握成了拳头,满脸雀跃地等待着二人的回复。  

 她虽并不了解二人,但她却愿意相信他们,往后一定会是她的得力助手。  

 “好,就冲孔姑娘这一席话,我徐某应了,但是,你得先告诉我,方才在听到夕音的琴音之时,你到底回想起了什么。”徐千

筑挑眉开口道,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敲打着规律的节拍,停顿了半晌,才继续出言,“洛然,你也别老是板着一张脸。”  

 孔凝华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洛然,心下思考着到底要怎样才能说动他帮助自己,片刻,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方澄身上。

明明是他带自己去见贵客,怎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差异也实在是太大了点吧。  

 洛然甩了甩宽大的袖袍,抬脚走回方才他坐着的位置,眼角余光淡淡地瞥了眼笑意盈盈的徐千筑。  

 在接受到他冷漠的目光之后,徐千筑却并没有止住笑容,反而唇角更甚,挑眉戏谑地开口,“洛然莫不是真有一个弟弟?”  

 言罢,轻轻地看了看将什么都表露在面上的孔凝华,缓缓摇了摇头,她还是并不谨慎细心。  

 “可能么?”洛然面无表情地开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颇有责怪他的意味。  

 他们相识这么久,难不成还不相信自己?

见两人之间隐隐散发着火药味,孔凝华暗道不好,若是真有什么,那她可就太得不偿失了,于是开口试图转移开话题,“徐千寻怎么样了?”

“……”徐千筑漠然不语,摸着琴弦的手骤然停了下来,抬眼注视着她如水晶般透亮的眼眸,双眼微微一闭。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风声呼啸而起,敲打着榕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最终,洛然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孔姑娘总是这般对别人私事感兴趣的?”

言下之意,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懂得的,她自然不会不懂。

“凝华越矩了。”孔凝华微微低头,歉疚地开口。  

 许是她太过迫切地想要了解,拉拢二人,目的性太强,甚至在还没有完全摸清就想要让他们将自己的事都告诉她。

想来,的确是她的不对,试想她若是他们,也是断然不愿意别人这样对自己的。  

 “洛然,徐兄,你们就别怪我表姐了,她在孔府呆了那么多年,有些东西只怕是早已形成了习惯,要想改变绝不是一两日就可以完成的。”方澄总算是找到了可以插话的机会,为她解释着。  

 比起很多的大家闺秀,他更喜欢孔凝华,没有架子,十分容易亲近,人善简单,也没什么多余的花花心思。  

 “我哪会怪她,说起来还得多谢她的收留呢。”徐千筑浅笑道,抬起桌上的古琴夕音,放在自己的腿上,阳光之下,琴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尤为清晰。

一把古琴,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一段历史。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孔凝华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仍面色不改的洛然。  

 微风不时吹过,透过榕树的间隙在徐千筑白皙的面容之上投射出的斑驳影像随着风而轻轻舞动着,配上一双闪烁不定的墨色眸子,让人格外心惊。  

 “千寻……他没什么事。”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开口,话语里隐隐带着些许怅惋,虽是对着她说,却并没有看向她,反而像是呢喃自语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