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湘江岸边冷风拂过,一骑快马一个落魄的身影正在疾驰,转眼间便已到了一座断崖之下,那山崖并不甚高,也不过只有数丈,崖下与江边夹着一条小径,不过数步宽窄,这人正直奔过去时,忽然听到一个有些揄揶的声音道:“我还当万里独行从来都是凭自己的轻功走路呢,却原来也骑马艾这‘万里’倘都是骑着跑的,不知这大号该是你的呢,还是给你的马呢”

这人正是万里独行田伯光,抬头一见,却见那断崖当中生长出的一棵小树上,正坐着一个人,脸上似笑非笑,却不正是先前与他交手过的林平之

“万里独行的当然是区区在下,至于我骑的马,今天换一匹,明天再换一匹,难不成个个都是万里独行不成”田伯光随口答道,却心中暗惊,林平之居高临下,似如发招,人虽静静不动却如兀鹰一般凌空控制着这条小径他只觉整个身体,周围整个的空间,所有的变招余地,都在这一式笼罩之下,他轻功虽高,却绝无可腾挪之处

想要冲过去那是万万不能,下马的空隙也绝对没有,若是调转马头,只怕人未转过来便要中招,当真拔刀迎战,却知林平之手中那把剑何等厉害,又怎能敌的过

既无法可想,田伯光此人,倒也当真硬气,只是不动声色随口答道:“刚才交手,只觉阁下徒仗兵器之利,这次再见,却知阁下好本事,不能不佩服”

“呕,不知田兄佩服在下何事?”

“在下自长沙那客栈中一别,并未有半分耽阁,便已直往此处而来,林兄当时又未赶的上我,却能抄在我的前路等在此处,想是骑了什么脚程极快的名马,这也不足为奇,只是你竟能料到我会经过此处,这却不容易了”

“只佩服我这个吗?”林平之答道,他并非真有如此神算,能完全料的到田伯光行动,只是从前世的记忆加上现在的一些经历,猜到了他要去衡山而已,他能在此截住田伯光,还因为他的马实在太快,远非一般的名马,所以游刃有余,能够选择地点,但这些却都不便说明

田伯光却只当他故作神秘,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又道:“阁下能选择此处为战超以此气势身法压制住我的轻功武学,这般武学见识,就不是平庸之辈,在下敬服”

“哈,哈,哈你给我戴这许多高帽,难不成是想要我听几句奉承话,就会放过你不成?”林平之笑道

“谁要你放过,田某是武林中人人不齿的大恶棍,大**贼,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中人,哪个不想杀了我,哪个不把杀我当作功绩,今天你杀了我,立时便可成就你的名声,难不成拍你几句马屁你就不要这功绩了,你又怎么可能放过我呢?我说的这些,都是田某真心,可没半个字是在故意奉承你”

“你说错了三件事”

“呕?田某这简单几句话,能有这么多错吗?不知是哪三件,在下愿闻其详”

“第一,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什么名门正派中人,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有门派的,再说了,名门正派这个词,我听到就想吐,就算我本来是的,我也没兴趣以此自居”

田伯光脸上神色变了一变显是有些讶异,肃然道“呕?林兄竟有这般见识,田某拜服田某先前看你跟那一辈子只会舔大派掌门鞋底的铁老老一路,自不免把你也当成那一流人了,现在看来,是在下无礼了”

“第二,在下确实是在此处截住了你,你却又怎知是来杀你的,好像你我一见面交谈甚欢,我可有要杀你的意思吗?”

“这个可说不好,人心隔面,我怎知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再说了,你现在截住我的架势,难道不是敌对之姿?”

“既然人心隔面,那就什么也可能,你为何不往好处想,为何不认为是有什么好事呢,你一见人就把人往最坏处想,难怪一辈子万里独行了至于为什么这样截住你,你这个人是个什么样人,这就是答案,我若不这样,你能静下心来与我一谈吗?”

“好了,这个不说了,第三呢”

“第三,如果有谁杀了你,算不算功绩,要看他是什么人,比如若是日月神教的某个属下杀了你,只会被人蔑为邪魔外道,自相屠戳倘若是正教中一个后生小子,晚辈人物作的,那么武林中成名的前辈高手,大派掌门,谁能容一个后生小子夺了这功绩,势必大贬特贬,倘若给他加上个勾结邪魔的罪名,非但功绩是别人的,对他自己来说,适足以自掘坟墓区区在下的大名,田兄今晚想是第一次听说吧,你说我若杀了你,能有什么功绩?”

林平之随口道来,他所说的道理本来并不十分艰深,可这却是他作为一个所掌握的知识,可以对这世界居高临下俯视的人所得到的见解,对当世迷局之中的人说来,那也不知有多惊世骇俗了田伯光越听越是震撼,呆立半晌,才终于勉强挤出些笑容道:“林兄天纵大才,思想境界之高,田某五体投地,只是林兄这般高明之人,若是杀死或擒下在下,想来对林兄总是有些用处的吧”

“哈,哈,哈我跟你说了这许多,你却总疑心我此行是来杀你,莫不是被天天被人追杀吓怕了?得了强迫症?见人就是来杀你的,倘若我当真有此意,我就不会和你说话了,连一句话也不会说便已动手了,田兄既然见疑,那也罢”

林平之说着忽然跳下,向后疾退,转眼间已经退出这峡谷小径,到了宽阔之处,然后才冲田伯光道:“田兄可有兴致与在下切磋武功吗?”

见林平之退后,田伯光第一反应,是立刻调头离开,跑的远远的,他对林平之这人的武功或许还不是十分忌惮,但那把剑可把他吓坏了他以快刀闻名,自然也要想办法弄把好刀,他手中之刀虽不能算是神兵,也是千锤百炼的宝刀,岂料与林平之第一次接触,刀上便已缺口,这还是他见机的快,没有硬拼,倘或刀对剑一直硬撞下去,他的刀怕早已成十数片废铁了

但转念一想,人家既有诚意退让一步,自己就这般跑了,岂不太过猥琐了一些,而且林平之这人说话十分有趣,也让他不知不觉间便有些留恋,再说了,不知对方是怎么能截住自己的,就这么跑了,又怎知会不会再次被截到呢,若是再次相见,岂不太尴尬了一点

想及此,便已下马,慢慢的走过去,到林平之面前,拔刀道:“林兄请了”

林平之一剑出手,这却是堂堂正正的苍松迎客,狡漫卷而出之时,三分出力,力道倒有七分濒,并未思考诡异变招,也未力求凌厉,他心知田伯光忌惮自己手中这把剑,若是一上来便疾攻而上招招不容情对方势必顾及兵刃的差距左支右绌那哪里还是比武

这一剑出手,本拟田伯光有三种应手,一是以快刀疾取中门,直劈林平之胸膛,二是先行侧身闪躲,再一刀还过,三是以刀背抹过林平之剑脊,化去这一招这三类手段,又各自都有至少数十种打法与变着,原是大有可为的

可这一招出手,却见田伯光只是简单的向后退着,连蹦两蹦,这简直消极透了,若是一直这么一味逃闪,仗他轻功,也不是不可能勉强与林平之周旋,可这样,最后不是必败,那便是只有干脆找机会拔腿就跑一条路了

可转念站在田伯光的角度一想,其实他确实是不好选择,一上来就反攻为守,这本来就略有冒险,倘若林平之一心想要仗恃兵器,也不难设法先略让一步,仍以兵器相撞田伯光先躲开这剑吗,虽说不是不可,但林平之只要一把烬转过来,攻击其身,终究难以保证刀剑不会相遇第三种应法更是技巧性极高的打法,以田伯光快刀的实力,不是不可以这样玩一两招,但像这样与林平之剑法周旋吗,终究还是太难

田伯光先退一步,瞅准对手路数,这也不失为一条办法,可要命的是,林平之的路数,岂是他能瞅的清的,双方交手之下,田伯光有时虽也能还得一两刀,但总是束手束脚,难于发挥殊不料林平之此时竟却也有这样的感觉,他眼见田伯光快刀的路数,心中明明是觉得有法可破,可每当想要与田伯光较量招式之时,对手总是畏惧他的剑锋,先就退缩了,让他所有的实力,并不能畅快的发挥,这却战了百十余招,其间林平之其实已有数次取胜之机,只是心中却觉自己仗恃这把剑的厉害,并非真正实力,真这样胜他总是不快

忽然林平之撤剑后退,跳出圈外,冲田伯光拱手道:“田兄,你我换一种打法如何?”

田伯光大是诧异,不由问道:“为何?你虽手下留情,其实我心中明白,你若要杀我,抑或只是胜我,我已不敌,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换什么打法”

林平之并不理会,反问他道:“不知田兄拳脚指掌间的功夫如何?”

这么一问,田伯光立知他的用意,脸上顿现钦佩之色,收刀入鞘,双手抱拳道:“林兄能有这般好意,当真是大英雄,大豪杰所为,田某拜服,可惜田某拳脚上的功夫确是不太高明,想少年时虽也曾学过一些,只是并未时彻用,这多年来用刀,实是不惯拳脚交战不过林兄既有此意,田某便陪林兄走几路拳便是”

“呕?既然是这样,”林平之收剑,双手举至胸前,虚捧成球,冲田伯光道:“田兄,请拔刀”

“你这是何意?”田伯光不解,林平之微笑道:“在下便以这双肉掌,来领教田兄的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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