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珊想也没想的一撞进屋来,见到几人这架势,灶上那碗难闻的东西,和地上的尸体,不由的略略吃了一惊,一时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但见林平之也算是认识她的人,想也没多想脱口便问道:“林少爷,我爷爷呢?你见到没有?”

这个爷爷,自然是指假称爷爷,和她一起开酒店的师兄劳德诺,她既这样问,林平之也很平淡的回答:“没有,前天下午见到你们以后,我就没再见到过他。”

“没有?”岳灵珊有些不解的道:“搞不明白,爷爷今天一大早就有些不对劲,鬼鬼祟祟的不知是在干些什么,可我刚才还看到他好像是往这儿来的,这儿除了这家店也没别的地方了啊,还能是去哪儿了?”

林平之却开始有些用心思了,她说劳德诺“刚才还看到好像是往这儿来的”,想来也不会是假的,那么劳德诺当然就是往这儿来了,可现在却没见到。另一方面,和林平之约好的蒙面人,也是要到这儿的,约定时虽没想到青城派的人会在这里,可他至少也该暗中出手了的。

那么这两人是不是就是同一个人呢?不错,非常合理,本来就有这个怀疑了,记得劳德诺本是嵩山派门下,奉嵩山掌门左冷禅之命投入华山派,他武功本来甚高,却一直深藏不露,而此行本是奉岳不群之命调查辟邪剑谱,可能同时也是奉左冷禅之命,可他却绝不是为了岳不群。也许他是为了左冷禅,或者根本只为自己,不管怎样,他绝不可能在拼命找到辟邪剑谱之后送去给岳不群。

所以他要蒙面。也所以就算蒙面,还是要小心翼翼,这其中最重要的并不是因为他和余沧海有多大交情,那是骗林平之的。最重要的是岳不群和左冷禅。因为他稍微作的过份一些,岳不群便要猜疑到他了,岳灵珊在这儿,其中部分作用,便是在监视他,虽然岳灵珊自己不知道。

除此之外,还并不清楚,岳不群也好,左冷禅也好,是不是还有其他安排,还有别的间谍在附近。若是劳德诺连左冷禅也不为,只是为了自己要得到辟邪剑谱的话,作事更不敢太张扬,倘或作的太明显,却又搞到了辟邪剑谱,岳不群猜的到,左冷禅可是更易猜到,到时人人喊打,就是拿了辟邪剑谱又有何用。

先前林平之还怀疑他小心的过了头,现在看来似乎小心的并不错,他就算如此小心,这不还是被岳灵珊找来了吗?而且他也绝不敢蒙面出现在岳灵珊面前,要知他是在岳灵珊刚出生不久时便投入华山派的,岳灵珊自幼便几乎天天看到他,互相这么熟悉的人,蒙面又有何用,怎么也都认的出。

这些念头在心中极快的闪过,林平之便似乎是随口答道:“对不起啊,师姐,我是真的一直没见到他。”,旁人却不知他的用词之中可是大有斟酌。

“噢,是这样的啊,那没关系啦,我再到别处找找。”岳灵珊微笑着随口答道,便想要转身离开,随即就发现,事情已经有些不对了。

岳灵珊像这样说话是很不高明的,她虽是武林门派出身,也自以为是江湖侠女,可其实自幼在本门之中生活习武,平ri里都是些师兄师姐们在与她嬉闹,当真到了世上行走,说话作事的水平,与那种深宅大院中长大,弱不禁风的小姐也并无区别,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她本不该在这种场合下轻易这样说话的。

林平之与青城弟子这般冷然相对,就是完全不知情的人突然至此,也该知道双方显然是对立的,随时可能会交手,何况她既知林平之是什么人,也认得另一边四人中两人的衣着是青城派的,她知道双方正在交战之中,自然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么她就绝不该这样随口与林平之说话。

要知青城派的人可并不认识岳灵珊,你想两伙人正要开始战斗时,其中一方突然又见到有不认识的人跑来和另一方的人漫不经心的说话,岂有不猜测来人是对方一伙的道理。

当然了,毕竟是陌生人,一般只要不是太过莽撞的人,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仅仅只是来说话的人就当成也是敌人了,可林平之现在正处险地,却非得抓到岳灵珊这根救命稻草不可,所以他用了一个很妙的词,“师姐”,这话一说,情况可大不一样了。

师兄,师妹,师姐,师弟,这些词汇通常都是同一个武林门派中同辈间互相称呼的,可岳灵珊出生在五岳剑派中的华山派,这却是五个特殊的门派,五派互相联盟,几乎通用同一个辈份,五派中所有人都可以互相使用同门之间的称呼,以至于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见面就互相称呼什么师叔师侄,师姐师弟的都很正常。

别派中就算门派太大,人太多,同门间互相也不认识,称呼之后至少还要问一下,你是哪一支谁传下来的之类,可五岳剑派中人,却连这个话也没有,最多只会问你是哪一派,或者哪座山的门下。

所以岳灵珊一听林平之叫这声师姐,并没感到诧异,她又知林平之不太可能是五岳剑派中人,所以也没问“你是哪座山的?”这一类的话,且岳灵珊一直以来都被人叫作小师妹,早已有些心中不满,这时乍一听人喊她师姐,也微有一点高兴,所以也就有些笑容,而她这所有的心理与反应,都被林平之估的清清楚楚,当然了,这也因为林平之依靠从前世得来的记忆,对岳灵珊本来极熟悉,否则也没那么容易想到。

岳灵珊这一笑一说话之间,便被林平之套了进来,待得她转身想走时,便已发现周围几个青城弟子,已经各个对她横眉冷对,门外赶来的两个家伙,那副架势,显然也是在阻挡自己的去路,这一下子,她竟似变的和林平之一样,成了对方的敌人了。

岳灵珊犹自傻傻的懵然不知,怎么回事?我什么也没作啊?怎么一下子都把我当敌人了?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吗?我好像也没说任何特别的东西,更没说话污辱了青城派了,怎么就成这样了?

可从青城派中人看来,当然是这样了,你是林家少爷的师姐,虽然以前没听说林平之入了哪个门派,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个门派了,那么这两天青城派中人连连吃亏,就算不是你动的手,自也是你的同门,此时狭路相逢,怎能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余人彦调戏过她的事情,青城派的人也大都听说,这时见到这张麻脸,罗人杰高度紧张的神经中,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更加觉得她说不定正是林家一伙,要不然怎么那么巧就在路上遇到师傅的儿子,这么一张麻脸,还引的余人彦调戏她,然后余人彦第二天就死了,想来她正是林家的朋友,在官道边假作开店,实为眼线。

不管岳灵珊能不能理解的了,事情也就是这样了,青城派众人虽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至少门里门外jing戒的形势在此,她若硬要出去,便非打不可了。

岳灵珊毕竟是武林门派中的弟子,到了这时,虽然没想明白是林平之在捣鬼,至少也明白了事情的情况,衡量了一下情势,罗人杰的武功倒还敌不过她,但对方这几人联手,却也极难应付,尤其是她刚才也没多想便直进了这屋内,虽然他们个个轻功不及她,但现在门里门外都是人,想要夺门而出却并不容易,何况她父亲岳不群在她来之前,也是嘱咐了她要尽量低调,不要与人冲突的,甚至余人彦调戏她,她也并没激烈反应,只是软磨硬抗。余沧海是事后知道了才教训儿子,并不是因为和她冲突了。若是在这儿大杀一场,那可和父亲吩咐严重不符了。

无可如何,便也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倒退回来,林平之见她过来,便笑道:“坐。”

坐?坐到哪儿?岳灵珊不解的看着他,林平之本来是坐在一张靠着屋角的**,床只有一边能坐,林平之本来是坐在zhong yāng的,他又不想给青城弟子们留位置,这时见岳灵珊过来,便挪到了一侧,对岳灵珊指着另一侧。

岳灵珊立时有些羞恼,立时冲他轻声吼道:“喂,喂,你是男人唉,我一个姑娘家,怎能和你坐在一起。”

林平之有些尴尬的低声笑道:“没什么事吧?我坐这一边,你坐那一边,那又有什么要紧。”,确实的,一张床两人分坐两头,中间的距离,就是伸出手去,都够不着对方。

然后林平之又压低点声音说:“我们坐着,他们傻傻的站着受累,等会要是真打起来了,我们可要占些便宜的。”,这下可是真只有岳灵珊一个人听的见了。她虽是年轻女孩,但毕竟习武之人,不像普通人那么多顾忌。虽然不明不白的到了这步境地,她也只好不明不白的把林平之当成了战友,她也明白,林平之说的有道理,坐着的人,总比站着的要轻松些。

可是这样一来,她却更被林平之拖下了水,她不知道刚才青城派中人虽然疑心,所以拦着她的去路,但还没真确定,如果她随即说明自己根本和林平之没关系,青城派中人并不敢在事情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再把别派弟子树成敌人了,可现在两人再这么一说话,林平之一让位给她坐,那自然再无疑义,都是敌人。

一时间事情又这么僵持了下来,岳灵珊和林平之本还是陌生人,并无话说,罗人杰就这么瞅着他们,一时间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师傅又不在,他们这几个人本来只是在巡逻,却发现了林平之的行踪,一时定下此计,短时间内却绝不会有同门再来帮手,这时两人往床沿一坐,林平之右手轻按剑柄,一时间整个的气氛便很有些不对,岳灵珊斜靠墙上一个小窗窗口,也是好整以暇,全不在乎的样子,他们明明像是劣势,却又怎么一副好强势的样子的说。

这一下子便好像成了一个阵势一般,青城派门里门外六人,个个不敢稍微移动,更没谁敢脱离出去找其他师兄弟来帮忙。现在为头的罗人杰尤其紧张,只看的口干舌苦,头上冷汗也慢慢的浸出来了。林平之突然道:“你渴了吗?要不要喝些面汤?”

面汤?不错,正是开店的老夫妻俩作的面汤,还在锅里,这时已经烧糊了,屋子里也弥漫着些许糊味,总算没人看管的炉灶火势渐小,糊的不是很厉害。罗人杰听到他这话,竟不由自主的答道“不必。”,这样子倒真像是朋友们在互相寒喧一般。

“你不喝汤啊?我倒是有点饿了,我得吃些了。”林平之慢慢的走向那口大锅,中间有两名青城弟子,却不由的都让开了两步,林平之走到灶边,从灶上拿起一把大勺子,在锅底抄了几抄,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很稠很浓的面鱼出来,可比小店平常卖的稠了数倍,然后又给罗人杰撇了一碗清汤,也摆在灶台上,再旁边便是一直在那儿的那碗灰绿刺鼻的玩意。

林平之笑眯眯的冲罗人杰说道:“这碗是给你的。”

罗人杰没答话,林平之便用先前老头用过的大毛巾裹着那一大碗面回到自己原先坐着的床边,用一把勺子轻轻搅着,吹着气,待这滚烫的面稍凉了一些,便盛了一小勺想要送入口中,岳灵珊看在眼里,却再也忍不住了,不由的提醒道:“小心,那里面一定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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