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暴打之后,方生已经是满头的包了,吃痛之下,招式也已不成章法,只是凭着本能环举双臂,平着持起一把剑,想抗住对方的狂攻,可这却是初学剑者才易犯的错误,通常千锤百炼而成的剑法形态,都是有着比较完善的防御的,而他现在脱离了剑法,变的顾头不顾尾,林平之真正的机会,总算是创造出来了。

林平之右手持剑,以倒转过来的“反有凤来仪”的招式,一剑柄推出,左手拍在右手腕上,使一招“云里乾坤”,力量由右腕直传到剑柄上,正击在方生前胸中庭,方生顿觉一口鲜血想要上涌,却不料那口血竟似被对方力道吸住了一般,根本没吐出来,便又咽回了肚子里。

一击得手,林平之收剑入鞘,猱身扑上,方生残存着一点清醒,看着他这动作,努力想要把剑调过来,可是却力不从心,眼看着那一个扑过来的身体,动作并不太快,自己好像还能来的及刺中他,至少可以逼的他无法出掌,出指,拳打脚踢。

殊不料剑还没转到位,却觉小臂剧痛,一把剑再也握不住,便脱手掉落,这是什么招式,并没看到他出拳掌啊?却原来林平之凝聚功力于右肘,却以肘尖为武器击中了他,这也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武学,这个世界的人,却并不懂得膝肘也可成为攻击之具。

这一下林平之整个身体都滑入了对方双臂之间,两个人前胸几乎快要贴到了一起,鼻尖都差不多要撞上了,老和尚虽精研武学一生,却从未学习过这种零距离的搏杀,事实上,这个武侠世界几乎所有的武学高手,都不太擅长这种贴身的肉搏。

当然,过近的距离,毕竟是极为危险的,全身的穴位,都暴露在对方双手之下,但这种危险是双方的,而这时早已被打的晕头转向的方生,却已没有机会了,随即他已吃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小混混们打架时最经典的招数,箍颈膝撞。

这当然和原版的箍颈膝撞有些不同,当林平之双手直抓向对方肩膀时,方生不及反应,唯一能作的便是回手来拉扯,两人力道瞬间相持的时候,林平之立时弹起右腿膝盖,对着方生胸腹部一阵撞击,这一下又是大出意料之外,老和尚可是一辈子也没见识过这样的功夫啊,这个武侠的世界,自古以来便没人是这么交战的。

顿时便是连连中招,虽然在双方功力相持下,这每一击的力道都不太足,可是方生无法甩脱,这却几乎等于是不还手的硬性挨打,待到他那“男人最重要的部位”连吃了七八下打击之后,终于是再也支持不住了,他一生修炼最邪的采补功夫,那儿本比寻常武林高手强健,但这时所尝之痛,却也更是远过于常人。

人一软,身子有些蜷曲,便暴露出后颈,林平之立时凝聚内力于右肘,狠狠的直砸在他颈项之上,这一击之后,方生老和尚终于是彻底脱力,林平之随即一阵暴雨般拳打脚踢,同时间,一群和尚正从旁边一个圆圆的拱门中过来,却正好看见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直飞过来。

这是什么?众僧都有些诧异,但无论如何,这团烂肉还穿着一身袈裟,虽然已经让血肉涂的有些变色,尚能认的出其作工精细,质地考究,价格不菲,显然是少林的大人物,赶紧七手八脚的接住,发现却是一个骨头都被打碎了好几处的死人。

虽然老和尚一张脸已经走形,毕竟还是有眼尖的人,一眼便认出:“这不是副方丈方生大人吗?”

啊?副方丈?在少林寺内,就这么被人打死了?一群和尚微一迟疑,林平之便越墙而走,从这些和尚的眼皮底下溜了出去。

一回头,想要招呼白板煞星等人,却发现眼前的景物有点不对,记得背后左手边是个拱门,右手边有座假山,现在看去,左手边是屋檐下的墙壁,右手边却是一个小院子和两棵树。

呕,不,我迷路了,毕竟这是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只凭着一时感觉,还是不太找的清道路。对了,他们三个呢?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啊?是了,可能白板煞星指望的是自己以凶狠的剑招,一气便宰了方生的,可自己这一战拖延的时间却长了点。

好在虽然迷路,修炼自创的神功至今,方向感还是极强的,略微辩别了一下,便看清了来往的道路,刚想要冲过去时,已经有一大群和尚哄哄叫着来回跑着过来,只好赶紧向反方向溜走,想要寻机会找路出去,借着混乱与朋友们汇合,陌生的地方却总是没办法,何况在少林派总部,人人都是有相当武功的,也不似平常人那般好躲。

一路避着所有的和尚,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渐渐的火也灭了,混乱也结束了,一时间惶彷无计,忽然间,转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宽敞的所在,面前一座雄伟之极的建筑,上面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大雄宝殿”。

唉,这可是他三世为人,一直仰慕的少林圣地啊,实在想不到,第一次来到这儿,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而且等到自己真的到达时,仰慕已经变成了某种相反的东西了。

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脱身,迁延之下,天却渐渐亮了,更无办法可想,大雄宝殿本来应该是少林重地,可是核心的地方,防备反而松懈,大概是没有料到有人会到这里吧。

附近却正好有假山树从,可以躲藏,只好在这儿等着,好在和尚们完全没有想到,夜间来袭之人,竟然还有一个藏在少林没走,也好在现在这个他,本质上并不是娇生惯养的林家大少爷。

静静的躲在暗处潜运功力,将呼吸,心跳,体温,所有的一切,都降低到极点,他的功力特异之处,修行和使用,有些分不清界限,既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以功力来隐蔽,却也近似于修行,也不知现在白板煞星和嵩山的朋友在作什么,是不是在想法打听自己的情况,可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谁也没法打听到半点消息的。

无所谓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从穿越开始,便一直危机重重,又何必在乎许多,再等到下一个夜里再说吧,心既静,时间便过的很快,天亮后,很快已经近午了。

忽然间,有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像一滴水落入水池之中,将原来平静的水面打破的那种感觉,那是种极强的危机感,就像是人正在悬崖边,将要落下的那一刻。

不及细思,赶紧止住自己的呼吸,悄悄起身,闪出去十余步,躲到了附近的一处屋檐上,也顾不得是不是会被碰巧路过的和尚一不小心看到自己了,等他在屋顶趴好,才看到远远的过来两个人,看这两人的气色形像,着实是一点都不像是有什么危胁的样子,便是普通家庭妇女,怕都不会以为他们有什么战斗力了。

两人中,一个是白须白发的老者,个子虽高,人却嬴弱,一张脸瘦的皮包骨头,面色腊黄,一副死气活样,就似哪怕三岁孩童伸一指都能推的倒他,而他身边的另一人看来更是不堪,虽然看身形像是年青人,可是不知是重伤还是重病,连站立都不稳,只好靠在老者身上。

这样的两个人走路应该很慢,比拄拐杖的老太婆都慢。看起来的样子也确实就是慢吞吞的,可他们就这么从几乎看不清人影的远处直走到大雄宝殿的门外,竟就在眨眼之间,两人看似艰难的在缓缓挪着步,却有如鬼魅般身形飘忽,就像是在腾云驾雾、足不沾地,无声无息的一下子就到了。

只是这样轻功倒也罢了,虽然田伯光是万万比不了的,可想来武林中也还有几人能作的到,可是只这转眼间,林平之已发现,那个青年人是真的伤病缠身,虚弱无力,虽然看来本有武功,而且还练的不错,可是以现在的状况,若是叫他自己走路,只怕比之常人还要重浊,可是他仅仅是被那老者轻轻托着,就被带同着一起这般行走。

这老头好神的功夫!自己作为林平之的前世里,虽然极少行走江湖,可世间强者,他也大都见过,却从未遇到这般厉害的人物啊,今世新结识的哥哥左冷禅,还有那个妖里妖气的白板煞星,哪怕他们两个联手,想来也绝对拼不赢这老头一个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是了,时空不是错乱了吗?是不是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这时代的强者,只好这么猜测了,否则实在没法解释。

心中这样想的时候,那两人已经来到林平之先前躲藏之处,这时林平之紧张之极,却又以一身神功将心境调节的平静之极,且运功将心跳,血流全都静止下来,整个人便如一具死尸,但这样却是不能持久的,时间长了若是不恢复,他真的就是死人了。

“不对啊,我刚才明明觉得这儿好像有什么来着?怎么没见到有人?”那老者有些疑惑的道,随后想了想又道:“算了,这儿是少林,我们本来是客,管那么多干嘛。”

“当然了,爹爹,也许只是什么小动物罢了。”那青年人说道,听这称呼,原来还是父子俩吗?看年纪差别有些大了啊,倒像是祖孙还差不多,而且林平之看那青年身形,听他说话,似乎都有些熟悉的味道,一定是自己见过的人,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是谁,他始终低着头,也看不清面容。

想来以前见到的时候,并无这等伤病,所以身形和语音都和现在不一样,但无论如何,自己曾经认识的人,还有这么一个厉害之极的父亲,这倒是想不到。

那老者摇摇头道:“那倒不会,一定是有过什么人,而且若是少林和尚,也不至于躲着我,不过算了,我们不用管少林的事。”

说完这两人便已离开,进了大雄宝殿,越过一进房子,林平之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血又流了起来,从房上悄悄溜下,又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可还不敢稍有松懈。

要知这人武功之高,感知力也如此敏锐,若非现在的这个林平之功法特异,听力和各种微妙的感觉远过于他现在的功力所应有的程度,那可已经完了。而且就算这样,还是因为这老者明显有些魂不守舍,显然对儿子的伤病十分挂心,若不是他心神不定,心思全都放到了儿子身上,正常情况下,只怕他掩至自己身旁,自己都未必发现了。

那老者携着儿子走到少林内院,开口通报起自己的身份,他说话声音不十分响亮,但却传的极远,几乎半个少林都能听的见。

这一听林平之才知道,自己猜错了,这老头正是这时代,这世界原本的人,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在这儿,他的儿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