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嵩山,仙临楼,林平之在嵩山中交情尚好的朋友都在,张敬超,赵四海还有那鬼气森森的白板煞星,看着面前那张惨白的面具,这次是他第一次真正和这个叫作白板煞星的家伙面对面了,青海一枭很殷情的想要为师傅和林平之互相介绍一下,林平之默不作声,白板煞星却很随意的挥了挥手:“不用了,在下和这位小兄弟相识虽只二三月,已经是好朋友了,不需要多礼。”

青海一枭知趣的不再言语,神色中也全无诧异之意,林平之却有些心中暗笑,相识二三月?你是从第一次深夜来窥视算起的吗?原来这样也算认识啊。不过转念一想,这么说也不算错,武林中人,有时就是这么认识的。

一眼瞟到张敬超的眼神,却见他对这张惨白面具既敬且畏,又显然极不情愿和这个凶名昭著的家伙共事,虽然他本人其实原就是悍匪。再看嵩山派众人,只除了青海一枭之外,其他人却不个个都有类似的神色。

当初在峻极禅院,没有大声呼喊众高手出来相助,果然是个正确的抉择,这人和嵩山派的关系委实微妙无比,他当时数次前来,虽是夜行,又等同于明目张胆,这本身就说明问题,如果真喊了人出来,只怕也不知有多尴尬。

可现在林平之也和嵩山众人一样的十分不自在,虽然隔着面具,仍然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若有若无,似有意似无意的,常往自己的剑上瞟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看来他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的剑啊,那他现在算不算朋友?

朋友?这其实是个很哲学的问题,张敬超基本上是朋友了,可先前要不是自己处置得当,他拿着自己的剑把自己砍死也大有可能,甚至就是亲密的女孩曲非烟,若是日后武功大成,又不知道这剑在别人手中无用,能不能保证她不会像张敬超一样贪图宝物而翻脸,这都无法定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可也是颠扑不破的道理之一,更不要说眼前这个妖里妖气的大高手了。其实要不是这把剑看外形实在太平庸,因此名声尚未真正传开,只怕现在已经有不知多少高手在起心谋夺了。

但现下还需要倚仗这个白板煞星,只好装着不知道这一点。心中甚至忍不住嘀咕着,等某些事告一段落,自己是不是要设个局,想个办法,把消息传出去,让武林中人人皆知这剑到别人手中是没用的。可真那样也未必妥当,那会暴露自己太多秘密,而且真正敌人一样的要想法废了这把剑。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先想现在的事吧,且不说还需要这人帮忙,只凭对方武功之高,也着实吓人,而且事情很微妙,万一和这人动手,身边这些人帮谁都难说。

“好吧,既是朋友,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不想多说,林平之便随口问道,却也莫测高深,让这些不明所以的嵩山中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很简单,你的大徒弟”话尚未说完,旁边一间屋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那正是奄奄一息的高拱,几天来让林平之全无一点办法可想,只能勉强用功力吊着,他自己虽然完全不怕这些,可一个没学过怎么用毒解毒的人,单凭功力,他的内力又不是很深,而且强发功力硬逼,高拱衰弱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急奔到高拱床边,可是一时却无法可想,不由的忧形于色,忽然听到耳边又响起那男女老幼难辩的声音:“他不是你的人质吗?怎么看你好像很着紧的样子,别跟我说重要的人质怕他死了,现在事情已经有些变化了,何况你的神色我也看的出。”

这当然是白板煞星在问他,林平之一听便知道这意思,也不多绕弯子,直接就问道:“你是不是能治疗他。”

“当然,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擅长毒术,可凭他中的这点毒,以我的功力,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白板煞星问道“可是帮你作事,好处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需要我拿什么作交换?”林平之道:“我先说好,我的剑可不换,你想要什么?”

“除了剑之外,你还有什么能让我看的上的吗?”白板煞星摇了摇头:“再说了,如果我直接抢你的剑,你又要如何?”

“我不知道,可你不是到现在也没抢吗?看来你一定是有什么顾忌,不敢随便抢的是不是?”林平之答道,可嘴上说的轻松,手已按剑,已经是在全神戒备了,这人的气势可不是说着玩的。

“罢了,我本来也答应五岳盟主那个小子,在一切可能的事上帮你的忙的,算了,不用你给我什么了。”惨白面具后的嘴里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按到高拱身上,便已经开始出手救治这老头了。

本来十分担心他是不是要在治疗上弄鬼,可是林平之小心的注意着,却并没有什么,他治好高拱果然很简单,很快老头身上便毒质尽消,脸色也已经开始红润了,虽然还是昏沉,但呼吸也已平稳。

这不对头,看嵩山派诸人对此人畏惧忌惮的神色,他绝对是有什么极可怕之处,也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可是自从在峻极禅院见到他以来,他对自己实在是太客气了一点,若说还是为了设什么阴谋来算计自己,却总是不太像。

“刚才你还没说,我的大徒弟如何了。”

“还在少林,也没人对他怎么样了。”白板煞星随口回答:“可现在要怎么作,就看你对这个原来的人质要怎么处置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平之一时有些不太明白。

“少林派前天已经为你的人质发丧了,说是突发暴病,医治无效。现在明白了吗,你的人质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林平之想问,但随即明白,当时毒如雨下,对方根本只知他们所有人被笼罩在毒水当中,像这样,武功极高之人,或者还可能有手段自救,高拱这个没武功的老病夫,岂有生还之理,那之后对方很快便已狼狈撤走,再无人来验证一下这件事,便当成事实了。

“好吧,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也死了,但那样的话,我那大徒弟怎能无事,不该当天就被宰了吗?”

白板煞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反问了一句道:“少林派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你懂吗?”

“不懂,还望赐教。”林平之立刻便已开口请教了,但心中已经隐隐的开始感觉到一些了,因为少林派,和他在二十一世纪见过的某些组织,实在是非常相似。

白板煞星的回答,仍然只是又提了个问题:“嵩山左盟主,作为五岳盟主,也是武林侠义道霸主,魔教的东方不败,是(黑,道)霸主,可是通常武林中人都以为少林派才是真正武林霸主,但你以为少林派的这个霸主是谁?”

这问题本来非常难回答,但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毕竟他的知识和这世界上的人有些不一样,立时答道:“谁都不是,少林方丈方证,只是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罢了,但他和所有像他一样的少林高僧们,所在乎的,都只是自己的金钱美女,他坐在那个位置,也从没对少林负责过。”

“对,一点都不错,不出事时,个个高僧都自傲自己是属于武林泰山北斗的一员,但根本没人心里真为少林负责了,当然,在他们强势的时候,心里是真把少林当家的,只要没危险,他们对付别门,别派,别人的时候,都还是齐心的。”

林平之点点头:“一旦有了危险,上上下下所有人,自然都在打自己的主意,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我已经死了,杀了我的徒弟,是什么危险的事吗?”

白板煞星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不明白,有好处时,人人都负责,没好处时,人人都没责任。其实责任,命令,权利,一切都是混乱的,遇到整别人的事情时,什么事不用议都能决定,一旦真有难以决策的问题,个个不敢拿主意,个个怕出错,也个个推诿,一件事拖个一年两年是经常的,甚至一辈子没人记住也正常。”

林平之恍然大悟:“是了,我徒弟当初被抓到寺里,必定是有大和尚指派某些人看管照料,但上回的事之后,事情一塌糊涂,个个大和尚都想躲避责任,再没上级和尚过问,结果照料的人只会照规程继续照料,像这样确实可能拖一辈子。”

白板煞星点点头道:“你懂的很快,果然天资非凡,难怪小左那么看的起你,我本以为得跟你解释几个时辰呢。”

要不是有二十一世纪的某些经历,我怎么可能懂那么快,林平之心中暗道,但这就不能解释了,于是他又道:“我可不会等了,我的小田田已经受苦够久了,无论如何,我也得尽快解决。”

“那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吗?”

代价?这个一时倒让林平之有点张口结舌,但并无什么犹豫便道:“我可以为他搏命,不过前提是‘搏’命,不是直接交了命。”

“好,我喜欢你,能把别人当成烫手山芋的大**贼视为真朋友,只凭这一点,也不枉小左看的起你,不过之前还有件事必须弄明白。”白板煞星随手拍了拍高拱,他便也清醒过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如果现在还当人质去联络少林,并非不是完全不可以仍用原来的办法的。”白板煞星指着高拱,面具后的那双眼寒芒爆射,他这么问,倒似是在给林平之出了个题目,在考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