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到这儿开始,每天,林平之总是在练功的间隙,和小雪龙呆在一起。徒弟们想当然的以为,那是他的爱马,当然要很认真的对待的了,可徒弟们并没动脑子想过,一匹马而已,下那么大的工夫在作什么啊。

曲非烟却觉好奇,悄悄的跟着,想要看时,忽觉耳鬓边微有一丝凉风掠过,是一只苍蝇吗?可这嵩山绝顶似乎没见到有苍蝇啊,不管他,看吧。

却见林平之双手在小雪龙全身上下缓缓的游走,就如一名兽医正在精心的为自己的病人诊疗病患一般,可小雪龙看来精神健旺,又不像是有什么伤损的样子。

双手一只移至马儿的头顶,一只移到肚子上时,却停了下来,两只手便那么放在那儿,看手法曲非烟一眼便知,这是修炼内力的人,在对别人发功的样子。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她立即认为自己想错了,世上哪里有这种事,像这样发功,通常或者是内家高手在发功协助他人修炼内功,或者是以内力为弟子运功疗伤,哪里听说过对一只动物作这种事的。

越是不懂,越觉好奇,越是屏息静气,瞪着眼睛小心观看。只见林平之双手停了一阵,然后又开始在小雪龙身体上移动。

这次曲非烟是从头开始观看的,却隐隐约约觉得林平之双手在小雪龙身体上前行的轨迹,她似乎是见过的,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但真要她想清楚是什么时,却又觉十分陌生,怎么也摸不着头脑。

观摩许久,反反复复的就是这些事了,无论如何也难以索解,算了,不在这偷看师傅了,走吧。

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的转身,耸了耸肩膀,像只小猫一样轻轻抬起一只脚,还没迈出去,便听林平之说道:“你都看到现在了,还怕什么,来吧,我还有些问题,帮我一起想想。”

曲非烟立时两道红晕爬上了双颊,随之却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自己头发中摸了摸,捏出一根又短又粗又硬的马鬃,却是林平之刚才以暗器手法射到她头上的,原来她所有的一举一动,根本没瞒的了他。

可她当时却没发现他有任何转身扬手之类的动作,也没看到什么,这暗器就已命中,马鬃虽然硬,毕竟还是软的,又不是钢镖,却打的那么快,那么准,这一手她爷爷可玩不好,不禁感叹道:“师傅好神的功夫,非非佩服的五体投地。”

“行了,别拍马屁了,非非,你的性格活泼可爱,这本来是好事,可有时作事情也就存了轻亵之心,这可不行,武林之中危机四伏,凡事都得认真一些,不能存取巧之心,可你竟然以为有本事跟踪我,何况这封禅台上又宽阔又明亮,这简直是笑话,还好我不会伤害你,要是换了别人,唉。”

“是我错了,师傅,非非是个小孩子啦,别生我的气好吗。”曲非烟上前,双手抱着林平之的胳膊,脸贴着他手臂轻轻的蹭着撒娇道:“因为你是哥哥啦,所以非非才会这样和你开玩笑啊,非非见到外人时,怎么会不小心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既是这种性格,总难免在这类事上吃亏,要知道武林中人,有时候吃一次亏,命就没了,还是小心些吧。从现在起,作什么事,都要好好想想,知道吗。”林平之柔声教训道,语气虽平缓,但还是教训。

忽然间发现,这样说话的口气,似乎以前见识过,是了,前世在华山时,岳不群有时教育徒弟,就是这么说话的,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在模仿他。是了,无论他是怎样的伪君子,可是平日里教导弟子的手法,有些地方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曲非烟微觉有点委屈,但随之意识到这是好意思,又有什么委屈,随即释然,心中暗道,自己长大了,离开了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应该懂事了,像第一天来时当众笑谑那样的事情,可不能再作的。

于是很恭敬的应了一声:“是,师傅,非非知道了。”

林平之望着这张很认真,也很严肃的脸,不知为何,却微觉有些失望,本拟小姑娘娇嗔着跟他不依,那也很有趣,可现在这样,倒像是已经进入老实徒儿的角色了一般。好吧,她既是乖徒儿,那就跟这徒弟一起研究自己的马吧。

“非非,你知道我是在作什么吗?”林平之问道,看曲非烟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觉得我的动作很熟悉吗,你功力虽不强,也是练过内功的人,但凡是练过任何一门内功的人,应该都是熟悉这条经脉路线的。”

功力,经脉,路线,噢,果然是在以内力相助弟子修习内功。唉,等等,这啥意思?这不是匹马么,虽然跑的很快,力气很大,很神奇,但也只不过是匹马而已,又不是一个人,曲非烟大惑不解,难不成真是在帮这匹马修炼内功?

她的眼神转向林平之双目时,并没有说话,他已经答道:“是的,我就是在帮小雪龙修炼内功,我刚才走的路线,你既猜不到,就告诉你吧,是内家修行中最基础的小周天,简单的环行诸脉的那种,所以说任何修习内功的人,都不可能没学过。”

这一说曲非烟才想起,林平之双手在马体上运行的轨迹,确实很像是基础小周天,也难怪她一见便觉熟悉,可他双手的位置,看似都有些不太像啊。

她心中有了疑惑,林平之又没等到她说话,就已答道:“你肯定很怀疑,我接触的位置不合你的想象,但就是这样的,马的经脉穴位的位置和人是不同的,我走的路线非常标准,没有一点点错误。”

“哇!是这样啊,真是太奇妙了!哈,哈,哈”曲非烟大笑了起来,笑的非常开心,宽阔风大的山顶,普通的声音本是很容易消散的,可不远处的师兄们也查觉了,但也没当有什么事,师傅师娘嘛,本来就应该这样的。

如果此时在这儿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武林前辈,只怕一时三刻也明白不了,就算明白了,也很难接受这种事的。可曲非烟年纪本幼,且天性的好奇心又强,不但懂的快,还觉得非常有趣,也很好玩。

这确实很有趣,但她有时反应很快,忽然想到了什么,立时心中一凛,笑的尾声还没完,本来还应该再笑几声的时候,便猛的顿住,倒把林平之都弄糊涂了。

“哥哥,哥哥,千万别告诉非非,千万别告诉任何人,这是你的秘密,除了你一个人,谁都不可以知道。”曲非烟忽然正色道,想了想,然后又加了一句:“当然,还有小雪龙,这是你们两个的秘密,除了你们之外,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什么秘密?”林平之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小雪龙穴位的秘密啊。”曲非烟答道:“既然你教他内功,那么自然是要让他学武的了,那么以后你自然也要骑着他和人交手的啊,交战中的人,打击别人穴位是重要的攻击手法了,如果没人知道他穴位的秘密,怎么打,别人甚至可能根本不会想到马还有穴位,还可以打穴点穴。

就算有谁想到了,可是根本找不清他的穴位,一找就会找错,就算误打误撞,碰到了什么穴位,那效果都是难说的。可以说,找不到穴位的小雪龙,本身就等于多了层保护。

可一旦你的秘密泄漏出去,也就是说,你把小雪龙全身经脉穴位的位置告诉谁后,他再教给别人,传了出去的话,以后会怎样,我不多说了,你懂的。

别以为有谁可信,比如说非非,我当然不会出卖你了,可万一哪天非非像田师兄那样被人逮到,非非怕疼的,那可说不准。”

啊?这个问题林平之以前可没想到过,但现在曲非烟一说,他才明白道,岂不就是这样的吗,这当然是他的秘密,至关重要。而一个秘密如果不想让人说出去,最可靠的方法就是没人知道。只要有谁心里知道,便再怎么坚强可靠的人,一旦为人所擒,也没法保住秘密的。

可若是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某件事,你就是有任何手段,他就是再懦弱,也没法让他说出来的啊。

“你作你的事,非非不看。”曲非烟说着转过身去,还闭上了眼睛,但林平之笑着扳过了她的身子:“怕什么,我现在什么也没干,你想看都看不到。”

曲非烟还不敢睁开眼睛,很小心的道:“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以看了吗?”

“没事,没事,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在意的,别怕啊。”林平之饶有光致的看着她这样子,这才对,这样才有可爱的感觉。

曲非烟睁开眼,果然没有什么,面前只不过是匹马而已,林平之什么也没作的时候,小雪龙身上又不会标出穴位来。那么没事了吗,曲非烟转身想要离开,但随即想起林平之刚说的话,便问道:“你有什么事需非非帮助?”

“我想教他练内功,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真能练的成吗?”

“有些事不需要瞒你,一,小雪龙很聪明,非常聪明,天赋非凡,不是凡马可比,二,他曾经吃过某些灵丹妙药,大补仙丹之类的东西,我第一次以内力调节他的丹田,确实就在他身上滋生了内力,而且还让他发狂了一阵。”

“那你再接着这样作啊?”

“那没什么用,没有本身的修行,这个方法能产生的内力太少,很快就完全没用了,而且仅有功力,不会主动使用的话,就算功力深的多,那也没多大用处。”

“所以你每天不断的沿着小周天的行功路线引导他,想让他跟着你一起练功。”

“是啊,可到现在为止,他好像根本不明白我是在作什么,唉,听不懂人说话,其实是大问题,我真的没办法。”

“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功法引导他,比如基础大周天行功法。”曲非烟出主意道。

林平之苦笑道:“那本来倒不是不可以,可是有一个大问题,你没想到,马的个头比人大的多。”

曲非烟立时醒悟:“你的胳膊没有那么长!”

林平之赞许的点了点头,她的反应好快,如果这话说给那五个弟子听,不解释半天,他们恐怕也明白不了。

一个人类的身体,由他人来引导运转大周天,或各种高明内功,有时需要将双手分开在他身体表面不同的位置,这在两个人类是不成什么问题的,被引导的那个人就算个子大些,另一人很瘦小,那怕是需要一手按在头顶,一手按在脚心,只要大个子身体蜷曲一点,也都能够的到。

但小雪龙就是在马类中间,都属于大个子,他的头顶,到后腿的脚心,却着实离的太远了,林平之的双臂不够长,就是再怎么凑和也够不着。林平之现在作的这件史无前例的事情,有时甚至在想不到的事情上,都会出问题。

“等等,我有办法了。”曲非烟忽然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