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事该怎样便怎样。”刘正风说道:“我已自污买官,我可不信,他嵩山派还”

“真敢杀官造反不成?”林平之冷冷的接道:“你这傻瓜想的倒是简单,你任了福州参将,是地方兵马大员,明天还要接下圣旨,是不是自以为左盟不敢在这时公然动手?”

刘正风被说的一头冷汗,陪着小心答道:“刘某愚迷,原本是这么想的。”林平之想了想,当然不能告诉他前世里的事情,只好凭事理而论了。

林平之道:“左盟主本人现就在衡阳,这你们知道吗?”

“这个当然知道了,刘贤弟发的请柬中,本来是有他的,这也非有不可,怎可不请嵩山派掌门,他也确实来了。”

“那么嵩山派集结了多少力量在此,作了多少准备,你们知道吗?”

“虽不全知,也知声势着实浩大,原先万万想不到会为此来了那么多高手和战士。”

“你买官之事,可是当左盟主不知道?”

“那怎么可能,我八方钻营,四处使钱,以左盟主眼线之多,消息之灵,他要不知就是笑话了。我特意让朝廷所下的圣旨明日大会时至此,那也不是很秘密的,他当然都知道。”

刘正风答着答着,不觉满头汗水涔涔而下。是啊,这些道理本来不复杂,如果他作的准备真有用的话,也就是说,如果对方公开动手确实不可行的话,那就要另作打算了。既然这样,左冷禅还白白调那么多人来作什么,他又不是傻瓜。

呆了几秒,刘正风才道:“那贤弟的意思呢?”

贤弟?这话是称呼我吗?林平之有些诧异,但刘正风本来是情不自禁随口说出的,林平之笑道:“你叫我什么?”

本来林平之是有些尴尬,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又无江湖上名声,实不够与这般人物称兄道弟,所以会这么说,岂料这时曲洋也很尴尬,相反的尴尬。

“抱歉,刘贤弟一时不小心,说错了话,还望林公子多多包涵。”这话一说,刘正风也觉甚是羞愧,赶紧也道歉道:“在下年老糊涂,说话悖乱,莫怪,莫怪。”

“你们作什么啊?”林平之这才真的开始吃惊了,曲洋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又解释道:“林公子这般神仙中人,我二人本来是不配与你称兄道弟的,只是林公子的意思,似乎还是允许我等高攀的。”

到这个时候,林平之才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定位了,虽然初出江湖,可在别人眼中,已经不是一个小人物了,本来他看这些人,还是有些像前辈的,可再转念一想,其实先前教训莫大先生,岂不也如训小孩子一般。

“二位可愿意与我结拜兄弟吗?”林平之忽然问,二人都不由的大惊失色。

“我们两个家伙可以如此僭越吗?”

林平之还未回答,曲非烟已经大叫了起来:“什么越不越的!当然不行了!刘爷爷比我爷爷就小了上十岁,总算他比我爸妈还是老的多,叫声爷爷也就叫了。难不成,我,我,我还要叫他林爷爷吗?”

曲洋急道:“不可无礼!”

林平之微笑摇头,示意曲洋:“别那么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又冲曲非烟道:“我没打算让你叫我爷爷,我年纪轻轻,要是就有人喊我爷爷,那不是折我的寿数啊,这样吧,可以叫我声哥哥吗,我本来就比你大。”

这时曲非烟脸上的神色实在有些复杂,有些无法的理解的问:“难不成以后我喊你哥哥,你喊爷爷作哥哥,这个?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你和你爷爷都是很讲究礼法的人吗?”

“谁讲究礼法了,我们本来就不是那种人!”曲非烟立时答道,却还是很犹疑的道:“可是作人的辈份,这个好像不一样吧?”

“又有什么不一样,礼为人所用,人可不能被礼所限制。”林平之这话说的却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连曲洋这种本就洒脱之人,也有些难以接受,可是林平之既已如此说,那却只能答应,绝不能拒绝的。

当下三人便一起并肩跪了下去,一齐说道。

“我刘正风”

“我曲洋”

“我林天雨”,这么说着的时候,心中微有一丝犹疑,可话说回来,林天雨确实是他的名字啊,现在若突然有人喊他这个名字,他还会很自然的反应呢,这也不算欺骗。

“今日与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共享,有难共当”

既已是兄弟,那么有些话就好说了,否则为别人作决定,有时也不好开口,这或者也是他想要和这两个人作兄弟的原因,不过这两人是笑傲江湖之曲的作家,只凭这音乐家的身份,也不辱没了他。

林平之道:“今天来此之前,实未料到能与两位大哥结义,但现在既已是兄弟,有些我原不敢说的话,不敢提的策略,现在也可以大胆提议了。”

刘正风道:“贤弟有一条好计可以教我?”

林平之笑道:“不是一条,是上中下三策。”

说这话时,心中却有些嘀咕,但凡看史书也好,听戏词也好,遇到这一类的情况,对方最后采纳了的,往往都是下策,刘正风会不同吗?

“呕?是哪三策?我等愿闻其详。”

“上策,很简单,明天别承认就行了。”

刘正风奇道:“不承认什么?”

“左盟主在朝堂上有何安排,以至于可以公开屠戮朝廷命官,这个我们都不清楚,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武林公事,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他的借口就是二哥结交奸邪,若无这条罪状,难不成他嵩山派公开作强盗?”

曲洋立时悟到:“所以说他们明天发难之时,首先就会质问二弟与我结交之事。”

“对。”林平之点点头:“到时便抵死不认,他们提到曲洋两字时,二哥还可故作惊疑回问曲洋是谁?和我今日之会有何关系等等?”

“这个?说谎不太好吧?”刘正风面露难色道:“何况到时他们必还要逼我立誓为证,这却又如何是好。”

就知道这死脑筋转不开,林平之道:“发誓有什么难的,你就起誓说你从未结交过任何魔教恶徒,此事天日可鉴云云。”

“魔教恶徒?”刘正风玩味着这个词。

“对,妙就妙在这四字,你本不认识曲洋,没理由以曲洋这个名字立誓,可魔教二字,却是武林正派贬词,大哥所在的是日月神教,教名又不是上魔下教二字。”

这时曲非烟也有点明白过来了,笑道:“恶徒这两字就更妙,爷爷又岂是什么恶徒。”

“不错。”林平之点头道:“以此起誓,二哥还可说,若见到任何魔教恶人,必杀之,后面就是如违此誓,怎样怎样,只管拣恶毒的词说就是。至于谁是魔教恶贼,有定理吗?嵩山派难道不是魔教,他们就不是恶徒?日后咱兄弟若是有机会和能力时,要屠了嵩山,到时还可光明堂皇的说,我这是遵照誓言所为。”

刘正风沉吟良久,方才回道:“三弟是要我发假誓啊,那如何是好。”

“事急从权,难道一家人性命还不够重要吗?何况为恶人所逼发下的誓言是作不得数的,就是真誓又岂会应验?”林平之道,其实他此时心中想到的却是武侠上帝这个上帝。但凡人发誓,都等于是说给神鬼听的,可若上帝也就这德性,世人还有什好在乎的。

曲洋也赞许道:“三弟此计甚妙,左盟主毕竟不是有足够实力压服天下,为所欲为,真那样的话,直接对各派动手,对朝廷动手,直接起大军,陷州府,征服天下就是了,还找借口对付武林同道作什么。只要二弟干脆不认,他没理可占,我们还可倒把一钯,反攀诬他们勾结魔教,陷害忠良,反正双方都是死无对证。”

林平之点点头,曲洋毕竟还是邪教出身,虽然同为天真纯朴的音乐家,他毕竟比刘正风灵活多了。可惜刘正风终究正直善良,他的理念还是太过执着,虽然四个人一齐开口劝他听了这条计,可他还是坚执不允。

“好吧,那就中策吧。”林平之叹口气道:“第二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叫我逃跑?”刘正风疑道。

“对,如果你能舍的下,现在就走了都无不可,其实不会有事,若不然便回去带上最亲近之人,那也没几人吧?”

刘正风点点头:“说是有几十口家人,其实多是亲友,真正亲人也就我妻和一儿一女,先父早已亡故,还有一个老母,加起来总共就这么四人。”

“令堂都罢了,那么大年纪一个老人家,没天大的理由,谁能动她,你回去收拾收拾,带上三个亲人就走,他们都有武功吧?”

“当然,虽不十分厉害,也算将就了,可是,这样能走的了吗?”

“走不了吗?那你现在为什么在这儿?这儿离衡山派也好,衡阳城也好,好像都有些路程,也没人在这附近管你。”

刘正风一时语塞,是啊,一直以来,就没什么人监视过他。

“道理很简单。”林平之道:“你已如此大张旗鼓,邀尽各路朋友,还把不署名的柬子发的满天下都是,谁能想到你这主人还会溜走吗?今夜是最危险的大事前夜,却也最安全,左盟主只会防着你有多少外援,只会设法调查各路江湖人士都是什么来路,唯独不会防备你逃跑。你那三个亲人都有武功,再有我们几个护持,一齐走了,还怕跑不了啊。”

曲洋立时赞许道:“此计又甚妙,不止事前绝无人能想的到,事后都不会有人想到,刘贤弟是逃了,若左盟主再去罗嗦,却找不到正主,其余旁的人,那怕刘贤弟那些亲友都知道这些事”

“他们不知道,除了我最亲信的三个弟子,连我妻儿亦不知我与曲大哥之间的交往。”

“就算都知道也不要紧,还能怎样?把他们全押到天下英雄面前,叫他们招供吗?谁不知道性命在别人手里的人说话不可靠,你掌门师兄还可反指责他们勾结魔教,谋害了你,双方各执一词,看到时信谁的多。但这条计只有一点不好,得让二哥全家隐姓埋名的活上几年,却不是很舒服了。”

说了半天,一看刘正风神色,不觉心又凉了半截。果然他答道:“隐姓埋名又有何妨,只是这怎么行呢,是我的请柬邀来了这许多朋友,身为主人,却一声不响弃之而去,这也太没义气了些,何况设此圈套,反诬他人,似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这个正直到只认死理的老傻瓜啊,林平之心中暗想,怎地他不叫君子剑,倒是岳不群有此称号。

“对了,三弟不是还有第三条什吗?”刘正风问道。

“第三条?”林平之没好气的道:“第三条哪里还是计,不过你既然那么傻,也只有这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