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鱼片粥

“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决口了!往年不治河的时候,这三月的桃花汛也不容易决堤的!”韩芊焦急地说道。

云硕的火噌噌的往脑门子上拱,恨不得把周围的一切砸个稀巴烂。

金河在三月里决堤,这无疑是一记大大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这个皇上的脸上。

治河治河,治了这么多年的河,却越治越差!

上千万的银子花出去,却是这样的结果!

排除众议都要力保的人,却是这样的打脸!

就算是寻常人,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何况骄傲如帝王,骄傲如云硕。

“好了好了!这个时候你就算是把这园子点了,那金河的决口也补不上。别着急了,气坏了身子,反而如了那些贪官污吏的意了。”韩芊忙把云硕按在椅子上,转身吩咐千夜,“你先下去吧,有事儿陛下会叫你。”

“是。”千夜早就想退了。

韩芊看着千夜出去并关上了房门,方转手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旁边的桌上,然后小腰一扭坐在了云硕的腿上,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云硕几乎是本能的扣住她的腰,低头看着她。

“别生气了。”韩芊低声劝道。

云硕沉沉的叹了口气:“能不生气吗?”

“是啊,生气。”韩芊咬咬牙,“我也恨不得把罗同江的皮给扒了!”

“不仅仅是罗同江一个人。”云硕恨恨的说道。

“嗯,治河总督手下五十七名官员,个个儿都该死!”韩芊顺着云硕的话,娇声叱道,“明天咱们就回去,先不回帝都,直接去金河,叫卫凌浩把这些人都抓了,祭河!”

“五十七名官员……”说道这个,云硕长长的叹了口气,五十七名官员全都是他御批的,当时为了防止这些人贪污,防止他们被各大家族拉拢,他选的都是寒门士子。

在大云朝,寒门士子从来都瞧不上显赫贵族,因为他们入不得贵族们的眼,被他们瞧不起。就好像已经没落的定侯的女儿苏澜瞧不上翰林才子王云岭,而王云岭也瞧不上那些世族贵女不屑多看苏澜一眼一样。

所以,云硕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才把治河总督罗同江以及他的下属官员同那些世家贵族分离开来,他以为不让贵族们染指治河的事情,就可以杜绝河工贪腐。就算不能完全杜绝,也至少可以保证河工上六七年的清廉。

可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才几年哪!他们竟然都变了!”云硕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连扣着韩芊腰肢的手都没什么力气了。

韩芊摇头道:“也不一定都是贪官。陛下该不会忘了那句话: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但愿如你所说,只是一颗老鼠屎。”云硕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好了,先喝口水。”韩芊又把放下的茶盏拿过来,送到云硕的嘴边。

云硕张开嘴被韩芊喂了一口水,又沉沉的叹了口气,揉了揉韩芊的腰,说道:“好了,睡吧。”

“嗯,睡了。困死了。”韩芊把茶盏放下,拉着云硕起身进了卧房。

出了这档子事儿,连韩芊游东陵的心思也没有了,第二天一早便直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早饭后,一行人至东陵码头。

慕尧把小嫚叫到跟前,对韩芊说道:“这个丫头功夫好,做事也利索,娘娘这一行北上回京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就叫她随身伺候吧。”

韩芊一见小嫚就喜欢,但她也看得出来小嫚在慕尧这里还是很受重用的,她带着小嫚走,多少有点夺人所爱的意思,于是转头看着云硕。

云硕则毫不客气,他知道韩芊的身边正好缺这样的一个人呢,再说,他相信慕尧可以害任何人,绝不会害韩芊,于是点头应道:“那就多谢慕公子美意了。”

“陛下不用客气,草民只是为皇后娘娘尽一点心意罢了。你看,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来了东陵,都没在东陵逛一逛就这么着急走了。草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然而金银珠宝什么的,娘娘也看不进眼里。也只有小嫚这个人还有点用处。”慕尧微微笑着看了一眼韩芊,那一瞥之中自有无限深情,“我是为了娘娘以后的安全着想,邪教并没有斩草除根,滕清越还没有落网,娘娘的安全时刻都受到威胁,还希望陛下也不要掉以轻心哪。”

云硕冷冷的看着慕尧,轻轻点头:“多谢慕公子提醒。”

慕尧抱拳微笑:“陛下客气了。”

云硕回头看了一眼韩芊,又看了一眼韩芊身后一身青衣小褂的小嫚,轻笑道:“告辞。”

“送陛下。”慕尧拱手,微微躬身。

云硕伸手拉了韩芊,转身登上了官东陵码头准备的官船。

同时跟着云硕的官船一起离开东陵的,还有那三千多邪教教徒——原本四千多邪教教徒经过筛选,又秘密处决了三百人,还有几百受伤的缺胳膊断腿的云硕交给了东陵知县和慕尧处理,剩下的这三千全须全尾的云硕临时决定用在河工上去做劳工。

卫凌浩曾提出顾虑,说这些人都是邪教中人,如果用到河工上会不会出乱子。

当时云硕还觉得罗同江会安排好,但现在看来,非得自己安排不可了。

官船上逆流而上,沿着清江往上,到江宁转到云天河往北,只金河交叉口可到济州。

云硕早就差邵骏璁和韩钧两个人带着一队人提前启程,乘快船连夜赶往济州,卫凌浩和韩建示则守护在皇上身边,在这个特殊时候,灾区的事情很重要,皇上的安全则更重要,最重要。

六百里加急每天都有,云硕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

因为金河决口的事情内阁的几个大臣也吵成了一团。

陆皓然和张闻正高延时主张先把罗同江押解回京问罪。而首辅姚盛林则主张让罗同江以戴罪之身先把金河决口的事情解决好再说。

姚盛林虽然是首辅,但毕竟年轻,面对陆皓然张闻正这些老臣的咄咄相逼,也不能一手遮天。而那些老臣则被姚盛林以首辅大臣的名誉压制着,也不能为所欲为。

内阁势力的较量一向都代表朝堂上各大家族势力的较量,而这次,把河工上那些寒门士子也卷了进来。

“娘娘,鱼弄好了。”小嫚低声回道。

正在守着小泥炉炖粥的韩芊转头看了一眼小嫚手里端着的盘子,那上面是片下来的整整齐齐的鱼肉片。

“给我吧。”韩芊抬手接过盘子,又低声吩咐,“你去把慕公子送的酱菜弄出点来,弄麻油和西醋拌一下。陛下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是。”小嫚应了一声,转身去弄酱菜。

韩芊把盘子里的鱼片倒进已经煮好的粥里,又放了一点细盐在里面,然后用勺子轻轻地搅着。

没多会儿的工夫,粥就散发出米和鱼的鲜香味,鱼肉肉片薄,极容易熟,韩芊又把早就预备好的香葱末撒进粥里,然后用手巾垫着把小砂锅端到了旁边。

酱大头菜切成细丝,用麻油和芝麻香醋拌过,豆芽用热水焯过,用辣椒油和香油拌过,还有一碟糖醋蒜和糖醋嫩姜一共四个小凉菜,配着一碗香喷喷的鱼片粥。

“好香啊!”云硕闻到香味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看着韩芊,“一定是你亲手做的。”

“是啊,请陛下好歹赏脸,吃点吧。”韩芊把鱼片粥送到云硕的面前。

云硕笑着接过粥碗,轻笑道:“皇后都亲自下厨了,朕总是要吃的。”

“快吃吧,我也有好些天没做了,不知道味道如何。”

“闻着就香。”云硕说着,舀了一勺粥送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吹,吃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吃,人间美味。”

韩芊看云硕吃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拿了筷子夹了咸菜丝给他送到碗里。

云硕吃了两碗粥,身上出了微微的汗,便觉得屋子里闷了,抬手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轻笑道:“走,陪朕去船头透透气。”

“走。”韩芊挽着云硕的胳膊,步出船舱慢慢的走到了船头。

此时刚好是夕阳西下之时,正是一年最美的风景,一江春水,两岸桃花,江上往来的船只,以及捕鱼的渔船渔民,整个江面上的一切组成一幅美好的画卷,这边是大云的江山。

云硕靠在船头默默地站着,许久不说话。

韩芊也沉默的陪在他的身边。

两个人都不说话,却早就神思千里。

官船日夜兼程,没有在任何码头靠岸,吃的喝的都是提前放在船上的,新鲜菜蔬没有了就只吃鱼。

如此,十二日的光景,云硕的船便感到了金河决口处的济州。

到这个时候,已经距离决堤十五天了。

曾经的决口已经被全力堵死,云硕踏上河岸后,看到的是尚未退水的大片良田,和被洪水冲毁了家园只得再河堤上风餐露宿的百姓们。

云硕这次出门一直都是微服,从踏出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穿过那身龙袍,他的身份也仅仅对慕尧的觅园公开过,对东陵县府都只是以钦差的身份出现的,再难民面前,他当然也只是一个富家人,一个带着家眷从南边来的有钱公子而已。

有卫凌浩和韩建示这两尊神左右跟随,那些难民们连一个眼神也没敢看云硕夫妇一眼,他们一行人便在这些难民堆儿里大摇大摆的进了济州城。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济州城里自然不仅仅有一个济州知县。

罗同江身为治河总督也早就到了济州。只是,云硕却没想到,罗同江却比邵骏璁和韩钧来的还晚一天。

同样,罗同江也完全没想到皇上会在这种时候来济州。

君臣三年没见面,一见面却是剑拔弩张的场面。

连旁边的韩芊都觉得不真实。遥想当年第一次看见罗同江还是在曹州难民安置的粥棚跟前,罗同江面黄肌瘦,身上的布衫沾着泥土打着补丁的样子。

再看眼前的罗同江,一身鸦青色贡缎长袍,长袍上精致的苏绣竹叶梅花纹样,冥蓝色的丝线,精心绣制,在摇曳的灯光下闪着黯哑的光泽。腰间玉佩上穿着宝蓝色的流苏,那玉是上等的翡翠,就算皇宫里的库房也找不出几件如此成色的玉石。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绾成独髻用一只价值连城的碧玉发簪别住。

贪腐。

云硕一直不肯承认罗同江是一个贪腐的人。韩芊则一直相信云硕。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罗同江带着身后的四个属官以及济州知县一起跪在云硕和韩芊的面前。

“起来吧。”云硕淡淡的说着,抬脚进了济州府衙签押房的屋门。

几个属官和济州知县偷偷地看罗同江,罗同江跪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放站起身来,追着皇上进了签押房。

云硕进了县衙签押房之后并没急着落座,而是环顾四周。

这是一座县衙标准的签押房,书案桌椅等简单的家具之外,还有一套青花瓷茶具。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可也正是如此,云硕心底的火气更盛。

“几位大人,你们好清闲啊!”云硕似笑非笑的看着罗同江,问道。

“卑职该死。”罗同江忙再次跪下。

“该死!你是该死!”云硕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罗同江,“你死一万次也不够!”

“是。”罗同江以额触地,不敢多说半个字。

“不过,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济州的事情,你给朕说明白了再死!”云硕说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说吧。”

“回陛下,济州之事,是臣渎职。请陛下降罪。”罗同江叩头道。

“死了多少人?淹了多少民居民宅?你一句‘渎职’就完了?罗同江!事发至今,朕收到各处的折子,唯独没收到你的折子!朕一直以为对于这件事情最有话语权的就是你这个治河总督!你就是这样应付朕的?!”云硕气愤的拍烂了面前的书案。

“陛下息怒!”济州知县刘培桐叩头道,“臣可以回陛下的话,这次金河决堤,我济州县死亡五百六十二人,重伤三百八十四人,失踪四百五十多人,轻伤不下两千人。幸好是白天决堤,大家都来得及逃生。民居摧毁过半,现在无家可归的百姓都在堤坝上安置,因为只有堤坝上是本县最高的地方。自从金河决堤到现在,周围各县都给济州送了粮食,药材等物,所以目前济州当务之急是清理良田和民居积水,争取不耽误春耕春种。臣回话完毕,请陛下圣裁。”

云硕听刘培桐说完之后,冷冷的看了刘培桐一眼,又问:“这件事情,你跟罗总督说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跟罗总督汇报完毕。”刘培桐说道。

“罗同江,对刘培桐的话,你还有什么补充吗?”云硕又问。

“回陛下,刘大人说的很全面,臣也就了解了这么多。臣无话可说。”罗同江低着头说道。

“好,很好!好一个无话可说!”云硕气极反笑,缓缓地站起身来在签押房里来回的转圈儿。

韩芊一直在旁边站着没说话,直到云硕转了五六圈儿了,她才忽然开口:“我去给陛下弄杯茶来,说了这大半天了,也该口渴了。”

云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跪在地上的六个官员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臣遵旨。”罗同江带着四个属官和济州知县一同退了出去。

韩芊出去端了一杯茶进来,苦笑道:“这济州县还真是个清水衙门,小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像样的茶叶,陛下凑合着喝一口吧。”

云硕冷笑道:“百姓们都去住金河大坝了,朕能喝上一口热水也不错。”

韩芊叹道:“又不是我惹你,你可别把火朝我身上发。”

看着韩芊冷着脸,忙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轻笑道:“好啦!不朝你发火就是了。今晚有什么吃的?赶紧的准备点送进来,朕晚上还有事。”

“没什么更多的好吃的。不过有野菜粥,还记得那年咱们在泽州和曹州的时候吃的那些吗?”韩芊笑问。

“嗯,记得。似乎也挺美味的。”云硕点了点头,“看来是朕很久没吃野菜了,老天爷惩戒朕,应该再来尝尝。”

韩芊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晚饭果然是野菜粥,还有瓦罐鱼。

原本济州知县还叫人送了几个像样的菜进来:山菇炖鸡,香煎银鱼,还有个红烧豆腐,一个油焖虾。

韩芊看都没看一眼便直接拒绝了,并好心的劝道:“你们把这个给陛下端进去,只能是找挨骂。”

刘培桐听了这话,赶紧的点了点头,又笑道:“那这几个小菜,微臣就孝敬娘娘了。”

韩芊轻笑道:“陛下用饭,本宫都是陪同在侧。哪有背着他再吃一顿的道理?刘大人,你也不容易,把这些都拿回去吧。”

“可是,这若是陛下和娘娘都不用,低下的人谁敢用啊!这做都做了,娘娘您看……”

韩芊轻笑道:“给罗大人送去啊!他罗总督养尊处优,怕是已经不习惯吃糠咽菜了吧?”

“……”刘培桐一时无语了,这几个菜说不好听的在这种时候已经算是他这个知县的全部家底了。没想到让自家老婆子费劲心思弄了来,倒成了烫手的山芋。

韩芊到底心软,看着刘培桐一脸的为难,轻笑道:“刘知县,大坝上不是还有许多百姓吃不上饭呢吗?本宫看,你还是赶紧的想想办法去关照一下他们吧。那样,陛下可能会高兴一点。”

“多谢娘娘提点!微臣告退。”刘培桐一躬身,亲自提着食盒走了。

小嫚凑了过来,小声问韩芊:“娘娘,陛下可有十来天没正经吃饭了,这会儿刚好有点像样的东西,为什么不给陛下吃呀?”

“陛下怎么能吃他们做的东西?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些好。”韩芊轻笑道。

小嫚的笑容一僵,忙躬身应道:“是奴婢疏忽了,请娘娘恕罪。”

“你也不必这么紧张。”韩芊轻笑道,“我也是为了刘培桐好,这个时候给陛下上这些鱼肉,只会让他更生气,火气更大。”

“娘娘说的是。这种时候,这些官员们不管百姓们的死活,还忙着来讨好陛下,真是找死。”小嫚冷声哼道。

“因为陛下是陛下,所以他们这才是找死。你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帝王都能吃得下野菜粥。”韩芊淡淡的笑道。

“是,奴婢明白。公子也说过,咱们陛下是难得一见的圣君。”小嫚笑道。

“真的吗?”云硕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的背后。

小嫚忙躬身回道:“回陛下,是真的。”

云硕摆摆手,说道:“行了,在外边就叫我四爷吧。陛下长陛下短的,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小嫚应道。

“你刚才说什么?说你们公子也说当今陛下是难得一见的圣君?”云硕好奇的问,“说说,他原话儿是怎么说的?”

小嫚笑道:“奴婢刚说的就是原话儿,那次,我们公子有朋友来访,奴婢去奉茶,听见我们公子的朋友在说一些弊政,我家公子就直接用那句话把那位公子的话给堵回去了。”

云硕笑了笑,忽然想起小嫚是个身怀武功的人,自己即便是有意放轻了脚步走过来,韩芊听不见,她也不可能听不见。刚才那句话,只怕是她有心说的。于是也没再多说,只问:“饭菜好了吗?朕都饿了。”

韩芊忙笑道:“好了好了。小嫚,把粥从火上端下来吧,咱们开饭了。”

简单的晚饭后,云硕捏了捏韩芊的脸颊,低声说道:“你呢,乖乖在这里睡觉养肉。朕有事儿先出去了。”

韩芊自然不能问云硕去哪里去做什么,只点头应了一声,又叮嘱道:“夜里风寒,这里到处都是水,湿气也重,别忘了披上斗篷。”

“知道了,管家婆。”云硕低头亲了亲韩芊的额角,急匆匆的走了。

小嫚递过云硕的披风,看着门外的千夜千寻接万岁爷出去,方进屋来服侍韩芊。

“娘娘,您早些睡吧。这些日子连夜赶路,吃不好睡不好,累坏了吧?”小嫚走到窗前把韩芊的被子铺好。

韩芊把外裳脱下来挂在旁边的衣架上,轻声说道:“你去把你的被子搬过来跟我一起睡。”

“哎呦,这可万万不敢。”小嫚忙道。

“没事儿,万岁爷今天晚上应该是不回来睡了,你谁在我旁边,我还能安稳些。这里情况太复杂,我可不想在莫名其妙的失踪一回。”韩芊笑道。

小嫚忙道:“那奴婢就在这里坐着,娘娘尽管睡就是。”

“你坐着也是累,明天我还想你陪着我出去走走呢,你这一晚上不睡,明天哪里有精神陪着我?”韩芊轻笑道,“再说,你不是我的丫鬟,也不是宫里的宫女。你是慕公子的人,在我这里就是朋友,不是什么奴婢。去把你的被子拿过来,今晚你就睡在我外边。”

“可是,奴婢若是在您面前如此放肆,将来公子也饶不了小嫚。”

“慕公子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吩咐的不就结了?他生气发火,叫他冲我来。”

小嫚看韩芊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便把自己的被褥从外边搬了进来,在韩芊身旁铺好,两个人一起睡下了。

云硕果然是一夜没回。

韩芊却是一夜安睡。

“娘娘醒了?外边又下雨了。”小嫚端着洗脸水进来,扶着韩芊起床。

“唉!当这么个皇帝,累死累活,真是的……”韩芊叹了口气,一边起床洗漱,一边问,“是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是的。”小嫚无奈的叹道,“奴婢已经煮好了粥,夫人先用一点,再看看四爷吃什么,奴婢再去准备。”

“好。”韩芊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会儿她已经有些后悔昨天拒绝了刘培桐的那只炖鸡,如果留下来的话,至少可以给云硕补补身子,可是这会儿功夫外边都是灾民,她也是巧妇难为无比之炊啊!

韩芊自己吃了点粥,正琢摸着该给云硕弄点什么吃的好呢,云硕带着千夜千寻等人急匆匆的回来了。

“早饭只有粥,四爷好歹吃一点。当会儿我们出去找点其他吃的。”韩芊亲手端上一碗白米粥和凉碟腌咸菜。

云硕一晚上没睡,一直坐在前面签押房里听卫凌浩,韩建示,邵骏璁和韩钧从各个方面了解来的有关治河工程的详情,在后半夜,他单独见了罗同江。至此,虽然很累,但却又很精神。

看见韩芊,他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轻轻地缓了一口气,接过粥碗来,也不用勺子,两口喝完,叹道:“好了!朕累了,先睡一会儿。”

“是。”韩芊伸手过去要搀扶云硕。

云硕笑道:“不用,朕还没到那个程度。你要出门?带上骏璁吧,昨晚就他还睡了一会儿。”

“好。”韩芊点头,看着云硕脱掉外衣躺去了**,她把帐幔放下来,又给千夜和千寻使了个眼色,方带着小嫚出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

云硕在这半个月里,几乎没有一天有好脸色。

韩芊也只能想尽办法让他吃好喝好,多余的话一句也没问过,一句也没说过。

最后济州金河决口的真相被云硕身边的四位武将给一层一层的揭开来:

金河在济州这一段的工程非常浩大,之前,金河流经济州北,因为这一代地势平缓,金河水到了这里流速缓慢,里面大量的泥沙慢慢积淀,河床就越来越高。往年为了防止金河泛滥,官府只能加高河坝。然而,那么长的河岸线,泥沙随时随刻都在沉淀,这河坝加高到什么时候算完?

所以罗同江就根据济州的地势特点,想了个法子,趁着冬季的河水极少的时候,把河道夹窄,如此,河水的流势便可加剧,通过河流流势的加剧把那些常年积淀的泥沙冲向更济州以东。

济州以东的一片荒芜地带,罗同江又把河道放宽,甚至降低河坝,由此把前面冲刷过来的泥沙在这片荒芜地带形成一片沙洲,这片沙洲在六七月份大汛期的时候是河面,在八九月份大汛期过去之后便是薄田,每年可耕种一季,那就是种植小麦。

这个方案很好,云硕当时看过之后也拍案叫绝。

然而这么好的方案,却在执行的过程中出现了纰漏。

夹窄了河道的那些材料有一部分被人动过手脚,当时垒砌的时候很坚固,然而第一波汛期以来,夹窄的不分河道便撑不住,被水冲毁,而且,出问题的那段河道刚好是面向济州城的河道南岸。

材料的事情要追溯到年前甚至更早,而且牵扯的范围非常广,人员达上百人,而且还有几个材料供应商已经死了。说白了,这事儿几乎就是一件无头死案。

或者说,是有人早就把这件事情弄成了无头死案。

对于这件事情,云硕把卫凌沣,韩建示,邵骏璁和韩钧都派出去从各个方面去了解。同时,也向罗同江以及他的属官和本地的知县刘培桐都了解过。

罗同江只是一味的认罪,说自己渎职,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愿意被撤职押回京城受审。

而那几个属官却一味的替罗同江开脱,说罗总督负责整条金河的治理,济州这边的工程他只是制定了方案,细节的事情都是刘培桐带人干的,不能让罗总督替下面的人背黑锅,云云。

而刘培桐去也不多说,只说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一县百姓。

一切都像是雾里看花。

云硕却从这一片迷雾里,渐渐地看清了事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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