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没有走成,是第二天才走的。”何雪琴说道,“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概是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又下起了大雨。”

病房里一片沉寂,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沉沉的了,连灯是谁开的都不清楚。有人从病房门前走过,嘴里嘀咕着,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欧阳欣急忙起身去窗前看,果然下雨了,而且下得很大。曾可儿也走到窗前,出了一会神。她是中午放学后来的,小欣的短信骚扰得她不行,而且在雪琴午睡时,她知道了她昨晚看到死狗的事。

真是巧合,小欣看到了死狗,而且死得很惨。

也是巧合,这时候下雨了,而且下得很大。

而那个叫流水的村庄,在一阵暴雨之后,也格外寂静。在那个没有星光的夜晚,我们没办法说干净,因为我们看不见树叶被雨水冲刷后的新绿;但一定可以说寂静,因为我们听得见没有任何声音在耳边响起。何雪琴发现,苏明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踪迹,只有她妈妈一个人在收拾东西,一声不吭。她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此时跟在苏明妈妈身后,看她弯腰忙这忙那的,终于忍不住问道:“姨,苏明呢?”

不知为什么,她叫苏明妈妈姨居然已经叫习惯了。

她愣了一下,头也没抬地说:“她会回来的。”

“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是的。”

“苏明和我们一起走吗?”

苏明的妈妈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是的。”

何雪琴立刻不再问了,能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已经足够了。然后就是等待,苏明妈妈一直坐在床边,等了一晚上,一个大大的黑色皮革包放在脚边。她们的行李,看起来那么简单。

何雪琴抗不住浓重的睡意,还是睡了,她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怎么会这么想睡觉。

太阳出来的时候,苏明终于回来了,低垂着头,手里拿着把梳子,中分的半长的头发差不多遮住了整个脸,然后直接进到自己屋里,蜷缩到**。这是何雪琴第一次看她没把头发束起来的样子,又是那么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子,把刚刚起床睡眼惺松的她吓了一跳。她妈妈也是一惊,却没说什么。

何雪琴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了。她的背影,紧紧地缩着,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难道离开这里,真的让她这么难受吗,就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呆呆地想。

一个小时以后,她起来了,慢慢梳好自己长长的头发,束起。有点浮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看起来很平静,就象门外谷中的那个水塘。但是当她妈妈从她身边提起行李时,她突然一把抱住她,皱着眉头,紧咬住嘴唇,然后又慢慢放开,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那丝笑容,在何雪琴看来,那么绝望,又那么凄凉。

“你要有……信心孩子……就象……妈妈一样……会没事的……”不知为什么,她妈妈的喉头哽咽得厉害。

苏明点点头,沉默了很久又问道:“东西都带了吗,妈妈?”

“都带了,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妈妈说。

她却一定要看看,而且翻得很仔细,看来真的是什么都带上了,她慢慢拉上包的拉链。妈妈再次提起行李,第一个向门外走去,然后是背着背包和画板的何雪琴,最后是苏明。

没有人锁门,也没有人关篱笆的门,苏明的妈妈把那些锁和钥匙放到院子的泥地上。已经走出门口了,苏明突然一转身又跑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是她回来时拿的那把,轻轻放到锁和钥匙旁边,看了看,才又出来跟上她们。然后,就看到了飘摇的白布条,哪怕只是一点点风,它都会毫不犹豫地摆动一下。何雪琴几乎是有点愤恨地把那根白布条扯了下来,再一路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