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高兴的,可后来看到爸爸看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时的眼神,我就高兴不起来了。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后又坐了七个小时的大巴来到这么个尚在建设中的小城镇。这里甚至都没有的士,没有公交车,也没有肯德基,麦当劳。我们风尘仆仆的从一个繁华的大都市辗转来到这么个小地方,就只是为了看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一眼么?爸爸看这个女人的时候眼里有我不曾看到过的温柔缱绻,那是他面对妈妈时从未有过的神色。尽管当时我看不懂那眼神里包含的满满的情谊,可当爸爸看向她时,我觉得温暖,也觉得羡慕和嫉妒,那就是我一直想要得到的而又没有得到的东西。他把我领到那个女人和孩子面前对他们说:“这是顾易,顾易,叫阿姨。”

“阿姨。”我顺从的叫了她一声,这就是我的爸爸,他给别人介绍我时,不会说“这是我的儿子,顾易”而只是出于方便别人称呼的一个简单介绍,只是告知了别人我的名字,一个符号而已。所以,我一直有一个认识,那就是,我不是谁的谁,我只是顾易,自始至终,都只是我一个人。

“这是你女儿吧,真可爱。”爸爸轻轻抚摸了几下那个孩子的头,这个动作我一度觉得很幼稚,但是又希望这样它能发生在我身上就好,我又嫌弃它又渴望它。这个男生怎么就成了女儿了?没看到他的短发,他的脏兮兮的黑脸,他的圆领白大褂和大裤衩么?哪有女孩子会这么装扮成这个样子?我不喜欢她,可是爸爸好像很喜欢她,比喜欢我还喜欢她。这样定义或许不对,爸爸本来就不喜欢我,所以,不能那我做比较,那我比较没有任何意义。

“叔叔好,我叫许无忧。”那个女孩殷勤地向我爸爸示好,用她那张又土又丑的包子脸笑得一脸灿烂。她的笑容在我看来真刺眼,比这头顶热辣的日光还要刺眼,我转过脸去不看她。

“顾易,先跟你无忧姐姐去学校玩一会儿,我等会来接你。”爸爸突然开口喊我,却是要支开我,让我跟这个丑女孩一起去玩。我紧紧拽住爸爸的手不肯放开,强烈表示我的不满,我才不要跟这个丑姑娘一起玩呢!还有,她才不是我姐姐,我才没有这么丑的姐姐!爸爸难为情的想甩开我的手,奈何我又死死不肯松开,最后他又用那种怜悯又愤怒的眼神看着我了,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一种表情,却经常在他脸上看到。我悻悻然放开手,手一时失去了支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自己左手握着右手藏在背后,低头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

“妈妈,叔叔,那我带着弟弟去玩啦~”那个女孩又开口,我讨厌听到她的声音,难听,就是难听!她却伸出手来不容我抗拒的牵起了我的手,拉着我就走。我当时怎么就跟着她走了呢?在我们幼儿园里,我都不轻易让别的女生牵我的手,有一次一个女生想牵我手,被我拍了一下手背后就哭着跟老师说我打她,后来,就没有人再敢跟我牵手。这个人却做这个动作做得这么自然,上次有人说女孩子随随便便牵男孩子手说明这个女孩子很随便。现在这个人一定是个顶随便的人,见着谁都乱牵。当时她力气太大,我挣不开,就跟着她走了。对,一定就是这样!其实,我就是不愿意承认,我只是刚刚想离开那个地方,不想让那个阿姨看到这样的我和爸爸,不想让别人知道,爸爸不喜欢我这个事实。刚刚如果我能无声无息的消失就好了,所以,她带走了我。

我跟着她跑啊跑的就跑到了一个学校里面,天啊!她们这里的学校里面居然还是黑漆漆的煤渣跑道!她就这样把我拐骗到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爸爸等会找不到我怎么办?爸爸,爸爸应该会来找我的吧?看爸爸好像很喜欢那个阿姨和这个孩子,难道她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我们班上有个男生的妈妈就不喜欢他,别人都说那是因为他不是他妈妈亲生的。我们都以为爸爸妈妈不喜欢孩子是因为孩子不是亲生的,那我是爸爸亲生的儿子我爸爸却不喜欢我,这又是为什么?

“李誉,小刚,天真,快看,这是我新弟弟!”

呸!谁你弟弟!我甩开她还继续拉着我的手,望着那几个朝我们这里走来的男生。看看,他们都比她长得好看得多,关键是他们好像还认识,那等会要是打起来,我岂不是要以一敌四?我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

“这是谁?”瘦瘦高高的,脸白白的大哥哥问。

“是一个弟弟,啊,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这人记性也差!怎么连个名字都记不住。顾易,我叫顾易,顾易这个名字不是很好记么,只要不是故意的,都很难忘记,我们班就有人总是故意叫我的名字逗着我玩儿。我不想理她,看着那个大哥哥说:“我叫顾易。”

“啊对了!他叫顾易。来,顾易,我给你介绍,这个哥哥叫李誉,这个哥哥叫赵小刚,这个哥,那个,顾易你多大?天真7岁,你应该比他小吧?”

“啊!终于我不是最小了啊,太好了!顾易弟弟,叫声哥哥来听听。”天真高兴的走到我面前逼着我叫他哥哥,可我不想叫他哥哥,我不做声,往来时的校门口又看了一眼,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接我呀?再不来,我可能真的要跟他们打架了。

“天真,你不可以欺负新来的!”她把我护在身后,打了一下那个叫天真的头,我差点笑出声来,打得好!天真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看她又看看我,委屈的说:“这哪里来的不知名的毛头小子,无忧姐姐你干嘛为了他打我?”我躲在她的背后,得意的朝他做了个鬼脸。

“哪里是不知名了?人家都告诉你了他叫顾易了。他是我带来的人,现在就是我们的人了,你不许欺负他。”

“我哪里欺负他了?!”天真更委屈了,恶狠狠的看着我。好像我抢了他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这种表情我见过,上次我们班一个男生抢了我的铅笔盒,我让他还给我他不肯,我就去抢,然后我们就打了起来,最后我把他的书包都抢了过来,丢到了教室外面。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看着我的。

“好了啦,你们别吵了,我们去找跑跑他们决斗,昨天他们赢了我们一叠钱!”

“什么?!我昨天不在,你们输了多少?”她惊讶的问那个说话的男生,那个男生叫赵小刚,旁边那个瘦瘦白白的叫李誉,这个正恶狠狠看着我的人叫天真,而这个挡在我面前的女孩叫许无忧,你看,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多简单,为什么她就会一开始想不起来我的名字。

“输了大概几百万!”

“什么?输了那么多?!你们怎么搞的?走走走,快点去找跑跑他们,昨天还有谁在,让他们都出来,别赢了钱就跑路。”

什么?!几百万?他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能输掉这么多钱?我不相信他们这样的有几百万输。我跟在他们身后朝一个小树林里跑去,已经有几个男生等在那里了,打头的那个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牌。

“喂,赵小刚,你们的老大今天终于来了啊。”

“跑跑,昨天我们输给你的钱呢?”

“在这里。”那个叫跑跑的男生打开一个塑料包,里面全是一些樟树叶。原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钱。我抬头看了几眼在,这个林子里都是樟树,上面那么多叶子,难道都是钱么?在这个地方,樟树就是摇钱树?

“哼,昨天你们欺负我们帮派人少,今天看我不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她扬言要把对方几个人高马大壮实的男生杀得片甲不留,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她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牌,把纸牌对折了一下后又反过来轧了遍,直到刚刚直挺挺的纸牌有些弓起身子来才放在地上。那边也放了一张纸牌在地上,两人掷硬币,她的是正面,先开始。只见她往手掌心吹了一口气,夸张的举起手来,朝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手掌就往地上一扇,连带着那两张纸牌也被她的掌风给带起翻了面。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刚开始手气就这么好,快快快,给钱给钱。”她伸手向人要钱的姿势和语气都特别流氓混混,跟刚刚那个乖乖的在她妈妈和我爸爸面前的她完全就判若两人!这个人是孙悟空会72变么?

“再来再来,快,放牌上去。”她叉着腰催促那个跑跑。跑跑往牌上吐了几口口水,才把牌往地上放。

“喂,跑跑,你怎么往牌上吐口水啊,你作弊,那怎么翻得起来?”赵小刚抗议,天真也不干了,李誉站在一旁嫌恶的看着那张被吐了口水的牌。

“你们刚刚又没说不行,大不了下一局不准吐了呗。”

“你们太阴险狡诈了。”我忍不住开口说到,他们都因为我的这句话看着我。

“他是谁啊?新来的?”跑跑指着我问,她又站到了我面前,用整个身体把我挡住。

“指谁呢你,对,他就是今天新加入我们帮派的成员。”

“你们不是*么,现在多出来一人,算什么?”跑跑问,旁边的几个男生都笑起来。

“哼,我们今天帮派改名叫‘狼牙山五壮士’了!”

狼牙山五壮士,亏她想得出来。我在她身后差点笑出声来,幸好他们都没有发觉。

“哎呀许无忧,我妈妈还说叫我少跟你们玩,你就会带着别人干坏事。上次陈奶奶家的房顶的瓦片是你掀掉了几块吧?田奶奶家的花是你偷偷摘掉的吧?还有施工队的马丁,我看见你们几个去偷了。”跑跑指着她说。

“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去掀陈奶奶家的瓦片了?还有,我只是上次摘过一朵田奶奶家的话,后来就再也没摘过了,怎么每次都说是我摘的?还有,我们几个不是去偷的,那些马丁是掉在地上,施工队搬走了不要了,我们才捡的。”她有条有理的跟他吵着架,刚刚的游戏上升到了斗嘴的阶层。

“就是你,我妈妈说了,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就只有你和你的那几个护花使者。哼,哪有一个女孩子霸占着几个护花使者的,你羞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