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刚刚离死亡有多近,死真的太可怕了,想到什么都还来不及说,什么都还没有做就来不及了,被死神紧紧勒住了咽喉,现世的一切就跟自己再无半点瓜葛。可是那样也太不甘心了不是吗?就好像那趟车里死去的那些人,很多人的家人都在家里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在等着他们归来,司机的老婆像往常一样看着他今早出门,怎么会知道他就再也回不来了呢?我一直觉得我是幸运的,不会遇到那么倒霉的事情。可坐在那辆车里的那些人,他们又有谁会预知自己的生死,大多可能都和我抱着同样的想法。如果我不幸也在那趟车里,我该有多不甘,我的爸爸妈妈该怎么办,没等到我过来的你该怎么办,已经不在了的我又该怎么办。我当时真的怕死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后怕。”许无忧糊里糊涂颠三倒四地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原来在生死面前她是这么的放不开,她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眷恋,从没想过要这么匆忙意外的离开。这次出事的虽然不是她,却让她仿佛经历了那场生死一般,从巨大的恐惧和阴影里走不出来。

“没事了,我在这里。”他就任由她这样抱着,不去在意来来往往的归人和游子的侧目,放任这一刻的宠溺和纵容。

亲自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好好安抚了一下两位长辈,许无忧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许世一知道她要来,已经把书房整理成了一个简单卧室,在许无忧看来许世一所谓的整理不过就是在书房多搁置了一张床位,其他的布局一成不变。他陪着她去家居城买了新的床垫和一套**用品和一个小型衣柜,重新把书房改造了一番,这才有点卧室的感觉了。许无忧没有择床的习惯,一般只要是困了,搁哪儿都能睡得着。可这回到底是来的路上被那起交通事故给吓着了,晚上做噩梦把自己给吓醒了,口干舌燥地摸黑去客厅倒了一杯水喝,坐在椅子上平息了一下呼吸,把头埋进膝盖,抱着腿。

许世一本来就睡眠就较浅,听到客厅里的动静后干脆就睁开眼静静等着,果然,不一会儿那脚步声像是往他房间这里过来。门没锁,那个有点像是被什么吓着的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咚”的在他的房间地板上响起,随后,感到床的另一边有些塌陷下去。他翻了个身,那人才惊觉自己已经把他吵醒,愧疚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把你吵醒了?对不起,我······我能不能借你的床三分之一睡一晚上,就今天一晚上。”

“三分之一?就你这体型,我再宽厚一点,借你一半。”许世一拍了拍和她之间留着的大片空隙。

许无忧抱着自己的被子又往里靠了靠,这才觉得踏实。小时候晚上做噩梦也会半夜爬到爸爸妈妈的**去,通常都是妈妈发现了挤到**来的她之后就开始搂着她睡觉,把爸爸踢开到墙角。后来有一次,不知道是爸爸妈妈中的谁把他们卧室的房门给上了锁,她晚上做噩梦吓醒了之后故技重施想要去寻求妈妈的安慰,结果发现门打不开,又不敢敲门吵醒爸妈,只好缩在爸妈卧室房门前睡觉。早上爸妈打开房门,她就一个球一样骨碌一下子滚进房内,把爸妈吓了一跳,关键是那时候她都还没醒,还在睡梦中。还有一次被噩梦给魇着了醒不过来,无意识的在梦中大喊大叫,惊醒了在卧室的爸妈,跑到她房门前发现她居然反锁了门,无奈只好从阳台那边跳窗进去把她拍醒才解决了麻烦。此刻,她当然知道这**躺着的不是爸爸妈妈,不能亲昵霸道的过去紧紧搂着他来缓解自己的恐惧,事实上,她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鸠占鹊巢了。好在主人家没有要踢她下床的意思,她卷了卷被子调整好入睡安眠的姿势。

“许无忧。”

“嗯?”

“别乱动,我要睡了。”

“哦,好的。”许无忧停止了刚刚还在翻身的动作,僵硬了几分钟,实在不舒服,又悄悄地再翻了个身。

“你不止有睡前多动症,你睡着了之后也不老实,这一点,你妈妈跟你说过没?”

许无忧听着许世一这口气怎么像是准备跟她卧聊谈心了?果然是自己把人家的瞌睡都给赶跑了么,罪过,罪过。

“我妈妈没跟我说过这个,我睡着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妈妈说我可能是遗传了我爸爸,因为他睡前也有多动症,后来我妈妈就威胁他说如果他再动一下就把他踢下床,我爸爸不信,又动了一动,结果就真的被我妈妈狠心踢下床了。后来,我爸爸就老实了。”

“你这是在提示我,可以把你踢下床是么?”

“······”她刚刚那样说其实只是想给他解释一下自己这睡前多动症的由来,并不是自己养成的不良习惯,这些来自遗传的,不可抗拒的因素就不能怪她了,没想到他会这样曲解这段话的主旨。

“明天上午我有一堂课,中午不回来吃饭,你想吃什么,自己看着办。晚饭我会回来吃,当做是验收你这一年来的学习成果。”

“哦,那你明天晚上想吃些什么?”

“你会做些什么?”

“我什么都会!”

“······那就,做些能吃的吧。”

“你有什么忌口的就告诉我,不然我就看着安排了。”

“我不挑食的,只是对味道要求比较高。”

“······这比挑食还难伺候。”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

许无忧的新生活在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平静之中开始了,当初对新生活的那些粉红的美好憧憬和火热的**全部消弭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日子中变成了炊烟和油烟。国光的教学任务相较于在二中的时候要重的多,尽管她在这里还只是两个班的语文老师,而在二中的时候却还要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许世一每天的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惬意,每周也就两堂课,带了几个研究生,回家吃饭的次数倒是不少。对于总是有人请他吃饭他都拒绝了,坚持要回来剥削她这个劳动力这一点,许无忧很是无奈,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是个在人家家里吃白饭的。

以前在国光读书的时候,每次周五放学都能看见万国车展的盛况,把从学校大门通向外面大马路的那一段路堵得死死的,甚至直接影响了校外那整个路段的拥堵。所以,每逢周五的士的广播里就会播送交通信息,告知的士司机们目前该路段的拥堵状况,造成了她们这些好不容易趁着放假去大超市采购的学生打不到的士返校,因为司机们普遍不愿意在那个时段跑那条路。学校后来禁止校门通向公路的那段路停车,看起来好像是缓解了道路堵塞的情况,却直接造成了经过国光校区的那条公路交通堵塞车队长龙更加壮观。这也不是国光这一所学校才有的情况,C市几所重点中学都存在这种状况。当时,就有网民调侃这事,编了个段子。说是周五在某重点中学附近的路段,一个开着车去接孩子的家长在车内个孩子打电话。

孩子问:“爸爸,你到哪儿了啊?”

爸爸:“到桥头了。”

过了一个小时后,孩子又问:“爸爸,你现在在哪儿了啊?”

爸爸:“儿子,快了啊,刚刚又前进了十米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后,爸爸给儿子打电话说:“儿子,你别急啊,刚刚前进了500米了!”

儿子:“爸爸,我已经走回家了,妈妈说不用等你吃晚饭了,让你等会到了我们学校就直接在学校门口的肯德基随便吃点什么当晚饭。”

国光的校长给老师们下达了任务,就是让老师呼吁各班的孩子们,坐公交回家,不要让家里私家车接送。有些班级的班主任就幼稚到让班里的学生们互相监督家长们不要私家车接送,恰好国光的初中部里有一个孩子的爸爸是C市某一公交巴士集团老总,每次乘车都用亲属卡不用花钱,班里的同学们就把他给举报了,说是无论如何这孩子都洗脱不了私家车接送的“罪名”了,因为全程差不多一半的公交都是他们家的。许无忧刚听说这事的时候还把它当笑话来听,后来觉得那孩子还挺可怜的,规规矩矩坐公交还得被人这么构陷。可见权财这种东西,虽然大家都爱它,有时候也不见得带来的都是有利的影响。

现在的小孩子也不好教,打不得,骂不得,成绩进步了那是孩子自己努力,成绩退步了,那是老师没有尽职尽责。学生大部分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里都宝贝得紧,家长不配合,学校的教育工作开展起来也是比较麻烦的。尤其又是在国光这种贵族学校里,许无忧觉得老师将就学生的地方更多一些。以前许无忧觉得一个好老师应该一碗水端平,对待学生们都要一视同仁,可后来自己做了老师之后才发现,没有哪个老师真正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学生会有钟爱的老师,老师也会有特别偏爱的学生。但师生之间的这种偏爱的动机却又不同。孩子们的偏爱可能更单纯一些,觉得自己喜欢就钟爱。而老师们喜欢学生的理由却千千万万,有喜欢学生的性格的,喜欢学生聪明的头脑的,也有喜欢学生背后所代表的财势和权力的。所谓的好与不好的标准是因人而异的,在许无忧看来,对她好的就是她所追求的好。譬如初中的文老师,高中的熊萍和李逍遥,不管别人是如何看待和评价他们的,她都始终觉得他们就是好的。即便是知道熊萍和李逍遥也会像别的老师那样收礼,也会卷进利益的纷争里去,她也依然觉得他们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