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的时候,高杉还担心许无忧会因为奶奶过世的事情而无法进入状态,等见到了她本人的时候,看她比走的时候开朗的多了,还有心情开玩笑,继续跟她唇枪舌战才确定以前的那个许无忧回来了。但她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了,这种不同表现的虽不算明显,但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这一点连素来不爱搭理她们的陈珂都发现了。

许无忧不再抗拒扮演后进生的角色了,爆发了她的小宇宙,在数理化生面前重燃起了熊熊烈火般的欲望,尽管最后成绩还是不理想,但也没有再自怨自艾,跑办公室跑得勤快了,别人班的老师都熟悉她这张脸了。老师们抵挡不住她对理化生高度的热情,并多次规劝她这样过多热情和对实践操作的孜孜不倦的兴趣对于多拿点分数毫无用处无果,最终只想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史地政的同僚们。而史地政的同僚们也乐得清闲,在一旁看戏。谁让平时只有这些理科老师因为自己的专业而显得人气爆棚的,如今总算知道人气爆棚的后遗症了吧?

许无忧总是喜欢拿着奇奇怪怪的生物跑去问生物老师它们的类别和属性以及其漫长的发展史,生物老师曾因为她手里放着的一只大青虫而在办公室里大惊失色,觉得这孩子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物理老师则每次面对她自己一套独特的自由逻辑推理法算出的答案时而万般无可奈何。化学老师最可怜,一到做实验的时候就得防着这孩子搞科学实验,除了教学安排里适合学生操作的简单实验外,她总是偷偷试着进行一些书本中提及的而又没有安排他们做的实验,跟她一组的同学每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进行实验。

有一次正在进行化学实验,她不知道把什么化学溶剂配比到了一块,只听见一声爆炸声,她们那一小组的试管炸裂了,冒着一股浓烟,好在桌上器械不是很多,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只是把同小组的队友的衣服上给腐蚀了一个黑洞。大家都觉得她怕是走火入魔了,每次都把她当重点看护对象,连平时和她玩得好的高杉和陈珂也是打死都不愿跟她一组做实验了,最后只有化学老师苦逼的跟她一起做实验。

上生物课的时候,老师正在讲动物细胞的有丝分裂,提到星射线的时候,她幽幽的吐出了句“星射线我射死你!射!射!射!”那笔尖正巧对着旁边的陈珂,陈珂忍不住浑身颤抖要哭了的表情喊了句“高杉,你快看看许无忧吧,她又犯病了!”又是一个生物课,老师在上面讲“联会”,她不知道怎的想起了联欢晚会,老师说到“同源染色体配对”的时候,她又说着不就跟爱情配对一样么?高杉在一旁冷嘲热讽到:“感情你和你未来另一半之间的爱情是靠同源染色体配对的。”许无忧斜睨了她一眼懒得理她,转而向三人之间理科成绩比较好,复习的比较靠谱的陈珂说:“考试就靠你了!”

陈珂:“啊?可我······我晚上没睡好。”

许无忧:“那下午的考试怎么办,没事,你下午休息好,晚上靠你了!”

陈珂:“······”

高杉:“······”

这样轰轰烈烈的理科大革命就在一场名为文理分科的大考中覆灭了。初中生的期末考在她们分科考试之前,他们考试要借用她们高中生这边的教室作为考场,下午放学后,许无忧和陈珂他们几个人留下来负责布置考场和打扫卫生。移好了座位,许无忧去刷教室后面的黑板,身高局限导致她跳了好几次也没能把黑板上面的板报擦干净,陈珂把垃圾倒进垃圾桶,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黑板刷伸手,没过她的头顶,轻轻松松的擦掉了上面的印记,掉下的粉笔灰都纷纷扬扬尽数落在她的头顶和鼻尖。她闭着眼打了个喷嚏看着他。

“你故意的吧!”

“没有,我好心帮你擦黑板,不要狗咬吕洞宾。”

“呸,你还吕洞宾,我看啊,何仙姑还差不多。”

“我不跟你吵,你总有些歪理。”陈珂把黑板刷放到黑板槽里,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卷起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抬头看向她。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提啊。”

许无忧撇撇嘴,走过去跟他一人提着垃圾袋一角,这儿离垃圾处理站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得下了三楼再拐个角走一段路才能到。外面下起了小雨,他们两个都没带伞,陈珂主张就这样淋着雨走去也没多长的路,忍忍就行了。许无忧却不同意,自打上次听说C市的雨PH值小于5.6后坚决再也不肯淋一点点雨,哪怕是毛毛雨也不行。因为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淋了一天的雨,头上开始冒烟,然后头发被腐蚀脱落,最后她变成了一个恐怖的秃头。不想淋雨,这是这爬上去拿伞又嫌麻烦,灵机一动的她掏出校服口袋里刚刚准备给垃圾桶套上的新垃圾袋,迎风抖了开来,在自己头顶上套上垃圾袋,还自己凿了两个眼洞和鼻孔洞,还把手也从里面插了出来,立马变身成了垃圾袋版的铁甲小宝。她想如法炮制给陈珂也做一个,陈珂当即拒绝了她的美意,跟她一起去倒垃圾真是丢尽了脸。

“哎,阿珂,你学文还是学理?”许无忧的声音从垃圾袋里冒出来,垃圾袋因为她张口的关系而贴着她的嘴,这样子看去像个没有脸的怪物。

“当然是理科,我文科不好。”

“你是因为文科成绩不好才选择理科的吗?”

“大家不都是么,趋利避害,扬长避短,这是常识。”

“哦,我还以为你喜欢理科呢。”

“我为什么要喜欢理科?”

“因为理科喜欢你啊,你看,你的理科成绩那么好,我觉得你一定能进重点班,你要加油。”

陈珂偏头看向垃圾人许无忧,为什么不是“我们一起加油”而是“你要加油”?他没有这样直接问出口,而是委婉的问了句:“怎么了?你不选理科?”

“嗯,我打算学文。”

“你不是很喜欢理科么?”陈珂用力一甩,把垃圾丢进垃圾池。

“是啊,我喜欢理科,但是我所喜欢的不是可以帮助我考高分的。你看,数理化生,都是150分的时候,我只能拿你们的零头,这样的成绩好像也没有资格说喜欢。就比如你去逛窑子的时候看上一个姑娘,内姑娘又正好是青楼的头牌,大家都想一亲芳泽,但内姑娘的要价很高,所以,尽管你再喜欢她,你却连当一回她恩客的银子都没有。就算内姑娘也喜欢你,但身在青楼,身不由己,她总不能降低身价来倒贴你吧?所以啊,我喜欢理科,但我要选择文科,因为文科我至少出得起那个价。”

“许无忧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嫖客思想?”

“哦,那天我在图书馆里看到一本书叫《十二春宫图》,你不要误会,里面没有那些*的画面,都是写些古今名妓和她们的那些恩客,风流才子的故事。”

“你看的应该是《风流青史》吧,什么《十二春宫图》,你又瞎掰!”

“嘿嘿,看不出来啊,阿珂你平时也会看这类书,嗳,那本《清淮艳史》你看过没?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许无忧,我们已经到教学楼下了,你可以把你这垃圾袋摘下了。”

“哦哦,嘿嘿,这玩意儿比雨衣还好用!”许无忧拿下垃圾袋,跟着陈珂的脚步上楼,扶着栏杆又问:“那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首诗:

绿珠救崇擅舞笛,小小妙笔西湖堤;

体长红拂侠盖世,脱娼诗妖字才姬;

书学公孙仿剑舞,长安盛名阿蛮妓;

先墨后道俏李治,歌舞小玉紫钗记;

引凤翩舞玉箫女,制笺取水薛涛奇;

兴奴歌喉引百鸟,宠毕秋娘返故籍;

桂英痛斥魁无义,先妾后道鱼玄机;

蜀之丽人灼灼女,李娃幸嫁荥阳妻;

韩愈佳妾章台柳,少游曾纳琴操姬;

劝救风尘念奴女,朝云殁诵金刚息;

金人汴京索师师,红玉金山擂鼓击;

色冠一时严幼芳,留诗传文刘婆惜;

才子娶妻沈九娘,怒沉百宝杜薇急;

精昆通曲寇白门,才女如是八艳一;

爱洁无如卞赛赛,卞敏沙场抗清欺;

冒才贤妾董小宛,国华莲池圆丧期;

横波南曲时人宠,香君花扇血溅滴;

文武全才莴嫩娘,云映淮女杨州妓;

金嗓清侠张玉秀,诗人才女燕芳奇;

克夫闻名赛金花,玉良巴黎有美绩;

曾结蒋门姚冶城,凤仙蔡锷红颜己。

这里面可是提及了42位名妓!我觉得写这首诗文的人才真是对这行深有研究。”

陈珂听她一口气念了这么长的诗居然都没有停过,不惊叹服,从来没见过她的记忆力这么好过,只是她关注的东西怎么都跟别人不太一样。

“啧啧,你看,这些名妓才女的名字都取得好别致,我在想,把我们的名字也改成有诗意一点的,有创意一点的。呐,龚喜可以叫:新年快乐。高杉可以叫:水木高杉。许无忧可以叫:欢欢乐乐,陈珂嘛——就叫花布陈珂咯~哈哈哈哈哈哈。”许无忧趁陈珂变脸之前先跑上了楼,嘴里还继续在给周围认识的人编四个字的名字,陈珂走在后面就听到不少,什么“南塘李誉”,“天真无邪”,“独孤世一”

······他觉得人类迟早要把这个奇怪生物逐出地球,甩到外太空去。

初三的学生下考的时候,已经吃过晚饭来教室外等待进去上晚自习的高一学生们正在要出门的初中生中形成一股逆流,只听见初中生们抱怨他们小气,这点时间还要跟他们挤,就不能让他们先出去再进来么!许无忧趴在走廊的栏杆上,避开人流,看着对面教学楼旁的钟楼。

“顾易,等等我!”

“无忧,许无忧,这儿,我在这儿!”

许无忧听见高杉的声音,转过身看向她们教室,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孩,此刻也正如她看着他那样直直看着她。这个男孩长得真好看,词穷的她除了用“好看”这个形容词外就不知道该拿其他什么词来形容别人了。这男孩身上有种干干净净的气质,头发是让人舒服的垂顺的深黑色短发,这样越发衬得他那张小脸白嫩了。这么个好看的孩子,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顾易。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前前后后她听到过这个名字两次,一次是在被篮球砸中,一次是吃关东煮的时候,现在才把这个名字同它的主人联系起来。他看见她在看他,也不避讳,大大方方让她用眼神占了便宜,微微扬起嘴角一笑,许无忧仿佛被蛊惑了般忘记收回这贪婪的视线,直到那人和同伴一起跟她擦身而过。

“看什么看,人都走远了还看!”高杉往她头上劈了一掌,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道:“这个妖孽我劝你还是别染指了,他才初中就很有名了,等到了高中,我们这里的那些个老女人还不都疯了去。”

“阿杉你现在说话的口气活像个老鸨。”许无忧评头论足到。

“啧啧,我要是老鸨,他就是我们楼的花魁,我要把他藏起来只供我一人*,绝不让别人染指!”

“那你还是别当老鸨了。”

“嘻嘻,舍不得啊?我跟你说,你别看这孩子长得妖孽,其实吧人也挺妖孽的。”

“所以,你的重点是?”许无忧无语的走进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的重点就是,你们不合适,他呀,名声不怎么好的。”

“怎么说?”许无忧把桌洞里的书搬出来放到桌面,无意间看到了桌上的字迹,上一段:Lchangetheworld是她迷《死亡笔记》的时候写的,在这行字下面多了一行字:killer?这一定不是她的笔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昨天晚上还没有的,这难道是神秘组织的谁给她留下的讯息?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高杉不满的敲了敲她的桌子,她一惊,用地理书把那行字迹盖住,转向高杉。

“听着呢,你说。”

“我说,顾易他,交过女朋友,而且还不止一个,那些女的风评也不是很好,可以说很糟糕,要看一个人怎么样,看看他的品味就知道了。你瞧瞧他选中的那些人,就可以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货了。”

“你怎么这么说人家,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呢。”

“喂喂,许无忧,你以为你已经是孩子他妈了?你也就比他大了一两岁好吧?!而且,他的现任女友比我们还高了一级,这可是姐弟恋。”

“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我又不要喜欢他。”许无忧翻看书,拿出笔来在书上勾勾画画。

“嗯,我刚刚不是看你对他有兴趣么,你不知道,你刚刚那垂涎的神色,他都可以告你视觉强奸了,怪阿姨。”

“那你还预备把人给圈禁起来当你的禁脔呢,我刚刚那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懂不懂啊?”

“呸!你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你把你家南塘李誉放哪儿啊,还有,花布阿珂怎么办?你说!”

“你们又在说我什么?”陈珂刚走进教室,就听见她们两个在那里激烈的讨论什么,走近了才听到自己的名号。

“来的正好,阿珂我跟你说,你们家这位爷如今又春心**漾了,她——唔,许无忧,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人灭口吗!”高杉企图拿开许无忧捂住她嘴的手,只见她朝陈珂挥挥手,示意没他什么事,他可以回座位干自己的事情去了。事后,她在高杉的座位旁贴上了:内有野兽,请勿靠近的字条,下了晚自习高杉才发现,追着她打,这一天才算完结了。

第二天早早来到教室,考生们已经走完了,里面坐着的都是本土人士,许无忧走到座位上,看着自己昨天在killer后留下的“?”号后面果然有了回复:killer=基拉=夜神月,DEATHNOTE。谢谢你的铅笔和百事贴:-D。原来也是个《死亡笔记》的粉丝,她笑笑,拿橡皮把这段对话擦去,翻出桌洞里的铅笔盒百事贴,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这孩子真是悠闲又懂礼貌,考试的时候还有这份闲心给她留言,不过回复还挺可爱的。她忍不住去看看这可爱的孩子是谁,走到教室前门,看着上面贴着的座位安排表,上面有考生的姓名和班级,数了一下自己的座位,第三小组第7座,那么,在这张座次表上对应的人是······咦,怎么是他?

“是的,你没有看错,的确是顾易坐了你的位置。”高杉阴魂不散的声音突然从她耳后冒出来,吓得她猛然回头,心虚的解释:“我······我就是来看看座位表的,没想干什么来着。”

“你还准备干什么呀?”高杉冷哼了句,朝坐在座位上喝水的陈珂喊了句:“阿珂,你的这位爷怕是很快要抛弃你了,以后,你就从了小爷我吧,保证你锦衣玉食,衣食无忧!”于是,正在喝水的陈珂再一次被水给呛着了,班里其他同学早就习惯他们这三天两头混乱上演的戏码了,见怪不怪的各干各的事,只有陈珂一人在内心呐喊和彷徨,和她们在一起真是减寿十年。

令人胆战心惊的文理分科考转眼到来,已经在心里有了抉择的许无忧听从许世一的简易,把复习的重点都放在了文科上,那抱着侥幸复习一下理科的心思都完全放下,基本上对理科呈现出放弃的状态。成绩很快就出来了,不负众望,她以黑马之姿挤进年级中唯一的一个文科重点班,高60。而陈珂也以优异的理科成绩进入了理科重点班,高70班,和李誉一个班。高杉则被分到了理科平行班高65。整个年级大体上学生没有什么调动,只是把文理分了科,成绩好的依然在精英班,成绩差的则平均分配到了除68,69,70,71,72和文重60班以外的7个班,而全年级成绩扫尾的同学们则集中在两个文科班。分班张榜之后的那天,高杉来找到她,说:“无忧,以前跟你坐在一起的时候我可能还搞搞学习,如今到了别的班,大片跟我差不多的人,我就只能等着被学习搞了。恭喜你的两房小妾终于分到了一个班,现在你可以坐享齐人之福啦,哈哈哈哈哈。没事还是可以来找我玩,谁要是敢欺负你,老娘定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放心,为了祖国大好河山,我是不会给你踏破贺兰山的机会的。”

“唉,本来想制造点悲伤的气氛,可为什么我看见你就觉得欢乐呢?”

“因为我是欢欢乐乐啊~”

“咩哈哈哈哈哈哈,你还当真了啊?那我岂不是一直要当水木高杉?”

“其实,你还可以当高杉洋子。”

“雅蠛蝶!”

“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她们站在高一的尽头,向左走,向右走,选择了自己的方向。在接下来奋斗的道路上,失去了从前并肩而行的伙伴,前方的道路会有坎坷,他们会遇见悲伤,但不会孤独绝望。生命不息,前进不止。